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所願（1）
一夜未眠，清晨對著銅鏡，瞧著微微浮腫的雙眼，柳怡柔歎了口氣！轉身接過鸞鴛遞來的茶，輕啜了一口，清香的茶在口中蔓延開來，她卻仍是愁眉不展……
“娘娘可是有心事？”
接過了柳怡柔遞來的茶，鸞鴛瞧著她無精打采的模樣，關切的問了一句……
柳怡柔瞧了瞧她，話到嘴邊，幾欲開口想要訴說什麽，忍了幾忍，卻是說道：“今日，我給皇上討個恩典，請皇上給你和玄淨賜婚吧……”
鸞鴛神情一愣，小女兒的嬌羞完完全全的展現了出來，紅著臉囁喏的說道：“娘娘……”
柳怡柔別過臉不去瞧她，隻是暗自的歎了一口氣，如今，公孫淩是下定決心要得到兵符了，若是得到了兵符，她和柳懿或許真的隻剩下了一條死路……
鸞鴛跟著她那麽多年了，若能得到一個好的歸宿，便不必在這晉宮之中做無謂的犧牲了……
說話間，公孫淩下了朝，削瘦的人影走在青石板鋪就的院中，趁著綿綿的秋雨，映襯了他的孤寂和寥落……
“鸞鴛，去煮碗薑湯……”
“是……”鸞鴛應了一聲，連忙下去著薑湯！
迎著公孫淩進了屋，柳怡柔給他拿了一件以前他留在這裏的幹衣物！公孫淩換好了衣物之後，從屏風後出來，瞧著柳怡柔，抿唇一笑，“看來，朕真是清減了不少……”說著，拉了拉原本合身，現在卻有些肥大的袍子……
“近些時日，皇上身子微恙，應該是好好調理調理了……”
端上了一杯清茶，丫鬟們又上了幾樣小點心，“皇上早膳尚未用吧？”
“朕吃點點心便可了……現今手上的事情有些多……”
柳怡柔沒有出聲，隻是轉身吩咐了下去，讓小廚房給他熬點清淡的粥……
轉身給他添了些許熱茶，柳怡柔輕輕放下了茶壺，坐在了他對麵，抬頭瞄了一眼他專注的眸，幽幽開了口，“臣妾想向皇上討個恩典……”
一旁看奏折的公孫淩驀地抬起了頭，神色複雜的看向了柳怡柔，眸中盡是猜測和懷疑……盯著柳怡柔瞧了許久，她的臉上仍是波瀾不驚，公孫淩訕訕的開了口，“皇後有事便說……”
柳怡柔瞧著他複雜的神情，唇邊笑了笑，“鸞鴛跟著臣妾許多年了，現在年紀也不小了，想向皇上討個恩典，放她出宮……”
不敢向他提出宮嫁人，更不敢說鸞鴛要嫁的人是玄淨……
公孫淩笑了笑，“皇後舍得嗎？”
“臣妾縱使再舍不得，也得多替鸞鴛考慮考慮啊……她進宮前，家裏人給她就簽下了一段姻緣，那男子，一直在等著鸞鴛……”
“哦？”公孫淩側目瞧她，許久才笑道，“這倒是一樁好事……朕準了……”
柳怡柔盈盈施禮，“臣妾替鸞鴛多謝皇上恩典……”
事後，柳怡柔將此事說與鸞鴛聽，鸞鴛隻是眼中含著淚花，千言萬語卻是一字也說不出口，跪在地上給她磕了三個頭……
但為了消除公孫淩的懷疑，柳怡柔特意讓玄淨一番易容，前來拜見公孫淩……
灰色的長袍，白白淨淨的臉上一雙黑眸水漾動人，在瞧著鸞鴛的時候滿是深情款款，腰上綴著一個玉佩，紅色的繩子已經破舊了，想必玉佩已經年數久矣……白淨的臉在對上公孫淩的時候，眼中隱隱約約還藏著一些懼意……
“草民叩見吾皇萬歲……”
聲音微微顫栗，得見天顏，饒是平生第一次……玄淨將小書生的身份拿捏的很是穩妥，既有了讀書人小小的傲氣，又有了平民叩見帝王時的激動和懼意……
公孫淩抿唇笑了笑，“起來吧……”
“謝皇上……”
賜了座，柳怡柔才笑著對公孫淩說道：“他名喚李方，從小和鸞鴛是一個村子的，父親是教書的先生，所以，他的學問在整個村子裏卻是數一數二的……”
公孫淩輕抿了一口茶，問道：“現今做什麽？”
易了容的玄淨連忙起身，拱手回道：“回皇上，家父年邁，已有草民繼承了學堂的先生！”
“恩……恩……教書先生亦是不錯……”
玄淨唯唯諾諾的笑著點頭，柳怡柔說道：“三日後，便是一個好日子，臣妾想在那一天送鸞鴛出門……”
“好……一切如皇後所言！”頓了一頓，又瞄了一眼玄淨，笑道：“這鸞鴛姑娘如今是皇後身前的紅人，你娶得佳人之後，理應細心嗬護……”
“是……”玄淨心裏很是感慨，日日做夢都想要娶到的姑娘現在即將抱得美人歸，他心裏怎能不激動……
又寒暄了幾句，公孫淩便擺駕禦書房！椒房殿中隻剩下了柳怡柔，玄淨和鸞鴛三人……
柳怡柔朝著他們笑了笑，卻是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
玄淨被安排在了洛陽的客棧裏，按照公孫淩的旨意，三日後，進宮迎娶鸞鴛……
椒房殿被布置的喜氣洋洋，鸞鴛姑娘蒙皇上賜婚，三日後出嫁……
鸞鴛走在去禦膳房的路上，心中則是百般滋味，舍不得柳怡柔，更多的則是一種興奮！
“奴婢恭喜姐姐了……”
身後脆脆地聲音帶著些許稚嫩向鸞鴛道喜，鸞鴛回身瞧去，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身著淡綠色的宮裝，盈盈笑的瞧著鸞鴛……
鸞鴛朝她笑了笑，“謝謝……”
本來，柳怡柔的意思是鸞鴛出嫁之日，讓玄淨悄悄進宮接她便好！公孫淩則是說道，鸞鴛跟隨柳怡柔多年，要風風光光的出嫁……
不但如此，他還親自賞了許多東西，作為鸞鴛的陪嫁品……
柳怡柔心裏則是冷眼瞧著公孫淩做的這一切，對一個宮人高調賜婚，對玄淨的身份表麵上也很是放心，但柳怡柔知道，他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過他們的……
所有的事情都要查地仔仔細細，滴水不漏……
此般敏感的時刻，皇後居然會讓身邊最為信任的宮女心腹出宮嫁人，這一切都昭示著不平常……
但柳怡柔就是在賭，最危險和最安全之間隻有一線之隔……
她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天衣無縫之間，公孫淩尋不到一點的蛛絲馬跡……
山雨欲來的大晉王朝，或許下一刻便是黑雲壓境了……
不忍讓鸞鴛再跟著自己去趟這樣不知深淺的渾水了，從此，天高海闊，願她一路珍重……
如豆的燈火輕輕搖曳著，柳怡柔坐在一旁翻著書頁，鸞鴛在幫她鋪著床，沉思了許久，她開口詢問，“娘娘為何選在這個時候？”
柳怡柔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朝著她笑了笑，“因為鸞鴛已經是大姑娘了……因為玄淨已經等了你好些年了……”
“可現在……”
柳怡柔起身拉過了她，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從此以後，天高海闊，任君翱翔……”
“娘娘……可是鸞鴛不願在這個時候出嫁……”
“待平定山河之後，我和王爺去尋你們好嗎?”
鸞鴛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柳怡柔的堅持……
“是……”
柳怡柔輕輕將她摟在懷裏，“以後做了人家的媳婦兒，就乖一點……”
“是……”
兩日後，鸞鴛一身霞披從椒房殿上了花轎……
陪嫁的嫁妝足足拉了幾馬車，絲綢，衣服，首飾，百姓們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有女兒的人家都捶足頓胸的恨啊……當初怎麽不把女兒送進宮當宮女……
皇後親自將鸞鴛姑娘送到城門口，洛陽城門外，鸞鴛帶著紅紗蓋頭，握住了玄淨伸來的手，兩人一同跪在了柳怡柔身前，足足實實的磕了三個頭……
“奴婢多謝娘娘，娘娘保重……”
“多謝娘娘成全……”
柳怡柔笑了笑，“時辰不早了，快點啟程吧！還要趕到家裏拜堂那……”
煙塵飛起，馬蹄踏踏，車隊越走越遠，柳怡柔終於鬆了一口氣，心中的牽掛沒有了，是該算一算總賬的時候了……
回到椒房殿，公孫淩在等著她，“送走了鸞鴛？”
“恩……”眼眶有些微紅，但把鸞鴛交給玄淨，她是真真的放了心……
公孫淩放下手中的書卷，上前攬過她的肩，笑了笑，“鸞鴛走了，你身邊倒缺了一個知心的人了，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柳怡柔笑了笑，“這等小事，就讓臣妾自己做主吧！”
公孫淩點了點頭，笑了笑，又緊了緊胳膊，將她攬到懷裏……
兩個人心隔著不算厚的衣料貼在一起，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而兩個人卻是各懷心事！
次日，柳怡柔親自前去禦膳房，想去見見鸞鴛所說的那個激靈的小姑娘……
那日，鸞鴛從禦膳房回來之後，心事重重的對柳怡柔說道：“娘娘，待得奴婢走後，又有何人來伺候娘娘？”
柳怡柔安慰著她說，“這偌大的後宮中難道再找不到一個機靈的丫頭嗎？你就放心吧！本宮自己，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鸞鴛若有所思的瞧了瞧她，“奴婢剛才在禦膳房碰上一個小丫鬟，模樣俊俏，看起來很是機靈……”
想到這裏，柳怡柔抿唇笑了笑，忽然耳旁傳來一個脆脆地聲音，“奴婢參見皇後娘娘，不知娘娘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
柳怡柔看著她，小小的臉龐頂多有十四五歲，臉上掛著點點汗珠，眼睛卻如水一般明亮，小小的酒窩隨著她淺淺的微笑，似隱似現……
“起來吧……”柳怡柔瞧著麵前這個小女孩，心裏卻是嘀咕著，會不會鸞鴛說的就是這個女孩呢？
“前些日子，鸞鴛給本宮拿了一些點心，是在哪裏拿的？”
小女孩笑了笑，“前些日子鸞鴛姐姐來，是在西邊的糕點櫃那邊給娘娘拿了一些雲卷酥！奴婢去幫娘娘拿吧……”
果然是她，鸞鴛說的小女孩就是她……
“先不忙，你叫什麽名字啊？”
小女孩揚起了臉，笑道：“回娘娘，奴婢茗香……”
“嗯……”柳怡柔應了一聲，瞧著她澄澈的雙眼，她有些遲疑了，該不該將這個女孩兒帶回自己身邊呢？一旦將她帶回椒房殿，便會將她卷入到一場無底洞的爭奪之中……
“茗香，你個小蹄子，活幹完了嗎？居然在偷懶？”震雷般的聲音響起，一個裹著圍裙的胖女人從房裏掂著一個棍子出來了……
見到茗香站在柳怡柔身旁，愣了一愣，噗通跪地磕頭，“奴婢，參見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