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生枝節（2）
娥眉微揚，說不出的挑釁和張揚，王媛麵上雖是淡笑，口氣卻極其淩厲的質問：“皇後娘娘這是要做什麽？難道是懷疑臣妾嗎？”
柳怡柔啟唇輕笑，“德妃若沒有做過，那還怕什麽呢？”說著，她唇邊微微一笑，極盡張狂，“賢妃娘娘也通曉醫理，屆時可請賢妃一同會診！”
一直站在柳怡柔身後的吳賢妃聽聞，暗自點點頭，“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靜謐的宣明殿中，柳怡柔和王媛相對而視，手中各捧一盞茶，青色的小嫩芽漂浮在氤氳熱氣的青花瓷杯中，清香撲鼻，令人忍不住想要多嗅幾下……
“啟稟娘娘，太醫院眾位太醫到……”
小內侍不慌不忙的走進了殿，對著在座的三位娘娘齊齊彎身施禮！
“宣……”
腳步踢踢踏踏，從外殿陸陸續續進來，瞧見柳怡柔，德妃，賢妃都端坐內殿，各個都是臉上微微一愣，接著便是彎身行禮，“臣等參見皇後娘娘，賢妃娘娘，德妃娘娘……”
王媛不悅的掃了一眼眾位太醫，又側目狠狠剜了一眼吳賢妃，柳怡柔立刻知道了她的心思，譏笑著說道：“賢妃較你早入宮幾年，按禮數，你當尊稱一聲姐姐……”
她的話音一落，眾位大臣背上陡然間便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立刻俯身，將頭埋得更低了！
“是……皇後說的對……”說著，她盈盈起身，朝著吳賢妃微微施禮，“姐姐莫怪，妹妹這廂有禮了……
吳賢妃瞧著她有些故意刁難的語氣，唇邊笑了笑，“德妃娘娘多禮了……”
為首的胡太醫身子已經抖得猶如篩糠一般，他根本沒有想到，行禮之時，先尊稱了賢妃娘娘，倒惹怒了德妃娘娘……
賢妃溫潤，德妃刁鑽……
“臣等……”恕罪的話剛想說出口，卻被柳怡柔攔了下來，“都起來吧！去瞧瞧皇上，該下什麽方子，該什麽藥……都仔仔細細的商量著來……”
“是……”
顫巍巍的起身，朝著龍塌走去，公孫淩閉著眼，臉色潮紅，嘴唇卻最是蒼白！
吳賢妃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朝著柳怡柔略略施禮，然後也行至了內殿，柔語出聲，“皇上怎麽樣了？”
胡太醫率先回了身，看到吳賢妃，眾人又連忙施禮，“賢妃娘娘……”
吳賢妃點點頭，這才伸首瞧清楚了公孫淩的模樣，秀眉隨即便皺在了一起，隻此一眼，她便斷定了，公孫淩是中了毒……
挑眉看向胡太醫，“太醫可診過脈？”
“尚未診脈……”
“先行診脈，本宮在一旁瞧著……”
“是……”
胡太醫親自診脈，原本就因為剛才王媛之事而受到驚嚇的麵容在搭上了公孫淩的手腕之後，變得越發的難看……
不時的抬頭偷瞄吳賢妃，吳賢妃仍是氣定神閑的站在一旁，眼睛微眯，目光則是毫無焦距的不知道落在哪裏……
胡太醫抹了抹額間的汗，訕訕的笑道：“皇上脈象很是古怪，臣不敢妄下獨斷，還請眾位大臣會診……”
接下來診脈的黃太醫亦是蒼白著臉，訕笑著再請診斷……
太醫院的太醫們一個挨著一個的診完了脈，便齊齊的臉色煞白圍成一個圈，嘀嘀咕咕的說著些什麽……
林太醫的臉色尤為蒼白，眾位太醫說什麽，他便隻是點頭附和……對於公孫淩的病情不再多說什麽……
“林太醫有什麽意見？”
討論間，柳怡柔也進了內殿，吳賢妃瞧了瞧柳怡柔，又瞧了瞧眾位太醫，提議道：“既然眾位太醫已經診完了脈，不如去外殿說吧，免得擾到皇上休息……”
其實，她是怕等下和王媛動起手來，內殿地方狹小，傷到公孫淩就不好了……
“恩……”
眾人出了外殿，王媛猛然的站了起來，瞧了一眼站在胡太醫身後的林太醫，眼中滿是詢問，可林太醫的目光卻是躲躲閃閃的……
柳怡柔回過身，果然還是向林太醫發問，“林太醫，你尚未回答本宮……”
林太醫身子已經有些發軟了，求助的眼光看向了王媛，王媛則是狠狠的瞪著他，唇邊蕩著冷笑，目光中則是滿是威脅，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笑……
“臣……臣……”
話已經有些結結巴巴，心驚膽戰之下，他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不知道該怎麽去保住自己的命，不知道該怎麽去救被王媛囚禁的一家老小……
“皇上發病初初，便是由林大人行診，想必林大人必定也最是了解病情的人了……”
彎著身子，額頭的汗滴滴落在青玉地板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漬，柳怡柔卻是將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心有靈犀的瞧了一眼吳賢妃……兩人相視微微一笑……
“皇上脈象紊亂，氣息不穩，實乃寒氣攻心，好好調整即可……”
“是嗎？”柳怡柔反問道，林太醫顫顫巍巍的站在那裏身子一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他隻不過一個小小的太醫，為何偏讓他卷入這宮廷爭鬥之中，可他也是萬般無奈，德妃娘娘囚了他一家老小，他這才萬不得已在皇上服食的湯中加了一味藥……
“胡太醫，你說呢？”
終於將矛頭從自己身上轉開了，可林太醫沒想到的是，胡太醫恰恰是那個敢說真話的人……
“此事事關重大，老臣不敢妄自多言……”
他的話音一落，隨後的幾名太醫亦是同答：“臣等不敢妄自多言……”
吳賢妃朝前走了一步，笑道：“其實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罷了，就由本宮說吧……”
柳怡柔微微點頭，算是默許了……
吳賢妃的目光掃過了林太醫，隨後又落在了王媛的身上，唇邊淺笑，仿佛說的這件事，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皇上是中了紅火團子的毒了……這種果子本是用來做配料釀酒的，沒有什麽毒性，但是這種果子不能配著蘭花服用，否則便會相克，可偏是如此，紅火團子和蘭花泡出來的茶清香甜美，令人愛不釋口，服食的人便會昏睡不醒，臉色潮紅，唇色發白，乍一看，就和風寒是一個樣……眾位太醫，本宮說的可對……”
胡太醫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娘娘所言完全正確……”
柳怡柔倒是不疾不徐的說道：“皇上是從昨天晚上才開始發病的，且將這幾日一直伺候的小宮女叫來問問即刻……”
跟著公孫淩一直伺候的小宮女名叫蝶花，蝶花被帶進來之後，跪地請安，柳怡柔問道：“你且將皇上這幾日用膳的情況說與眾人聽聽……”
“是……”
小宮女盡心盡力，像是背菜譜似的，絮絮叨叨的將公孫淩這幾日用膳的菜式都一一說了出來，仔細聽聽，裏麵並沒有什麽菜是含有蘭花的……
柳怡柔聽到最後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但蝶花的最後一句話才是她真真想聽的……
“隨後，玉悅閣送了蘭花茶……”
很好，就像她預料之中的，所有的矛頭都已經指向了王媛……
不給王媛辯解的機會，她一巴掌便煽在了王媛的臉上，紅潤的小臉上登時出現了一個掌印，“賤人，枉皇上此般寵愛，沒想到你卻下毒……”
毒是她下的……是這樣嗎？
蘭花是太皇太後禦賜的，可那種名叫紅火團子的果子卻是……
這才是圈套吧……是楊家人和她一起下的圈套吧……
柳怡柔的手上捧出了皇後鳳璽，高高舉過頭頂，“德妃娘娘欲圖不軌，將她押下去，禁足玉悅閣，不得出門半步，任何人不得看望……太醫林子揚，助紂為虐，押至天牢，等皇上裁決……”
“皇後娘娘冤枉啊……一切都是德妃娘娘指使小人，讓小人在皇上服食的養身湯中加了一味藥……”
很好，沒有嚴刑拷打便已招認……
“加的是何藥？”
“紅火團子……”
紅火團子是一種小小的紅果，猶如指甲蓋一般大小，卻是香甜可口。此果子乃是西南特產，因為一般都是生長在懸崖之側，和一種名叫紫茗的樹相生相偎，結的果子又是一片火紅，所以就被當地人叫做紅火團子……
那時，西南特使進貢些許，公孫淩送了她些許，從宣明殿端著禦賜的果子出來，碰上了吳賢妃，吳賢妃卻朝著她微微一笑，見到了這果子，很是詫異，明明確確告訴她這種果子實乃有催情之用……
這是公孫淩想要她侍寢的一個暗號，果然，當晚，公孫淩留宿玉悅閣，她便相信是因為紅火團子的功效。
她雖日日伴君，可自打柳怡柔進了大理寺之後，公孫淩對她也是越發的冷淡了，為了奪回聖寵，她不得已出此下策，沒想到，卻是中了圈套……
“柳怡柔，你居然陷害本宮……”
柳怡柔別過頭不去看她，卻是低聲詢問胡太醫，“太醫可知怎麽解？”
“容臣先開方子，煎藥……”
“好……”
胡太醫帶領著眾位太醫見證完了皇後和德妃之間的爭鬥後，便悄然退去！
柳怡柔瞧著一臉慘然的王媛，“嘿嘿”冷笑……
“德妃娘娘，你可知道本宮做的最大的錯事是什麽嗎？”
“哼……”王媛別過臉，不去瞧她……
柳怡柔倒也不怒，反而是唇邊揚著笑，一字一頓的說道：“本宮最大的錯事便是讓皇上冊封你為妃……”
王媛有些失神的愣了愣，唇邊仍是戚戚然然的笑……
原來……原來……她也不過是一枚棋子，一枚帝後相爭的棋子，一枚王權之爭的棋子……
爹爹以萬貫家財捐的一荊州刺史，自從她入宮，哥哥在京城的名聲也隨即響了！隻是王家想要的是無上的尊榮華貴，皇上想要的是國庫充裕和王權在握……
於是，順水推舟之時，她成了晉宮之中的德妃娘娘，爹爹從商賈之人變成了一方官吏！
她聽爹爹的話，要做大晉的皇後娘娘，她聽爹爹的話，要讓爹爹成為大晉的一代權臣……
隻是，皇權之下，誰才是誰的棋，到底是誰利用了她，她又利用了誰……
她處處算計柳怡柔，柳怡柔又何嚐不是在處處算計她……
“你柳家已然失勢，想必我王家也不遠矣……隻是你我這般爭鬥，全全成全了皇上……”
這是王媛被押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卻也是令柳怡柔大徹大悟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