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帝位(2)
“趙王多行不義必自斃……”況且,公孫瑋定是不會如此輕易放手的。然而,最後一句,柳怡柔是萬萬沒有說出來的,縱使今後便會在匈奴生活,但畢竟他們彼此熟悉對方的身份,而此時,對方立場尚不明確之時,切忌免談的便是軍政之事……
可赫連淵聽她這麽一說,唇邊淡淡一笑,卻是將話題轉到了柳怡柔的身上,“靖雲想要娶你為妻,我不反對!但是,本王定要你心甘情願的留在匈奴之時再做成婚……”
柳怡柔的心裏仍是惦記著遠在洛陽的公孫釗,可今日聽到赫連淵所說,趙王淫亂後宮,目無朝廷,公孫釗定是百般的委曲求全了,公孫瑋兵敗之後,下落不明,這江山,要如何才能守住?她是答應過公孫琰要守住大晉的江山,可如今滄桑變幻,今非昔比,這諾言可還算數?
幾經思索,她還是應了赫連淵的想法,待到她心無牽掛之時,便再做成婚打算……
可是,就連赫連淵一個局外人都能瞧出中原必將有大亂,她究竟該要怎麽做?捏了捏藏在袖中的兵符,目光落在營帳的簾子上,風雪時有吹過,掀開簾子一角,卷入片片冰雪,但隨即便融化,目光盤旋不止,終是化成了一聲歎息,鬆開了捏著兵符的手,輕啟朱唇,淡聲應道:“怡柔本就是心甘情願的跟隨靖雲而來匈奴,成婚之事,繁複雜多,待且從長計議吧!”
一是表明了真心,而是緩和了成親一事……一切,從長計議……
但她的心裏何曾真正的放開過洛陽,她躲禍至匈奴,僅僅是因為她喜歡赫連靖雲,可是她所有的一切都尚在洛陽,如今大晉宮雖是公孫倫坐鎮,但西北大軍和金甲軍的兵符,是在她柳怡柔的手中,她就不信,這公孫倫能心安理得坐在洛陽……
一旁有公孫瑋虎視眈眈,另外,各路諸侯偏偏又是蠢蠢欲動,她柳怡柔能做的隻有坐山觀虎鬥!既來之,則安之!畢竟,她的心裏還愛著已經是赫連靖雲的公孫琰……
出了營帳,瞧著外麵飛揚起來的雪花,柳怡柔走上前握住了赫連靖雲的手,“我們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了王府門前,柳怡柔正欲踏進府門時,赫連靖雲在她身後拉了她一把,皺著眉問道:“父汗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啊?”
他的眸間盡是擔憂和不安,褪去了黃金麵具的他,那張令她心動到窒息的麵容,柳怡柔笑了笑,“沒有……隻是說,如今洛陽形勢未定,而且成親事情繁多,按理說要呈報至洛陽,不如等到中原穩定,再做成親的打算……”
“呼……”赫連靖雲暗暗的舒了一口氣,原本以為,赫連淵會百般刁難,卻沒想到,他竟是這般通情達理。想開了,心情也舒暢了,大步上前,攬過了柳怡柔,戲謔的笑道:“回家!”
攜手回家,老管家徐伯連忙上前詢問,是否要用膳,而且柳怡柔的住所要怎麽安排……
赫連靖雲有些遲疑的瞧了瞧柳怡柔,柳怡柔猜透了他的想法,笑道:“煩請徐伯布置一間廂房便可,但怡柔自小怕冷,還請徐伯多放置些許火盆……”
她的意思便是,她不和赫連靖雲同房!
赫連靖雲心裏雖是有些不爽,但畢竟關係到柳怡柔的名聲,隻是點了點頭,徐伯領命,便吩咐了小丫鬟前去伺候……
“待到成親之後吧!”
算是安慰他,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這次跟隨他回匈奴,她至今才感覺到似乎是有些貿貿然了!她的身份特殊,若是給匈奴帶來麻煩,便是罪過一樁了,況且,她的內心深處從來沒有放棄過回洛陽的想法!
赫連靖雲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好……”
到了晚上,躺在地龍燒的火熱的鋪子上,柳怡柔卻是毫無睡意!她下一步,究竟該怎麽做?
難道任由公孫倫將這江山社稷糟蹋殆盡?是等著公孫瑋前去出兵,還是她先行一步?
貼身置放的兵符突然間很是燙手,拿不起放不下……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房門在這個時候被推開了……
神情一凜,她猛然翻身坐起,從枕頭下麵抽出匕首,斥聲詢問,“是誰?”
反身將門關上,赫連靖雲上前走了兩步,低聲回道:“是我……”
鬆了一口氣,將匕首又塞回枕頭下麵,笑道,“不是說要看軍務嗎?忙完了?”
赫連靖雲徑自倒了一杯茶,涼茶入喉,微苦的茶味使得他皺起了眉,沒有點燈,亦沒有月光,兩人就這般相對而坐,於這黑夜中,卻是掩飾自己的最好幕布……
“忙完了,就想來看看你!不知道到你初到匈奴,一切都可順心?”
聲音平淡低沉,讓人分辨不出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柳怡柔笑了笑,“已經不是初次了!一年前,我作為使者出使匈奴,在這裏常住,倒也習慣,更甚者說,感覺匈奴的冬天倒也不冷……”
“嗬嗬……”赫連靖雲輕笑出聲,轉著手裏的茶杯,低頭笑道:“那是因為地龍燒的旺!你說你怕冷,我又特意命徐伯在這屋子添了幾個火盆……”
她低眉淺笑,一絲甜蜜劃過了心頭,唇角噙著笑,“謝謝你……”
感謝的話一說出口,她便皺起了眉頭!什麽時候,他們之間竟然變得這般的疏離!
適應了黑暗之後,他們彼此都能瞧清對方!柳怡柔裹著被子,蜷坐在鋪子上,赫連靖雲端著茶杯站在窗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他坐在了床邊處,拉過了柳怡柔的手,幾經思索,還是將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你可是還要打算回洛陽?”
柳怡柔苦笑的搖了搖頭,卻是對他撒了謊,“皇上已有殺我之心,我又何必再回去?”
垂著眸,不敢去瞧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虛!從未對他撒過謊,可今日卻是破了例!直到赫連靖雲離開,她心裏一直在糾結著,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要對赫連靖雲撒謊?
她的生活習性仍是保持著上朝聽政的時辰,卯時剛過,便醒了過來!從夢中幽幽轉回,待到她猛然坐起時,才意識到,這是在匈奴,不是在大晉,不是在長樂宮……
心中的滋味有些複雜,她甚至有些惴惴,不知道中原將會麵臨著什麽?
最後終是歎了一口氣,複又躺回鋪上,卻是再也睡不著了!就這樣瞪著眼,瞧著天色一點一點亮起來,正欲起身,便傳來了“篤篤”的叩門聲,以為是赫連靖雲來叫她起床,便擅自回了一句,“我這就起來了,你等我一下吧!”
門外卻是一個脆脆地聲音,“奴婢那娃,前來伺候夫人洗漱……”
有些失落,但還是讓她進了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厚厚的棉衣,帶著氈帽,進門前先是掃掉了肩上的雪花,這才端著水盆進了屋……
擰好了毛巾,地上了漱口水,她動作熟練,將柳怡柔照顧的很是周到,卻是一句話也不多說,尚且青澀的臉龐上卻是布滿老練和沉穩,待她洗漱完畢之後,那娃端著臉盆躬身退出了房間,低聲回道:“王子說了,今日阿思雅公主前來拜訪,還請夫人一同用膳……”
“恩……”她淡淡的應了一聲,算是回答了!披上披風,踏著清晨的風雪,朝著飯廳走去!
赫連靖雲品著清晨第一杯茶,偶爾捏起一塊小點心入口!他的習慣,仍是保持了在顏王妃的一切,清晨起床,先飲一杯茶,幾片小點心入口,再用主食……
“靖雲……”
淺笑著喚了他一聲,赫連靖雲抬起頭,伸過手拉她,關切的問道:“昨晚睡得還好?”
“恩……地龍燒的很熱,屋內還有火盆,很是暖和……”
赫連靖雲笑了笑,“不冷就行……”
除去了這個話題,似乎再無其他的話可說,一時之間,兩人都緘默不語,直到一個女子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瞼……
“步蓮見過王子,見過……夫人……”
聲音清清淺淺,饒是這數九寒天的季節,仍是令人心中滋生出了一種“映日荷花別樣紅”的風情,柳怡柔挑了挑眉,唇角微微揚了揚,步蓮走了過來,坐在了赫連靖雲的另一旁!
徐伯見到人到齊之後便吩咐將早膳端了過來,都是一些中原小吃的樣式,有包子,有豆漿,還有幾碟糕點,尤其是柳怡柔最喜歡的雲卷酥……
“我依稀記得你最喜歡的點心是雲卷酥,這是我特意命人從西北尋了江南的廚子做的,你嚐嚐可合你心意?”
赫連靖雲說著,將一片雲卷酥夾到了柳怡柔麵前的小碟子裏,柳怡柔的眼睛一霎時便有些水汽湧了上來,朦朧的瞧著赫連靖雲,“有心了……”
淺嚐一口,或許是這個江南廚子在西北呆的時間長了,雖不如當初洛陽千雲齋做的地道,卻是別有了一番西北的風味,卻是她小時候所鍾愛的西北食物的感覺……
怕是為了尋這個江南廚子,赫連靖雲沒少費心思吧!
可是,她是昨日才到的匈奴,便是這廚子是飛過來的,一日之內從西北也趕不到燕京,這廚子怕是早就在王子府中了!咽下了雲卷酥,她抬眸瞧了瞧步蓮,又瞧了瞧赫連靖雲,便是開口詢問,“靖雲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吃江南的風味了?”
她自小在西北長大,雖說這雲卷酥是中原的點心,卻不是江南特有地,更甚者,雲卷酥做的最地道的,當屬洛陽的千雲齋,而千雲齋的點心師傅並不是江南人……
“江南的小菜別出風味,你覺得還可以吧?”
公孫琰生於洛陽,長於洛陽,雖是偶爾下江南,但他更熱衷於味道鮮麻的蜀菜,可想而知了,定是步蓮喜歡這江南風味,他對步蓮當真是寵的狠啊!
當下她淺淺一笑,“自是一番風味……”
一頓飯下來,三人各懷心事,誰都不多說一字,待飯食吃完,赫連靖雲借口軍中有事便先離開,剩下了柳怡柔和步蓮大眼瞪小眼的徒添尷尬,倒是步蓮盈盈起身,“步蓮先行告退!”
柳怡柔笑道,“步蓮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