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畫(1)

  緊緊的摟著柳怡柔,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我們離開這裏好嗎?”赫連靖雲輕輕在她耳邊說著,柳怡柔雖說是暗自垂淚,卻很是堅定的點點頭,“好……”


  便是諾言出口,她應了他,她隨了他,從此,她不再是大晉的太後的娘娘了……


  舍棄了榮華富貴,舍棄的無比的尊榮,赫連靖雲終是盼到這一句……


  “即日啟程,隨即回匈奴……”赫連靖雲摟過柳怡柔,手恰好覆在她的傷口上,柳怡柔扯著嘴角,終是暗呼疼痛……


  手掌上一片濡濕,帶著殷紅的顏色,赫連靖雲皺眉瞧去,一把拉過了她,關切的問道:“你受了傷?”


  柳怡柔不想他再埋怨那旺,羽睫閃閃,淡淡一笑,“不礙事的……”


  其實,她的傷口早就已經令她疼的眼前模糊了,隻是這林子中偶爾吹來一陣冷意,這才令她保持了稍稍的清醒……


  現下終是在赫連靖雲身上尋得一絲溫暖,卻是再也不想離開,可眼前卻是越來越模糊了,終是堅持不住,眼前一片黑暗,昏了過去……


  蒼白的唇,滿臉的憔悴,觸手之處意外間竟是尤其的燙手,她竟然在發燒……


  一項鎮定自若的琥珀眸眼被滿目的慌亂代替了,來不及細細思索了,赫連靖雲吩咐道:“回洛陽,驛館是不能再住了,那旺,你去找家客棧並且找來大夫,我們隨後就到……”


  “讓我去吧……”阿思雅卻攔住了準備離開的那旺,瞧著赫連靖雲,英爽的眉目上多了幾分顧慮,“那旺身形特殊,且又作番邦打扮!極容易被人認出來!還是我去吧!”


  果然是關心則亂,他居然連這一層都沒有想到,感激的目光落在阿思雅身上,重重的點點頭,“好……你路上小心……”


  從林間小澗中打來了水,深秋的溪水刺骨的冰冷。赫連靖雲抱著柳怡柔入了馬車,拿著帕子不斷敷在她額頭上,幫她降溫,可是效果卻是甚微……


  馬車晃晃悠悠中,他們再次回到了洛陽城!

  赫連靖雲心中一時間竟是百味陳雜,以前入了中原,他便高興了起來,想著到了洛陽終於可以和她相見,滿心的歡喜;可現在,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旁,卻是身著重傷,再回洛陽,終是少了幾分甜蜜,多了幾分危險……


  阿思雅騎馬較他們快了許多,一切安置妥當之後,才在客棧門口瞧著他們的馬車悠悠而來!


  赫連靖雲抱著昏睡的柳怡柔徑直上了樓,大夫早已在那裏等著!

  此時根本顧不上禮節了,剪開貼在她身上的衣服,清理了已經化膿的傷口,敷上金瘡藥,又開了藥方,赫連靖雲這才稍稍的鬆了一口氣……


  大夫開了藥方,赫連靖雲便催促著前去抓藥,大夫卻有些為難的看了看他,“今日皇上回城,老夫出診時尚可在城中走動,此時怕已經封城了,百姓不得隨意在城中走動了……”


  赫連靖雲皺起了眉,瞧了瞧躺在床上的柳怡柔,臉色潮紅,這熱還是沒有退啊!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怕是吃不消啊!


  “大夫,我夫人這邊的情況也不容再等了!您想想,這邊是否有藥鋪,我趕緊抓了藥煎了,這總算是鬆口氣不是……”


  大夫見他實在是擔憂夫人的病情,略略思索了片刻,給他說了一條小巷,從那裏繞,繞出小巷,走到盡頭,便是一家藥鋪……


  “叔,你把麵具摘了吧!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好認了……”


  赫連靖雲想了想,把麵具摘了,梳了發髻,換了長衫,這才匆匆忙忙出了門……


  阿思雅不停的為柳怡柔換涼帕子,可用不了多久,涼帕子便成了溫帕子,這溫度則是絲毫沒降下來,不僅如此,似乎又熱了一些……


  她心裏也擔憂起來,若是這般燒下去,怕是會將命交代了!


  不停地在窗前張望,希望赫連靖雲趕緊回來,可每每,都是失望!焦慮伴著擔憂,阿思雅的心中越發的焦急起來了……


  赫連靖雲出了客棧,繞到後麵的小巷,根據大夫所說,隨著小巷一直走,待走到盡頭,饒了出來,上了大道,便有一家藥鋪……


  心急火燎的買了藥,卻聽到一聲鑼聲,皇帝回來了……


  藥鋪的掌櫃的連忙拽了他出來恭迎皇上回城,他有些不甘願的跪在地上,瞧著小皇帝一臉萎靡的坐在馬上遠遠而回,身旁與他相對應的則是公孫倫,一臉的傲然,坐在馬上洋洋得意!

  隨後,便是一輛馬車,上麵放著一口棺材,赫連靖雲不免皺了皺眉,卻是不知道這棺材是誰的?


  思索間,便聽到身旁一人低聲說道:“聽說啊!太後娘娘是給趙王爺活活逼死的……”


  “不是,我聽說啊!皇上信了趙王的反間計,親自逼死了太後娘娘……”


  赫連靖雲登時覺得身子猛然一顫,一陣慌亂,他險些失去了柳怡柔……


  “唉!太後一死,小皇帝算是沒了靠山,被逼無奈,才封了趙王為攝政王,總攬天下大權!”


  人們跪在地上,壓低著聲音,卻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尤其是說到小皇帝逼死太後那一段,唾沫橫飛,就差站起身來手舞足蹈的比劃了,仿佛他們親眼瞧見了一般……


  “你們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啊?這是皇家的醜聞,怎麽能堂而皇之的拿出來說呢?”


  赫連靖雲其實也很想知道,在北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的話一說出口,旁邊那人便得意了起來,“我家的侄兒在京畿衛當差,這次跟隨皇上前去北宮,是親眼瞧見了這一幕幕啊!”


  心裏更加涼了,他原本隻是想,公孫倫將柳怡柔囚禁起來,不過是為了逼小皇帝禪位罷了,沒想到,趙王竟然打的是逼死太後,攬下大權,讓小皇帝做一個傀儡皇帝……


  脊背上生出了一層冷汗,他想象不出來,在北宮,柳怡柔究竟過的是什麽日子……


  “小皇帝也是造孽啊!好好地逼死了太後娘娘,卻讓趙王爺撿了一個大便宜……”


  “唉!這小皇帝也真是的,太後娘娘雖說不是親生母,但畢竟也撫養過他,就這樣被他逼死了,還真是忤逆呢……”


  “噓!你說這般大逆不道的話,還真是不想活了呢……”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是風生水起。這廂,公孫釗和公孫倫越來越近了,赫連靖雲不免帶著有些仇視的目光抬眼瞧去……


  公孫釗瞧起來越發的萎靡了,想必是逼死了皇太後之後自己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而罪魁禍首便是趙王,想到這裏,他不免朝著趙王多看了幾眼,趙王打馬走來時,恰好和赫連靖雲對視了一眼,眼中竟滿是驚愕,隨即便勻出了一抹調笑,陰惻惻的瞧著赫連靖雲,從他身旁打馬走過……


  赫連靖雲一時之間竟然瞧不明白他的眼光中究竟是什麽意思,有些愕然,卻暗自掩去了仇恨,淡淡的瞧著他,然後,目送他越走越遠……


  待眾人恭送皇上和攝政王回宮,而後起身各幹其事,赫連靖雲迅速的起了身,瞧著公孫倫離開的方向,他神情凝重,對於那一抹陰惻的笑意,他似乎有些難以安心……


  可當下之急,是趕快回客棧,煎了藥,讓柳怡柔服下……


  心頭那強烈的不安持續盤旋,不由得他加快了腳步!


  客棧門口,阿思雅不停的張望,赫連靖雲沒有把藥遞給她,而是將藥塞進懷裏,沉聲說道:“我們必須走,出城,馬上……”


  琥珀色的眸中盡是緊張與迫切之色,阿思雅心中一沉,過多的話也不再問,連忙吩咐手下將剛剛鋪展好的行禮再次收入囊中,隨時待命……


  赫連靖雲闖進客房,瞧著那旺和大夫都站在這裏,他朝著那旺使了個眼色,那旺立即明白,使了個借口將大夫引開,赫連靖雲扶起柳怡柔,拉過大披風裹在她身上,急匆匆的抱著她下了樓……


  溫香軟玉在懷,體溫卻是高到燙手,赫連靖雲心中的不安又加劇了幾分!低頭瞧去,半睜半合的眸眼,潮紅的臉色,讓他的心被緊緊的揪住……


  “這是要去哪兒啊?”眼神有些迷惘,可臉上的表情的卻是很心安,窩在赫連靖雲的懷裏,那種冷冽淡雅的梅香隱約傳來,仿佛穿越了世間的前塵往事,回到了他還是公孫琰的時候!

  “我們出城,越快越好……”阿思雅從他手上接過柳怡柔,卻低頭說道:“叔,你還是在車裏吧!我來駕車……”


  赫連靖雲點點頭,鑽進了馬車,將柳怡柔攬入了懷裏。阿思雅瞧了瞧一切都安置妥當之後,眾人便啟程,回匈奴……


  赫連靖雲倚著車壁,攬著柳怡柔,可她卻是因為高燒,渾身瑟瑟發抖,在沒有藥物的情況下,赫連靖雲隻能把她越摟越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車行漸漸緩了下來,阿思雅命眾人原地搭起帳篷,準備過夜!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洛陽城北三十公裏外,正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可就算所有物資都缺乏的情況下,她心裏仍是惦記著柳怡柔尚未服藥,燃起篝火,開始煎藥……


  柳怡柔整整一日,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但絕大部分還是沉睡。高燒未退,蒼白的臉色呈現一種病態的嫣紅,赫連靖雲又是心疼又是擔憂的,深秋的天卻是急的出了一身的汗……


  “叔,我命人熬了些粥,藥馬上就煎好了,先給她喂點粥,再吃藥吧!”


  阿思雅端來了一隻小碗,盛著半碗白粥,幾片焦黑浮在上麵,赫連靖雲挑了挑眉,歎了一口氣,接過了碗,焦糊味便撲鼻而來……


  他們這次前來中原,本就是行商,帶的人手也盡是商行中的好手,對於熬粥做飯這些事,實在是不在行!阿思雅雖為公主,但自小便生的好不嬌氣,雖是可以將自己照顧的穩穩貼貼,但要照看藥罐子,實在是騰不出手再去熬粥了……


  赫連靖雲低頭輕喚,“吃點粥,然後把藥吃了好嗎?”


  聲音細柔溫潤,倒讓這一行人大吃一驚,誰都知道,靖雲王子生性清冷,傲骨冰雪,何曾像今日這般低聲淺喚,溫潤如水一般……


  柳怡柔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病的實在不輕,一點胃口都沒有,眾人都還想再看看靖雲王子如何溫聲哄人,卻見他臉色一冷,沉聲說道:“樹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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