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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冰封

  沈星暮在蟄城邊郊的別墅裏居住已有一月之久。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和夏恬在一起,未曾打理過集團內部的任何事情。


  隨著虎鷹集團董事長濯天虎去世,田子富接手整個虎鷹集團。虎鷹集團與沈氏集團合作開發遊戲城的項目也隨之宣告終止。


  這一事件給了沈氏集團尤為沉重的打擊,直接導致集團內部資金鏈出現斷層,影響到集團各個分部的正常運營。


  而且田子富的舉動好像傳遞了一個尤為隱晦的信號。從虎鷹集團強行終止與沈氏集團的合作起,另外又有數十個中小型企業宣告與沈氏集團劃清界限,甚至不少企業情願支付高額的違約金,也不願與沈氏集團合作。


  仿佛濯天虎一死,沈氏集團也被完全孤立起來。昔日在商業街宛如頂天立地,不可撼動的巨人的沈氏集團,一夜之間變成了外強中幹,不堪一擊的小矮子。


  這段時間裏,沈氏集團的高層們忙裏忙外,均為資金問題發愁。同時也有不少人瞄準了沈臨淵的董事長位置。


  亙古以來,上位者無一不是能者居之。如果沈臨淵不能解決集團內部正麵臨的嚴峻問題,集團內部的其他大股東,諸如趙天相、沈星夜之輩,未必不會召開董事長彈劾會。


  然而沈臨淵沒有表現出絲毫慌張的跡象,至少在外人看來如此。他每天除了正常出入集團大樓,整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文件,剩餘時間便是喝茶、打高爾夫球、抑或是找幾個老朋友聊聊天。


  仿佛沈臨淵沒有意識到逐漸逼近的危機。他過得比集團內的任何人都要閑適得多。


  沈星暮知道集團內部已是山雨欲來,即將出現大的變故。而關於沈臨淵目前的種種行為,沈星暮也從高哲羽發來的短信裏了解到了。


  沈星暮並不敢說百分之百了解沈臨淵,但他可以肯定,沈氏集團眼下的困難,對沈臨淵而言,並不算太棘手的事情。


  因為沈臨淵表現得太過平靜。而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平靜,便越能證明他胸有成竹。


  沈星暮至今還記得,去年四月,沈臨淵說過的話。他說不用去管趙慧妤或趙天相,不出一年,他們一定會鬧出非常有趣的事情。


  乃至於今年年初,沈臨淵忽然把董皓的股份收購到手,並且轉讓給了高哲羽。那時他也鄭重叮囑過,叫沈星暮和高哲羽捏緊手中的股份。


  沈星暮能猜到,等不了多久,沈氏集團的大股東們,便會各自站隊。一場不見刀刃的廝殺即將展開,而等到那時候,每個股東手中的股份,便是最強、最有力的武器。


  沈星暮並不在沈氏集團的問題上花心思,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半革職的狀態。五月初的時候,他在弭城的藍夢電競館裏發布的演講,本就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沈氏集團與虎鷹集團的合作。


  或者退一步說,就算濯天虎不死,沈氏集團與虎鷹集團的合作也是搖搖欲墜。


  所以沈氏集團現在麵臨的困難,也和沈星暮有一定關係。


  或許這也是這段時間裏,沈臨淵對沈星暮不聞不問的原因之一。


  這對沈星暮而言,並不是什麽壞事。現在的他,也的確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沈氏集團的事情。他隻想陪在夏恬身邊,好好照顧她,不讓她的病情繼續惡化下去。


  從弭城回來之後,夏恬的病情便急轉直下。才短短一個星期,她便從活潑好動的少女,變成了隻能躺在床上、連下地走一步都吃力無比的病人。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沈星暮檢查過夏恬的身體。她的皮膚變得像白宣紙一樣蒼白,而且大範圍脫皮,出現局部浮腫、透血。她經常咳嗽,牙縫裏總是夾著血絲。偶有時候,她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期間無論怎麽叫也叫不醒。


  這種種跡象都表明,夏恬的病情已經惡化到難以控製的地步。這是白血病患者晚期才有的症狀。


  沈星暮不隻一次詢問夏恬,她的病怎會突兀惡化到這個地步。


  夏恬卻總是微笑著搖頭,隻說“這種事情,我也不能控製”,並不做過多的解釋。


  沈星暮並不相信夏恬說的話。他知道,以她現在掌握的“念”,可以極大程度延緩白血病病毒的侵蝕。


  如果不出意外,她至少可以正常生活五年以上,才會出現這種白血病晚期症狀。


  而現在,造成病情提前惡化的原因隻可能是,在夏秦和萬青虹決鬥時,夏恬大幅度消耗自身的“念”,同時也將身體機能與活力透支到極致,方才產生如此嚴重的後果。


  發生這種事情,沈星暮怨不得夏秦。他一直知道,夏秦和夏恬兄妹的感情非常深。夏恬願意透支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夏秦,夏秦也同樣願意在任何時候為夏恬豁出性命。


  他們的手足情,總是讓人羨慕不已。


  現在的沈星暮,除了陪在夏恬身邊,每天釋放些許“念”,努力延緩她的病情進一步惡化,便無法再為她做任何事情。


  夏恬卻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足。她總是在笑,她的笑是那麽的溫柔,那麽的蒼白,那麽的讓人心疼。她會用這種溫柔無限的笑容,向沈星暮提出許多小要求。


  她想吃糖畫,沈星暮便用了兩天時間,學習熬煮混合糖,以及用勺子作畫的手藝。


  沈星暮做出來的糖畫,金黃濃醇,晶瑩透亮。


  夏恬每次吃到他做的糖畫,便會露出像小女孩一樣滿意的笑容。


  沈星暮不僅為她做糖畫。從她臥病在床起,她的所有衣食起居,都被他一手承包。他為她做飯,倒水,幫她洗澡,換衣服,乃至是上廁所,他都扶著她。


  他對她的照顧,總是無微不至。


  或許也正是如此,她總是在笑,她的笑也總是那麽幸福。


  而她笑得越是溫柔、越是滿足,沈星暮的心便越是疼痛。


  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將持續到什麽時候。他甚至不敢想,如果某一天,她忽然撐不住了,自己該怎麽辦?

  沈星暮感覺自己的心快麻木了。那種揪心的、辛酸的痛楚,一如十年前,杜茜躺在病床上,捏著他的手,對他說沈臨淵是這世上最溫柔的丈夫與最稱職的父親。


  橫跨十年的歲月長河,曾經那悲傷的一幕,仿佛將再一次出現在沈星暮麵前。


  沈星暮甚至會無端遐想,夏恬臨終前會對自己說什麽。她會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嗎?

  沈星暮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憤怒,而憤怒之後,剩下的便是濃濃的空虛感與無力感。


  這世上為什麽會有不可救治的絕症?人的生命為什麽總是那麽脆弱?這世上數之不盡的生離死別,為什麽總是那麽讓人心碎?

  沈星暮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盡快找到第三朵善念之花。到時候,無論葉黎是否答應把許願的機會讓給他,他都要許願。


  他要治好她,要她永遠陪著他。長長久久,直到這個世界完全終結。


  所以他想好了,他不僅要治好夏恬的病,還要讓她永遠年輕、永遠美麗、永遠活著。


  他要許的願望是,自己和夏恬,都要得到長生而不老的生命。


  如果隻靠三朵善念之花還不能許這麽過分的願望,沈星暮就再找三朵善念之花,直到他的願望徹底達成為止。


  而在這之前,沈星暮還需要葉黎的力量。上次徐小娟為救夏恬出事,孩子沒了,沈星暮心中也有愧疚,認為自己或多或少對不起葉黎。隻不過這並不能成為葉黎放棄尋找善念之花的理由。


  從葉黎搬到桐花小區起,沈星暮便派米禾駿去監視他。哪怕葉黎現在已經搬回辭縣雲魚鎮的老家,米禾駿也都日日向沈星暮匯報葉黎的情況。


  沈星暮能猜到,以米禾駿的監視本事,很難不被葉黎察覺,畢竟葉黎也掌握了非常強大的“念”。


  而現在,米禾駿每天還能匯報葉黎的情況,就證明葉黎並非完全放棄了。至少他的心裏還在猶豫彷徨。


  沈星暮深信著,葉黎反複猶豫、反複斟酌之後,一定會再次回到自己身邊。


  因為葉黎也有必須尋找三朵善念之花的理由。如若他徹底放棄拯救何思語,便證明他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甚至是該被天打雷劈、五雷轟頂的負心漢。


  關於何思語的事情,無論是沈星暮、夏恬,還是徐小娟,都比葉黎知道的更多。而這件事,也是唯一一件,葉黎還被蒙在鼓裏的事情。


  沈星暮、夏恬、徐小娟都知道,何思語不是從這個世界裏消失了,隻是從葉黎的世界裏消失了。


  所以沈星暮知道,一些關於葉黎和何思語的往事,甚至知道何思語為什麽會死在惡念空間裏。


  小暑過後,蟄城的氣氛逐漸升高,一些不常見的氣候災害也隨之出現。


  蟄城市區發生了雷暴,下了一整天的冰雹,黃豆大小的冰屑,鋪天蓋地席卷整個城市。


  這一天,天陰沉得宛如一張深邃的被蓋,似隨時都會卷動著將整個世界包裹。


  夏恬的病情再一次惡化。


  在這糟糕的氣候裏,她咳出大口的血,將衣服和床單都染得鮮豔觸目。


  她捂著鮮紅的嘴,好幾次張口,卻隻能說出短促而輕微的字節。


  沈星暮聽不清她說的話,便死死捏著她的手,不斷安慰道:“夏恬,別怕,我在這裏。”


  沈星暮的話就像一粒定心丸,上一刻還顯得激動不已的夏恬,這會卻已安靜下來。


  她不再咳嗽,也不再努力說話。她捏著沈星暮的手,將她的手心張開,用指尖慢慢書寫文字。


  她寫的很慢,每個字都要寫很長時間。


  沈星暮安靜等待著,一等就是十分鍾。直到夏恬把最後一個“你”字寫完,沈星暮的神色猛然僵住。


  夏恬書寫的內容是:星暮,我不會死,隻不過要沉睡很長一段時間。你不要傷心,更不要頹廢。真正的末日災難要出現了,隻有你和葉黎能阻止怨塔的成型。你們必須抓緊時間,找到第三朵善念之花。如果你們實在找不到,那就在怨塔成型前,回來找我。到那時你就知道該怎麽做了。我一如既往相信著你,是你的話,任何事情都會迎刃而解。星暮,我等你。


  沈星暮在心中將這一段話慢慢讀完,再抬眼時,驚訝發現夏恬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是冰雪一樣的白。


  夏恬的體表忽然附著一層異常強大的“念”。這股“念”流動著,仿佛變成了一個冰雪旋渦,將她的身體逐漸凍結。


  短短不過兩分鍾,夏恬的身體被一層拇指寬的冰層覆蓋。


  沈星暮明白過來。夏恬在自己的病情再也無法控製的情況下,選擇了將自己冰封。


  人的身體在完全冰封的情況下,會極大程度減緩細胞分裂與分化,從而大幅度提升人的壽命。


  在許多影視作品或科幻小說中,有冰封膠囊的設定。大概是主角在原來的時代將自己冰封,過了數百年之後再破冰而出。而蘇醒過來的主角,依舊是年輕時的模樣。


  沈星暮盯著冰層裏的夏恬,心中宛如被無數刀絞一般疼痛。


  他不關心什麽末日災難,也不關心什麽怨塔。哪怕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死在了夏恬所說的災難裏,他也無動於衷。


  他隻知道,自己心愛的女人沉睡在了厚實的冰塊裏。他沒辦法再牽起她的手,擁抱她,撫慰她,保護她。


  他要救她,就必須打破這一層厚厚的冰塊。


  所以他必須盡快找到第三朵善念之花,然後許願治好夏恬。


  可是要在短時間內找到善念之花談何容易?


  沈星暮抬手撫住夏恬麵部的冰層,細心感知冰層上附著的“念”。


  這股“念”是流狀的,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流動著,將入骨的冷氣均勻地分散在夏恬的體表,保證冰層不至於融化。


  沈星暮估算這股“念”的強度,大概可以維持冰層十年不化。


  換言之,沈星暮至少有十年時間去想辦法救夏恬。


  沈星暮有十足的信心,在未來十年裏,找到第三朵善念之花。


  或者退一步,縱然他沒有找到第三朵善念之花,十年過後的醫學手段,也未必不能治好夏恬的病。


  所以沈星暮還有很大的希望見到夏恬蘇醒的那一天。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沈星暮心中無端升起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便是自己再和夏恬見麵之時,便是兩人的最終訣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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