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之水麵（1）
當雙方簽好了契約，柳怡柔心裏驀地空了……
站在營帳外，瞧著似乎是無休無止的雪，回頭驀地問道：“鸞鴛，今天初幾了？”
鸞鴛回道：“回娘娘，今日十一月初三！”
柳怡柔聽到她的話，卻也不再問及其他，仍是直直的瞧著晶瑩落下的雪，待鸞鴛覺得手腳都要凍僵的時候，才聽到柳怡柔幽幽的開了口：“這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啊……”說著，歎了一口氣，彈了彈有些僵硬的小指，淡淡的回道：“回帳吧……”
營帳內燃著好幾個火爐，將營帳內熏得猶如春天，柳怡柔解開了大披風，自己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事……
忽然間，她叫了一聲，“桑珠……桑珠你在外麵嗎？”
正在外麵打瞌睡的桑珠聽見她叫，連忙跑了進來，瞧了瞧柳怡柔，慌忙問道：“娘娘喚奴婢有何吩咐?”
她的目光觸及遠方，雪原的蒼茫與暗藍色的蒼穹連接在一起，觸目之處盡是蒼涼……
“這雪還要幾日才能停啊？”
桑珠一愣，訕訕的笑了笑：“此乃神靈賜予匈奴人民的神來之水，奴婢自然是希望越多越好……”
聽她這麽一說，柳怡柔皺了皺眉，退而求其次的問道：“何時會小啊？”
桑珠挑開了門簾瞧了瞧，回道：“瞧著這天色，怕是再有兩三天才會小……”
柳怡柔仍舊是望著天思索了片刻，回身卻是對著鸞鴛說道：“若三日後，雪小了起來。咱們便動身回京……”
便是這樣，希望在年前便能趕回洛陽城，如此便能夠同守歲……
這一句話，她沒有說，但是心裏想到了遠在洛陽的公孫淩，麵上仍是靦靦一笑！
鸞鴛似乎能猜出她的心思，將此事應了下來！
柳怡柔瞄了一眼一旁的桑珠，心裏想著，她定然會將此事說與靖雲王子。果然，次日，靖雲王子便冒著雪前來拜訪……
鸞鴛將一杯熱茶遞給了他，他瞧著暈暈散開的青色茶芽，一股熟悉的清香竄入鼻中，心肺頓時舒展開來，輕抿一口茶水，茶香沁入脾肺，靖雲王子挑了挑眉眼，淡淡的說道：“娘娘要回京？”
柳怡柔看向在一旁的桑珠，沒有責怪的目光，卻仍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臨近年關，本宮想及早趕回洛陽，與皇上團聚……”
赫連靖雲感覺心髒像是猛然驟停了一刻，繼而雖是恢複了心跳，卻已然亂了……
“可如今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危險重重啊……”
柳怡柔握了握手中的杯子，瞧著赫連靖雲，笑了笑：“王子不懂本宮歸心似箭的心，便不必再勸了，若三日後，雪小了，本宮便啟程回京……”
赫連靖雲見她固執若斯，腦海中似乎是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柳怡柔倔強的麵容很是熟悉，但他隨即微微苦笑，住語半晌，才淡淡說道：“娘娘執意回京，便由靖雲護送吧……”
“如此，便多謝王子了……”
送走了赫連靖雲，柳怡柔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不想走的想法在心裏猛然蹦了出來，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便想轉移開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為何，越是想要避開什麽，可腦海中卻不斷的蹦出什麽！就像這個時候，她很是想將腦海中靖雲王子的模樣甩開，但是，卻是徒勞無功……她對靖雲王子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洛陽時，他們是初次見麵，柳怡柔卻感到兩人像是多時未見的故人，對於靖雲送與的那個簪子，她很是珍惜……
赫連靖雲走出營帳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暗自祈禱，雪便這樣一直下著吧……
第二日，雪真的稍稍小了，柳怡柔很開心的笑了笑，命鸞鴛開始收拾回京的行李！她親自向赫連淵告別……
赫連淵聽到之後，沉默了片刻，眼中有些擔憂的問道：“娘娘為何非要這般急切？雪未停，道路不通，怕是有危險啊……”
這卻是實實在在的關心，可他更多的還是為自己算計！
如今，大雪峰山，道路且阻！行路乃是萬難之舉，從燕京要西北戎城要翻過兩座山，山路更是難走，萬一柳怡柔有了什麽三長兩短，他赫連淵倒時候哭都沒地方哭了……
吐穀渾使者已經被處決了，和吐穀渾的梁子已然結下，好不容易在這個時候與大晉簽訂了契約，有了盟友支撐，倒也不怕他吐穀渾尋事找茬，若是柳怡柔在這個時候不小心再出了什麽事，那他匈奴很有可能麵臨著兩麵夾擊的困境……
“多謝汗王關切，但本宮主意一定，後日出發……”
赫連淵見勸不動，有些頹然。這時，卻又聽到柳怡柔說道：“靖雲王子會護送本宮到戎城，請汗王放心吧……”
“不行……靖雲不能去送你……”
赫連淵臉色忽然慘白，匆忙的將柳怡柔的話打斷了！柳怡柔不解的看著他，“靖雲王子他……”
“後日，讓和兒送娘娘回京……”
赫連和？柳怡柔搖了搖頭，“不必勞駕太子大駕，本宮自行回京便可……”
讓赫連和送她回洛陽，赫連淵還真能說出來……
赫連和一直是主張和吐穀渾結盟的，後來因為吐穀渾使者暴斃身亡，匈奴才不得以和大晉結盟！但赫連和心中則是十分厭惡柳怡柔，認為這個女人阻擋了他的運道，若是和吐穀渾結盟，他日必能逐鹿中原。而今，他們匈奴卻成了要靠這個女人保護的民族……這口氣，他實在是咽不下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認為，是柳怡柔派人殺了吐穀渾的使者……但是苦於沒有證據，他隻能作罷……
赫連淵多多少少也從赫連和耳朵中聽到過他對這個女人的厭惡，而柳怡柔同樣也是不喜和赫連和同行的，可是讓靖雲送她，他心裏實在是不放心啊……
還好，柳怡柔到後日才走，這樣，他還有兩日時間可以安排啊……
這兩日，雪果然是越來越小，行禮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契約已經派人先行送回洛陽了，柳怡柔隻想在春節之前趕回去便可……
出行回洛陽，一路相送的仍是靖雲王子！赫連淵倒也想通了，特意囑咐靖雲王子好好照顧皇後娘娘，齊膝的雪不能駕馬車，柳怡柔隻能騎在馬上，和其他士兵一起，慢吞吞的走著……
“入了關，雪就少了，那時候便可以駕馬車了……”
靖雲王子看著柳怡柔坐在馬上凍得瑟瑟發抖，便安慰她說！
柳怡柔顫抖著唇應了一聲，許久才問道：“照這種速度，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出關啊？”
“大概三四天可以入雲嶺關，還需十幾天才能入戎城關……”
柳怡柔默不出聲了，還要十幾天才能入戎城關，到了戎城，隻有一個月地時間趕回洛陽了！卻是是個比較艱巨的任務，咬咬牙堅持吧……
所幸的是，雖是大雪封山，可道路兩旁仍有一些不大的茅草屋，是讓獵戶們打獵時住宿的！白天十幾人趕路，爭取趕到有茅草屋的地方，晚上便燃著篝火息在茅草屋裏……
一行人，似乎沒有尊卑榮貴，似乎隻有相扶相持的同行之情！
這樣走了五天，終於入了雲嶺關！柳怡柔暗暗給自己打氣，戎城關也一定不遠了……
入雲嶺關，他們沒有翻山越嶺，而要入戎城關，他們要翻過兩座山，道路上都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冰，此時翻山，當時危險至極……
柳怡柔瞧了瞧赫連靖雲，問道：“沒有別的路要走嗎？此時翻山，太危險了……”
靖雲王子想了想，指著東南的方向說道：“若是走這邊，要穿過一個山穀，和渡過一條河，便可直通戎城關……”
“那我們為何不走這一條路呢？”
柳怡柔很是疑惑的看了赫連靖雲一眼，從鸞鴛手中接過煮好的雪水，暖了暖手！
“但是，這條路比翻山要遠，我們要浪費七八天地時間穿越山穀……”
入了雲嶺關，要用十幾天的時間翻山入戎城關，若是走山穀，則要再加上七八天的時間，等入了戎城關，已經入了臘月了，一路從西北回洛陽，時間會不會太緊促？
思索，掙紮，和矛盾……
終於下定了決心，穿越山穀，雖然時間長一點，但是畢竟比翻山要安全……
第二日，下了幾天的雪竟然住了，幾人騎著馬，踏著皚皚白雪，向戎城關挺進！
雖是繞遠路安全了很多，但這樣一來，他們帶的幹糧便有些不夠了，恐怕無法撐到西北戎城！
看著身上的幹糧越來越少，柳怡柔悄悄問赫連靖雲，“王子，這深冬之中，可會有野物出沒？大家的幹糧越來越少，這樣下去不行的……”
赫連靖雲搖了搖頭，“咱們不走山上了，那些不冬眠的野物自是也沒有了！隻能將食物省著吃了！”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柳怡柔很頹廢的看了看赫連靖雲，赫連靖雲眼神略略朝著外麵瞥了瞥，卻是沒有說話！
柳怡柔知道他的意思，如果真的到了大家的幹糧禁絕的時候，又沒有野物，便隻剩下了一條路，將這些代步的馬殺了……可在這茫茫雪原的戎城關外，沒有了馬，靠著自己的雙腿，能夠走出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