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寒涼
許久,小遊子才在宮中傳出話來,隻說貴妃娘娘病重,不能在今日舉行大典,請各位臣屬回了。話語簡潔明了,眾臣紛紛離去,隻有楚莫言愣怔的站在當場,宮內女子的病情攫住了他的心,可是沒有閔浩帝的恩準,那後宮深深,縱使他有再好的武功也是不能隨便進的。
幸好徐君豪不久之後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把他帶離了宮門,去了他們常去的溫雨樓。
一路無言的兩人剛到溫雨樓就忍不住的同時開口說話,而且兩人開口的同一個字都是“她”。僵持隻是那麽一瞬,楚莫言在徐君豪麵前就敗下陣來,心底溫暖的愛意終是讓自己放棄了一直以來在徐君豪麵前的堅持和傲慢,耐心的懷抱著滿心的柔軟等待著傾城的消息。
“莫言兄,咱們的皇上好像真的喜歡上這個女子了。”徐君豪一臉肯定的對楚莫言言道。
“何以見得?”有電流在心底閃過,卻分不清是喜悅還是哀傷,隻能傻瓜般的跟著徐君豪的指引走下去。
“在飛瀾的城門口,他差點把送駕的欽差給殺了。”徐君豪低聲的言語道。楚莫言曾在宮門納悶過為何不見送嫁的欽差,隻是這微小的詫異在麵對傾城的重屙時以微不足道的形式在楚莫言的心頭一閃而過。
“就為了皇貴妃的昏睡。”徐君豪的聲音突然的高了幾個分貝,成功的攫住了楚莫言的心魂。
徐君豪看著楚莫言的神情一次次的因為自己的敘述而變幻成各種色彩,心底生出陣陣的愉悅,自己與楚莫言雖然相識僅有半年,但是他們都很欣賞彼此的心智謀略,屬於難得的惺惺相惜的好友。半年來,他從未見楚莫言以如此不理智的神態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所以他生了逗弄楚莫言的心。
可憐的楚莫言,因為自己纏綿的心意,被自己的好友耍弄於股掌之上,卻甘之如飴。因為他能在徐君豪的敘述中得到傾城的消息。
半年的時光,他以為沒有傾城的消息他會學會忘記,可是事實是,當關於傾城的消息來到他的麵前時,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想了解,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心奉獻出去,僅僅為了她的安好。
“攻打樊成之前,閔浩帝曾得到大隋皇帝的國書,說傾城病重。但是皇上以為那隻是個借口,現在想來,對於傾城的病情,慕容擎天還真是用心的隱瞞了。當時漫天的尋醫,隻說病重,卻不知道她已經陷入長久的沉睡之中。皇上當時以樊成和斷腸砂作為要挾,才終於換來皇貴妃的遠嫁。隻是誰都不會想到,遠嫁的傾城王妃竟是一個活死人。”徐君豪悠悠的言道,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將這一段故事的時候心會突然的柔軟,柔軟的像一汪水。
“她還活著,不是活死人,不是。”楚莫言突然的斂了臉上的溫和,一臉怒意的對著徐君豪。他控製不住自己全身的顫抖,但是篩糠一般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不盡的心事。
“她是怎麽變成這樣的?”楚莫言終是沒有打下去,而是慢慢的回複平穩,他用略帶點顫抖的聲音問徐君豪,因為徐君豪是他此時唯一的稻草。
“是慕容擎天的側妃作祟,在冰雪之中凍成了雪人,白衣聖手薛慕然極力營救才算撿回了一條命。”徐君豪在楚莫言喧天的怒意中看到了與閔浩帝一樣的情思,隻是這一刹那的閃念,把自己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徐君豪看楚莫言良久不言,就問道,隻是聲音裏的怯懦,隻有自己能夠明白。他真的不願意自己想的變成事實,因為所有的兄弟感情,終是敵不過女人的柔情勝水,這樣俗陋的故事在煜合的曆史上屢見不鮮。
“知道我為什麽來煜合麽?就是為了成全他和慕容擎天的婚事。我才答應了慕容徹,選擇了離開。她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我丹青的主角。”楚莫言沒想到說出這個事實的時候,自己的心竟平靜如斯,沒有丁點的波瀾。
“當你去信告訴我閔浩要傾城王妃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的欣喜。我以為閔浩會給我一個補過的機會,讓我好好善待傾城,我甚至想好了,等閔浩除了朝中的奸黨,我就與傾城浪跡天涯,可是現在想來,全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楚莫言邊說便將桌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但是卻莫名的晃動了握杯的手,酒灑在楚莫言的臉上,一臉的晶瑩,可是徐君豪還是看到了在鼻翼兩側不斷湧出的淚,在樓外射進的陽光中,愈加的透澈。
徐君豪無言的接過楚莫言遞來的酒,一杯又一杯的吞進自己的肚中,連著不盡的擔憂和不盡的惋惜。有些話,即使是最好的朋友都不能說,因為那個事實過於猙獰,猙獰的能在瞬間就擊垮人心。
“還是忘了她吧,不然隻能徒增煩惱。”徐君豪溫言勸道,隻是說話的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但是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在他第一眼見到那個昏睡女子的時候,他就篤定,這一世,閔浩帝不會放手。
“如若能忘,今日大可不必在此借酒澆愁。”楚莫言自嘲不已。
“等她醒來,我們已是羅敷有夫,使君有婦,我連這樣望著他的權利都沒有了吧?”楚莫言對著酒杯言道,全然不顧徐君豪的神情。
“還是遵旨娶雪妍公主吧,那是個好姑娘。”徐君豪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卑鄙,為何自己連撫慰都不會,隻是簡單的一次又一次把凜冽的現實擱在他的傷口之上。
兩人在溫雨樓直待到華燈初上,溫潤的光灑滿整個寧靜的飛瀾城,平靜的讓人心生寂寞,飛瀾城的春天總是讓人感到寂寞,寂寞的像極了蒼涼的冬天。
與飛瀾城的夜晚相比,更為寂寞的是錦宸宮的蒼涼。
小遊子站在廳內看著一臉呆滯的閔浩帝,從抱著傾城走進這個繁華的錦宸宮,他臉上就沒有了丁點的暖意。除了煩躁的讓一個又一個的太醫為傾城把脈,就是滿臉疼惜的看著熟睡的傾城,然後不再言語。
娟子和吉祥看著燭台上的紅燭燃出劈裏啪啦的喜慶,隻是兩個本該喜笑顏開的人,一個安然沉睡,一個一臉沉悶。無聲的哀涼與紛繁的喜慶相映,讓這憂慮愈加的清晰起來。
“皇上,您午膳還沒用呢。”小遊子輕聲的上前對閔浩帝言道,卻不想閔浩帝連頭都不回,仍然全神貫注的看著傾城。
娟子突然回頭,走到了那架早就擺在案幾上的鸞尾旁,輕挪柔荑,一曲哀傷的曲子,如水般流瀉在錦宸宮的空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