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逼迫
“洛兒,”趴在小洛背上的母親,亦能感覺到她身上湧上來的熱氣,還有她身體瀕臨虛脫地顫抖,知道她已經精疲力竭,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嗯!”在密集的喘息聲中,小洛吃力的擠出一個字。
“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行,我們不能停,”她回頭給了母親一個安慰性的笑容,“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事離開,說不準我們剛離開他們就回去了,也許現在已經發現你不見了,正在追討我們呢,我們逃得越遠才越安全,您再堅持一會兒。”
“放我下來,”小洛母親心疼女兒,見她仍不肯停下來,故意語帶微慍道,“我堅持不住了,先把我放下來再說。”她一麵說著還一麵掙紮著要下地,卻不知她膝蓋正撞到小洛初愈不久的傷口上,痛的小洛身子一顫險些摔倒。 精疲力竭的小洛背上的傷口開始鑽心的痛起來,亦是眼見了母親身上的傷勢確實很重怕她真的出事,所以隻得先將母親放下來,扶著她依坐在一株大樹前,緊張地詢問母親:“哪裏痛,是傷口裂開了嗎?”
“不是的,不是傷口別擔心,”母親握住小洛扶著她的手,那隻手每根手指都在輕顫,“我們停下來歇一會吧,已經離開很遠了,一時半刻找不到咱們的。”
“好吧!”小洛說著跌坐一旁,咬緊牙關強忍著一波波如電流般襲腦的痛楚,幸虧林子裏光線黑暗,母親看不清她臉上痛苦的表情。
“我聽到剛才經過的地方有水聲,”麵具人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猝然響起,“剛才在屋裏她是在虛脫昏厥中被你叫醒的,想來已經有段時日水米未進了,你去給夫人尋些水來吧,不然這樣逃下去她堅持不了多久的。”
小洛抬頭望向麵具人站立的地方,不敢相信他會突發好心說出這樣一番話,可惜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甚至就連那副美麗的麵具在黑暗中也變得模糊不清,不過她不能否認他的話是對的,她遲疑了一下問道:“能請你代勞跑一趟嗎?”
“哼哼!”麵具人冷笑兩聲,“留下你們兩個,等那群人追上來抓嗎!還是變相的放你們逃走!”
小洛聞言笑的更冷:“你即不信我,我又怎麽放心讓我娘跟你獨處。”
“你放心去吧,你既然將她活著交給我,我就不會讓她死在我麵前。”麵具人見小洛仍不肯信他,一副欲動不動猶豫不決的樣子,接著道:“你不是很清楚你對我的價值嗎,她若與我獨處時死了,我們隻怕從此就成了勢不兩立的仇人,你還會為我所用嗎。你覺得我會為了一個於我而言無關緊要的人得性命,做出那麽的大犧牲!”言語間他未否認對小洛母親的別有居心,這種坦誠的態度卻讓他的話聽起來更可信。
黑暗中小洛的母親氣息輕的幾不可聞,情形的確甚為堪憂。小洛柔聲對母親說:“娘,洛兒去給您取些水來,您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洛母親在他二人言談間聽出麵具人有事受製於小洛,猜他應不會做出對自己不利的舉動,又因她確實多日未曾喝過水幹渴異常,於是虛弱地點點頭,氣息奄奄地答應道:“好,你去吧。”
小洛還是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摘下掛在腰間的弩,又取了支箭別在弦上交到母親手裏,方才站起身欲走。臨走,她低頭看看身上沒有裝水的工具,於是將剩餘的箭倒在地上,騰空箭囊用來裝水。
小洛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林子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小洛母親緊緊抓著小洛交給她的弩,雖猜測他暫時不會對自己不利,她還是禁不住感到害怕,若不是因為他,她之前也不會落入那些人手中,此時的他雖非敵卻亦非友。
“夫人你很怕嗎!”麵具人得聲音猝不及防冒了出來,嚇的小洛母親身子一抖。
“沒……,沒有。”
“您還是那般貪戀人世嗎!”麵具人語氣冷漠、言語中似乎透著不善,“其實對於您來說活著有什麽意義,您的一切都被奪走了,甚至連容貌都被毀了,您還要繼續腆著這張醜陋不堪的臉,獨自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嗎!”
“我……,我還有女兒,我不能丟下她不管。”她其實不必對麵具人多言,卻覺得不能不說出一個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維護自己求生的尊嚴。
然而麵具人卻不給她留一點餘地,咄咄逼人地嘲諷道:“丟下她不管,對她來說才是真的幸運,這麽多年來到底是誰在拖累誰,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就像今晚的情況,那些人的勢力你是知道的,現在這山上山下圍滿了他們的人,甚至連若水鎮他們都明目張膽地封了,帶著你我們是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我女兒是不會丟下我的。”小洛母親恍悟到,原來他讓小洛去取水是為了要告訴她,他們必須丟下她才能逃生,於是她立刻抬出小洛來告訴他,她是不能被丟下的,否則他什麽也得不到。
“小洛是個孝順女兒,自然不會丟下你。”麵對如此自私,隻想著自己活下來,不顧孩子死活的自私母親,麵具人的語氣更加冷漠,甚至自然的透出輕蔑,“可是你呢,十幾年的時間真的讓你忘了當年的痛苦了嗎,再次麵對那人,受她淩辱折磨,你的感覺是怎樣的,苟且偷生真的比心裏的仇恨更重要嗎?”
提起往事,已氣若遊絲的小洛母親,登時如同回光返照般神色一振,眼睛裏射出的仇恨光芒鋒芒如刀,咬牙切齒道:“那樣的經曆值得銘記終生,短短十幾年的磨礪怎麽會忘,隻會越發的記憶猶新。”
“那麽如果為了報仇你必須要死,你可願意。”
她聽出了麵具人的弦外之音:“我看不出我現在是死是活,與報仇雪恨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非常大,”麵具人俯身逼近小洛母親,用他那麵具後的雙眼逼視著她,一字一句的慢慢言道,“實話告訴你,我跟你有著共同的目標,可是不管是你還是我,想要搬倒那個女人身後的勢力都是不可能,能辦到此事的唯有小洛。”他言至此頓了一下,靜靜等著她接話,然而她什麽也沒說,雖沒有讚同卻也沒有反對,為了取得她的信任,他接著說,“所以我才會費勁心機,數年如一日的守在她身邊,保護她等她長大,現在她長大了,也到了不得不發的時機,她能為你、為我、為我們做到我們所不能及的事,你難道要為了苟且偷生失去這唯一的報仇機會嗎!”
小洛母親聽了麵具人的話心裏悸動起來,卻對他仍有許多不確定,所以她強迫自己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冷淡地說:“我怎麽知道你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別忘了當初是你將我交給他們的。”
麵具人似無奈、似輕蔑地冷笑兩聲,站起身俯視著小洛母親譏誚道:“夫人怎麽會如此愚蠢,難怪當初會輸給那個女人,還輸得那麽淒慘。我在小洛身邊五年,你卻是看著她長大的人,應該比我更了解她的性格。若不是被逼急了,她怎會忍心害別人家破人亡,而且要搬倒如此龐大、盤根錯節的勢力,絕非一朝一夕能辦到的,在這漫長的過程中又怎麽能保證不會發生變故前功盡棄呢。”
“所以你才將我送到那人身邊,受盡折磨淩辱,並且讓小洛親眼看見,才能讓她失去理智,將這份仇恨深植於心、終生難忘。”她驚懼地看著麵前這個隱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黑影,這份狠毒與機心比起血腥的殺戮更讓人害怕,卻也讓她相信這個人能幫她完成多年的夙願。
“夫人果然是一點即通!你覺得這份犧牲不值得嗎?!”
“不!很值得!”小洛母親決然地說道,“你的目的達到預想的效果了嗎?!”
“目前看還不錯,”麵具人語氣裏有掩飾不住的、冷漠的得意,“隻是……,”他故意在此處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我和小洛還未安全的離開這裏,變數就不一定。”
“所以我不能再拖住你們的腳步。”小洛母親戚戚然道,不過顯然她的心思已因麵具人的話有所改變。
“夫人,並非我心狠為了逃出去就非得逼死您,隻因若是您活著就會永遠是小洛的顧慮、是她的弱點,難免哪一日不會被人利用。反之您若不在了,那麽有些事就無從查起了,也就永遠都不會被揭穿,而且……,”麵具人別開頭,雖然在黑暗中,他似乎也不忍直視著她的臉說出後麵的話,“適時的死亡能為之前所做的犧牲,添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環,您明白嗎!”
小洛母親合目顰眉陷入了沉思,麵具人知道她正在做著痛苦的抉擇,對往事他雖說不上了若指掌,卻也知道個十之八九,所以不在言語,隻靜靜等著她的答複。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睜開眼長長地舒了口氣,雖然身體狀況依舊很虛弱,神態卻輕鬆了許多:“你計劃的事能做到什麽程度?”
“家破人亡,”麵具人再次俯首看向小洛母親,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也許比起實質的損失,心理的傷害更甚,你可滿意?”
“你憑什麽保證一定能成事。”
“憑我……,不,是我們這麽多年處心積慮的計劃,憑我身後的勢力,還有你成全的,我的手中這枚至關重要的棋子。”麵具人語氣沉穩堅定,表現出十足的信心,他亦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將信心傳遞給小洛母親。
“哈哈、哈哈……!”小洛母親突然縱聲狂笑起來,用盡身體裏尚存的一絲氣息和生命在笑,笑得淒慘絕望卻透著異常的狠毒和心滿意足,笑的聲嘶力竭方才停下來,決然地說:“好、好,這也許是我今生唯一的機會了,也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