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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激戰

  時間稍稍回退一點。


  萬裏晴空忽然變得陰沉,黑壓壓的烏雲匯聚起來,風聲中已有濕潤的水汽,明顯是一場大雨將至。


  沈星暮靜坐在石砌茶幾前,眼睛雖盯著童遙,注意力卻在一旁的肖淺裳與宛遊龍身上。


  他意料到夏秦的這場婚禮一定會出現變故,甚至篤定仇世會來現場打鬧一場,卻未曾想到,仇世還沒來,現場卻已發生接二連三的驚變。


  其中肖淺裳拒絕嫁給夏秦,以及錢漫欣和宛遊龍的出現,都非常好理解。畢竟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心靈歸屬,而夏秦和肖淺裳明顯都不是彼此的歸屬,因為幾人的感情穿插,導致一係列的變故,並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


  沈星暮卻沒想到肖元敢對夏秦動手。最不可思議的是,肖夢兮真的在劉俊的眼皮底下,將夏秦擄走了。


  沈星暮曾在劉俊身上察覺到不弱於安夢初的強大力量。以他的強大,肖元的這些小伎倆,本該徒勞無功,卻不知為何,這種下作而拙劣的計劃,反而成功了。


  沈星暮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便是劉俊故意讓肖夢兮抓走夏秦,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便沒人知道。


  沈星暮早在草原上布置了強大的血咒,如果他願意的話,能在肖夢兮帶著夏秦逃離的時候啟動血咒,將她攔截下來。


  而他轉念一想,劉俊放任肖夢兮抓人,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他不相信劉俊會不顧夏秦的死活,便沒必要再橫加阻攔。而且他刻畫的血咒本意是為了對付仇世,並非用來攔截肖夢兮。


  這會宛遊龍牽著肖淺裳,似打算離開這裏。肖元對他們視若無睹,反倒是禹自強一直苦口婆心地勸說肖淺裳,叫她有什麽事,可以先回家再說。


  肖淺裳紅著眼咬牙道:“禹叔,你不用再勸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苦等了這麽久才等到遊龍,不能再讓他跑掉。禹叔,這些年裏,你一直對我照顧有加,甚至有時候,我認為你才是我的父親。你對我的恩情,我一定銘記於心,如果未來有機會,哪怕是赴湯蹈火,我也一定報答你。所以請你再容我任性一次,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肖淺裳明顯是心意已決,現在沒有任何人能說服她。


  尋夢的少女,好不容易抓住心中的夢,的確是不可能放手。


  禹自強連番歎息之後,又說了很多關心的話,叫肖淺裳在外要照顧好自己,如果她想家了,也隨時可以回去。


  最後禹自強也跟著肖元的大部人馬離去,之前還熙攘喧鬧的禮堂,現在少去了一半以上的人,變得有些冷寂蕭瑟。


  恰在此時,一聲驚雷響起,瓢潑大雨鋪天蓋地落下。


  僅片刻,露天禮堂裏的所有人,都蒙上一層厚重的濕氣,其中一些穿著比較單薄的少女,甚至隱隱露出衣物內的細膩肌膚。


  在蟄城的天氣預報中,近幾天本就有驚人的降雨量,隻不過夏秦研究出了一道能短時間內控製天象的血咒,方才使得婚禮當天天朗氣清。


  夏秦被肖夢兮打暈之後,血咒雖能繼續運轉,卻已失去最重要的力量來源,時間一久,血咒便隨之失效。


  所以該來的大雨,總歸還是來了。


  冰涼的雨幕中,沈星暮看到童遙的全身已經濕透。烏黑的長發凝成尤為粗碩的長束,散亂地披下,搭在早已濕透的紺桔梗色衣裙上,竟別有一番縹緲韻味。


  沈星暮皺眉盯著她,她似乎也察覺自己的形象略顯淩亂,俏臉微紅,橫著眉問道:“你在看什麽?”


  沈星暮淡淡說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真的很美麗。”


  童遙的兩頰變得更紅。她尤為惱羞地抱怨道:“我也現在才發現,你也有油嘴滑舌的時候。”


  沈星暮道:“我不認為說實話也算油腔滑調。”


  童遙抬手拍了拍被雨水凝聚在一起的發絲,抿嘴一笑,問:“既然你說的是實話,那我且問你,我和夏恬誰更好看?”


  沈星暮道:“你更好看。”


  童遙問:“既然我更好看,那為什麽你和她在一起?”


  沈星暮道:“因為你向我提的分手。”


  童遙問:“莫非你連一次也沒想過,或許我對你提分手,僅僅是出於賭氣或埋怨等無關緊要的理由。當時你隻需說幾句話好話,我就不會再鬧了。”


  沈星暮淡淡說道:“無論出於什麽理由,你提分手都是既定事實。有的事情,有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而這種事情,我常常將它視為禁忌。當初我很喜歡頭腦聰慧的你,因為你總能替我想出很多匪夷所思的好辦法。可是聰慧的你在麵對男女感情的時候,卻和平常的女人沒有太大區別。尋常的女人,總是為了證明自己在男人心裏的重要性,稍有怨懟便把分手掛在嘴邊,以此威脅男人。她們害怕失去,卻不曾想,正是因為她們太過敏感,反而導致終將失去自己心愛的男人。聰明的女人,不會向自己心愛的男人提分手,因為她們能想到,或許這句話一出口,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她們隻有真的不愛的時候,才會狠下心說分手。”


  童遙用細長的指尖反複捏動濕漉漉的長發,似乎她心裏也在不斷斟酌這段話的含義。半晌過去,她失笑問道:“那你認為我到底是聰明的女人,還是愚蠢的女人?”


  沈星暮道:“真是因為你太過聰明,所以我習慣性的認真對待你說的每句話。當你說分手的時候,我便認為我們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童遙問:“所以我隻是一個看似聰明的蠢貨?”


  沈星暮不語。這時候的沉默,可能是無聲的反駁,也可能是默認。


  童遙站起身,伸手拍打頭上和衣裙上的雨水,但雨實在太大,無論她怎麽拍,全身也是濕漉漉的。


  沈星暮沉吟片刻,體內的“念”稍稍釋放些許,便將傾盆而下的雨水全數阻隔,使得漫天雨花,卻無一滴落在他和她的頭上。


  童遙驚奇道:“看來遊龍並沒有撒謊。他說你很強,強大到連他也不是你的對手。”


  沈星暮偏頭看向台上的宛遊龍與肖淺裳,他們仍站在台上,相互依偎在雨幕裏,俊男靚女,心投意合,兩情相悅,顯得尤為繽紛浪漫。


  沈星暮問:“為什麽要幫他?”


  童遙來到婚禮現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尋找沈星暮,並且一針見血說明來意。她要求他在這場婚宴裏陪她,無論發生什麽事也不能走開。


  這原本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要求,而且換了任何男人也很樂意陪童遙這樣的女人一起吃飯。


  沈星暮卻知道,童遙提出這個要求,目的是為了幫助宛遊龍。她害怕宛遊龍大鬧婚禮的時候,會被他強力阻止,方才不讓他走開。


  而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似乎童遙也沒想到這場婚禮會暗藏如此風波,宛遊龍甚至不需要大鬧,便已搶回了肖淺裳。


  童遙含笑道:“因為遊龍是我的學生啊。他喜歡的女孩要結婚了,而他要搶回她的最大障礙就是你,我又恰好認識你。”


  沈星暮問:“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成,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童遙搖頭道:“你還不能走。”


  沈星暮問:“為什麽?”


  童遙道:“在我吃飽肚子之前,這頓飯都不算結束。”


  沈星暮皺眉道:“但至今為止,你還什麽也沒吃。”


  童遙莞爾道:“所以你還要陪我很久。”


  沈星暮沉默。


  童遙問:“莫非你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沈星暮搖頭道:“我認為我現在應該完成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欠你的人情全都還清。”


  童遙問:“所以你願意坐在這裏,僅僅是為了償還我?”


  沈星暮道:“是的。”


  童遙的眸子微微一黯,小聲問:“你欠我什麽?”


  沈星暮道:“欠你好幾年的青春。”


  童遙揚眉笑道:“那你就好好還吧。”


  兩人的對話到這裏告一段落。


  沈星暮靜坐著不動,童遙似乎心緒萬千,同樣不動聲色。


  肖家的人已陸續離去,劉俊還還坐在婚禮舞台下,一個槍手已為他撐起雨傘。


  瓢潑的雨幕裏,宛遊龍的肖淺裳的擁抱也已結束,他們手拉手,準備離開這裏。


  卻在這時,一個漆黑的人影緩緩走進禮堂,站在宛遊龍和肖淺裳的麵前。


  沈星暮之前還算平靜的臉,這會已變得凝重無比。因為他隻看一眼就已知道,突兀出現在禮堂的黑衣人就是仇世。


  之前仇世還在草原外圍的時候,沈星暮的“念”便已捕捉到他的存在。


  沈星暮知道葉黎卻對付仇世了,在他的設想中,縱然葉黎打不過仇世,也能拖延很長一段時間,隻要拖到他把童遙應付過去,他就能第一時間趕去戰場支援葉黎。


  然而現在仇世出現在這裏,葉黎卻不見蹤影。


  沈星暮立刻想到最糟糕的情況,便是仇世的力量遠在葉黎之上,現在的葉黎已經被仇世打成重創。


  沈星暮飛速思考的同時,已將自己的“念”大範圍釋放出來。他的“念”覆蓋了整片草原,竟無法找到葉黎的蹤跡。


  能造成這種情況的隻有兩個可能。其一是葉黎早已不再這片草原上,其二則是葉黎的“念”消耗殆盡,已經無法用“念”感知他的存在。


  沈星暮暗自捏了捏拳,神色變得越發沉重。這兩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消息。


  唯一讓沈星暮稍微寬慰的便是惡念空間的幹擾。


  因為惡念空間的存在,善惡遊戲的玩家彼此間無法對彼此造成致命的傷害。有這個規則的限製,至少能確保葉黎的生命安全。


  而與沈星暮相比,宛遊龍和肖淺裳的神色顯得更為凝重。


  仇世走到肖淺裳麵前,緩緩伸出手,平靜說道:“淺裳,我來接你回家了。”


  這原本是一句非常溫和的話,卻不知為什麽,話從仇世的嘴裏說出來,卻仿佛有種不容忤逆的詭異壓迫感。


  肖淺裳的額上滲出汗珠,大口喘息好一會才咬著牙說道:“我不會回去!”


  仇世道:“你可以不回去,但你不能和宛遊龍在一起。”


  肖淺裳的臉上冒出更多汗水,喘息也變得越發沉重。她抬手撫住胸口,厲聲大吼道:“你憑什麽管我的事情!當初在紫虹鎮的旅館裏,在霓城的天台上,是誰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不可以’!你不喜歡我,所以不可以。但我和遊龍相互喜歡,憑什麽還不可以!我的人生,可以和不可以,都不是你說了算的!”


  仇世用那一雙宛如星河一般明亮璀璨的眸子盯著肖淺裳,淡淡說道:“你可以喜歡任何人,但唯獨不可以喜歡宛遊龍。”


  肖淺裳冷笑道:“為什麽!?”


  仇世道:“這個世上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肖淺裳的臉色已變得蒼白無色,顯然是仇世的“念”壓製所致。她忍著身與心的強烈痛楚,再次質問道:“既然沒有為什麽,那你告訴我憑什麽!”


  仇世道:“‘為什麽’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但‘憑什麽’這個問題卻很簡單。就憑我比你、比宛遊龍都強,所以你們必須聽我的。”


  肖淺裳大罵道:“強盜邏輯!狗屁不通!”


  仇世不再說話,而是伸手向肖淺裳抓去。而性子一向倔強的肖淺裳,麵對他的大手,一時間呆若木雞,仿佛忘了抵抗。


  正當仇世的手即將碰到肖淺裳時,“碰”的一聲鈍響回旋而開,竟是宛遊龍在這時一拳打出,穩穩地打到了仇世的胸膛上。


  仇世被這一拳打退數步,黑色的麵巾上有了一絲血色。


  宛遊龍的一拳竟足以讓仇世吐血?


  此刻宛遊龍的神色也難看無比。


  他張開手,將肖淺裳整個人護在身後,厲聲威脅道:“仇世,我不管你在籌劃什麽,也不管你要害多少人、殺多少人,這些事情全都與我無關!但你若要對淺裳下手,哪怕我今天死在這裏,也一定不會讓你得逞!”


  他說話時,雙拳平舉,已做好戰鬥的準備。


  仇世問:“你想好了?”


  宛遊龍冷聲道:“這種問題還需要想嗎?你有本事動我的淺裳試一下!”


  仇世點頭道:“既如此,我隻能在這裏將你徹底打敗。”


  仇世同樣舉起雙拳,隔著五步距離與宛遊龍對峙。


  沈星暮在一旁看著,一時間想到了很多,以前他的一些猜測,似乎也在這兩人對峙時得到了證實。


  他知道,這兩人接下來必有異常激烈的大戰,而戰鬥的結果隻可能是兩敗俱傷。


  沈星暮思考時,無意中發現,童遙的目光也投向舞台上,但她的視線焦點不在宛遊龍或肖淺裳身上,反而在仇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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