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左相楚莫言
尷尬的時刻總是在艱難的煎熬中落幕。鑾駕外的小遊子一聲:春秋台到了,讓閔浩帝和雪妍停止了說話,閔浩帝的眼神重回坐在自己身邊的局促的傾城身上,而雪妍不等閔浩帝下車,就急匆匆的在鑾駕上跳下,直奔那群臣的所在。
閔浩帝看著雪妍遠去的背影,隻是對傾城笑笑,他曾對傾城說過,對於這個像極了自己母妃的妹妹,他有太多的無奈。就如今日,雪妍不顧自己公主的身份,跑到朝臣中間,自己也隻能聽之任之,不舍得對她有半點的微詞。
閔浩帝先行下車,然後回身,把傾城抱下,體貼的動作一如往日,隻是今日,是在群臣的麵前,閔浩帝轉身的時候,傾城已然掙紮著下地,但是在回眸的那一瞬間,他還是看到了閔浩帝滿麵微笑的神情,讓她抑鬱的心變得澄明。
閔浩帝在傾城站定之後,緊緊地握住了傾城的手,然後,沿著中間撲下的紅綢,一步步的走向祖坦正中。一步一步,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往前走,往前走。
傾城惶惑的看著周圍的群臣,他們神色各異,一張張陌生的臉壓抑著她的呼吸,隻有在側臉望向閔浩帝那張盛開著笑意的臉時,心底的踏實才會在心底發出。但是,在心底踏實之後,她還是忍不住向周圍看去,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她有必要知道對方是敵是友。
但是在真正鼓足勇氣向周圍看去的時候,她的勇氣卻在瞬間變成了無力的綿軟,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言哥哥,那個已經死去半年之久的男子,就這樣一身冠冕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綿軟的身體再也不受閔浩帝雙手的控製,傾城整個人就那麽綿軟的倒下,讓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眾臣意識到事情不妙時,紛紛向閔浩帝走去,閔浩帝已然跪下身子,緊緊地抱著傾城。但是不知如何開口的傾城隻是怔怔的看著楚莫言的方向,看著楚莫言向自己走來。
楚莫言確實在走向傾城,他掩飾不了對傾城的擔憂,但是就在他邁出步子之後,自己的衣袖卻被人緊緊地拉住,那個女子,一臉的純淨,但是滿眼的祈求。
“你不用去,有哥哥在。”雪妍的聲音綿軟,但是讓人聽出懇求。
“我……”楚莫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雪妍,隻是在說話的間隙都向那人群中望,那裏,有他心心念念的傾城,可是眼睛所及的隻是攢動的人頭,沒有傳出丁點的傾城的訊息。
楚莫言甩掉了雪妍緊緊抓住他袖子的手,急急的奔向傾城的所在,完全沒注意身後,那個倔強的女子已然萎頓成泥,同樣的癱軟在地上,隻是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她眼中的哀傷,自己奔下車來,找到楚莫言的時候,楚莫言的心神已經被緊緊地攫住,被那個被自己皇兄抱下鑾駕的女子,楚莫言看著傾城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眼裏的神情萬千,全被聰慧的雪妍看在眼中,在傾城看到楚莫言後一臉的震驚中,雪妍就明白了,楚莫言口中那摯愛的女子,就是被自己的皇兄緊緊拉著手的傾城。
昏倒之後,她以為憑自己的公主之尊能夠讓楚莫言保持自己的君臣之禮,可是,麵對傾城的楚莫言,遠遠沒有他麵對太後時凜冽的眼神和清冷的氣質,那是一個完全被柔情和溫暖包圍的男子,那也是一個能夠深深的攫住人心的楚莫言。
如若此生能得你如此掛懷,雖死無憾。雪妍公主低聲的言語誰都沒有聽到,誰都不會想到,公主的這句話竟一語成讖,成了她和楚莫言夫妻關係最好的注腳。
楚莫言匆匆的走向傾城,看著傾城一臉悲切的臉,忍不住伸手要拭去傾城臉上的淚,手指握緊袖子,整個手心對準傾城流淚的眼睛,隻是手還未接觸到傾城的臉,傾城微涼的手指就抓住了他的手,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莫言哥哥。”傾城拿著楚莫言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淚卻簌簌的流下。確實是那雙溫軟的手,確實是自己的莫言哥哥,因為楚莫言的手上有牙痕,是很小的時候傾城咬上去的,確實是莫言哥哥的手,因為隻有他的手才會用那個別扭的姿勢為自己擦去眼淚。
傾城抬手,用她細長的柔荑握住楚莫言被衣袖包裹的手,顫巍巍,如同握住將要逝去的夢。
“莫言哥哥。”傾城的手緊緊地抓著楚莫言,眼中的淚水卻已模糊了視線,楚莫言看著控製不住自己感情的傾城,心底的歡喜和悲傷同時湧上心頭,卻隻是呆呆的看著傾城,沒有進一步也沒有退一步,隻有兩個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在群臣的注視之中,在閔浩帝滿臉的擔憂之中。
“莫言哥哥。”傾城已經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喜悅和普天蓋地的憂傷,隻是一遍遍的叫著楚莫言,叫著莫言哥哥,聲聲淒楚,讓周圍的觀者忍不住的也心酸起來。
閔浩帝終於打破了兩人重逢時複雜的情感,他在楚莫言的麵前冷冷的言道,有什麽話等到祭祖結束之後再續吧。
楚莫言的理智終於被閔浩帝巡尋回,但是傾城,確實依然的失魂落魄,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鎮定和一貫的淡然,與傾城一樣處在崩潰邊緣的是雪妍,他看著自己中意的男子,要娶自己為妻的男子守在別的女人麵前,久久不願歸來,心底的憂傷和眼角的淚一般,簌簌的落下。隻是眼中的迷霧中,那個如玉的男子依然對著自己的皇嫂情意款款。
閔浩帝把癱軟在地上的傾城抱起,隻是傾城的手依然緊緊地握住楚莫言,而楚莫言,也絕沒有要鬆開的意思,隻是任由傾城緊緊地抓住自己。自己許久沒有任性而為了,這次,他是真的願意就這麽任性下去,不管抱著傾城的是不是閔浩帝,不管他們所處的是不是在祖壇。可是周圍的禮樂已起,自己是不是該如此這般,固執的任性下去,不再看周圍人的臉,隻是與自己心愛的女子手牽著手,一直走下去……
剛才短暫的詫異時間過去,樂師們再次奏響了祭祖的禮樂,閔浩帝也終於決定不管身後那兩雙緊握的手,把眼睛對向前方,但是前方那抹赤紅的影子讓自己的眼睛針刺般的疼痛,這疼痛,瞬間傳到心底,心底的恐慌呼啦啦大廈將傾般的在心底四處蔓延。春秋台上,太後著一身赤紅的外袍,袍上的累金鸞鳳隨風起舞,絲絲縷縷,凜冽的如同深冬裏的寒風般,讓人的心神不安。
閔浩帝終是穩住了自己的心神,抱著懷中溫軟的女子,一步步的向祖壇走進,不管身後是何種情景,麵前已然看出冷冽神色的太後讓他隻能一步步的走向前去,迎接未定的叵測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