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過試探
他也曾想過要搭救百裏芸與鳳寒冰，因為她們是百裏一族目前僅有的血脈。
可是他根本沒有機會、更沒有好的理由為百裏芸醫病，而那鳳寒冰，自幼生長在北轅，遠離百裏一族，對他們根本沒有感情，再加上她不親厚百裏芸，又是個腦子不靈光的，他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免得人沒救成，還暴露了他自己，那便得不償失了。
今日穆氏向他求醫時，他是想借機為百裏芸醫病的，隻是因為他一慣的作風，如果這般容易便為百裏芸醫病，怕為她招來麻煩，便拒絕了，隻待過些日子再另做打算，卻沒想到鳳寒冰這麽快便找上門來。
不但如此，她居然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她是如何知道的呢？就連百裏芸與流青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當年他是百裏長英的秘密武器，除了她的女兒長公主百裏冰以及幾個貼身心腹，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那鳳寒冰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她今天對他這般拐著彎的連羞帶辱，又是為何？他有些看不分明。
但是無論怎樣，隻要她身有百裏一族的血脈，他都會忍讓她。
心思百轉，沈含才道：“那樣身份的人，不是有銀子便能尋得到的，而且，還是那句話，就算他二人來了，也不可能讓這丫頭的腿一如從前。”
“真是這樣嗎？”鳳寒冰緊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道：“那你不要醫治這丫頭了，找人將她扔到亂葬崗好了，本小姐不要不完美之人。”
鳳寒冰說得極為輕鬆，仿佛說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個壞了的破布娃娃而已。
沈含的火氣再也壓製不住。
饒她是百裏一族的後人，饒她算是他的主人，他也無法再忍。
“鳳寒冰！”他憤怒的看著她，手氣得微微發抖。
這些年來，他潛伏在北轅，隱忍之功本已練得爐火純青，周轉在皇上與眾朝臣麵前亦不露本色與真心，今日卻在鳳寒冰這裏破了功。
“流鶯是你的人，是自小便在你身邊守護你的人。
她這一生的傷是從何而來？應該是為了保護你吧？你，你，你，你怎麽能因為她一點點的不完美便要舍棄她？
棄去亂葬崗？那還叫句人話嗎？
我真想抓開你身體裏的血液，查一查你到底是不是百裏一族的血脈，百裏一族個個重情重義，視仆人為兄弟，無論何時都不會舍棄自己人，你，你，你怎能，怎能……”沈含一臉的痛心疾首，那眼圈中的淚，竟不覺而落。
得知百裏長英的噩耗時，他都沒有落淚。
因為大仇未報，重任在身，他不敢軟弱。
可是如今，百裏一族若交由鳳寒冰這樣自私冷酷、又自負凶殘之人去重建，根本完全沒有希望。
他準備了這麽多年，籌謀了這麽多年，如何光複百裏一族，可謂煞費苦心，嘔心瀝血，不眠不休，步步為營，才有今天這點局麵，卻被鳳寒冰這潑冷水澆得冰透了。
他再厲害，再費心思，若是百裏一族自己不爭氣，又如何光複？
其他外因都是輔助，鳳寒冰如今才是這個根。
可是，根居然壞了。
是他大意了，原以為她不過是受人蒙蔽，才會做些傻事，但本性純良，以後有他在身邊教導，大事可成，卻沒想到，她竟是個泯滅人性之人。
百裏一族雖不全是精英，但受祖訓嚴格約束，長輩的言傳身教，族中多是重情義的性情之人，有個別仗著皇族身份欺男霸女，做惡的，也被處了極刑。
可如今，鳳寒冰隻怕是百裏一族僅剩的血脈，處置她幾乎是不可能，改造她，以目前的形勢也不現實。
他突然之間壓抑了十年的一腔熱血，還未報，就已冷。
“你，你可是，可是百裏一族僅剩的希望，你怎麽，怎麽能這麽對待對你忠心耿耿的族人？你怎麽能？……”
那個這些年來一直少有表情的男人，悲痛欲絕的對著鳳寒冰怒吼，好似要把這十幾年的悲傷與痛苦一次發泄出來。
十幾年的愛而不能得，十年的痛失摯愛，十年的絕望與悔恨，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崩潰而發。
直到此時此刻，鳳寒冰的一顆心才漸漸放下。
以她對沈含的了解，她是相信他的忠心未變的。可是經曆了冷逸辰的背叛，又經過了十年她未知的歲月，她不敢確定沈含是否真心可靠，是否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涵叔叔。
所以，她才會有這般反常之舉，為的，不過是試探他忠心是否依舊。
若他隱忍不住，直接對她下了殺手，那他便已變節。
若他一直順著她的意，連她舍棄流鶯也全無意見，那他亦已變節。
可他先是隱忍不發，哪怕怒火中燒卻仍然恭敬。之後因她舍棄流鶯，竟這般痛心疾首，令那個泰山壓於頂仍可麵不改色的男子，瞬間崩潰，是她沒想到的，也令她極為震撼。
這需要對百裏一族有著怎樣深沉的感情，才會有這樣的起伏變化。
這一刻，她相信，這十年來，他不但沒有變，而且那滿腔的愛意與恨意，隻怕隨時間的發釀，已越來越深。
她走到沈含的麵前，溫柔的掏出手絹，拉起他的手，將手絹放在他的手上，道：“涵叔，剛剛是侄女的一個玩笑，百裏一族的人，絕不會舍棄同伴。
欺百裏者，殺無赦！”
鳳寒冰的話，成功讓沈含的瞳孔放大，他緊盯著鳳寒冰，仔仔細細的看著她，隨後才搖了搖頭，道：“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我的錯覺。”
剛剛恍惚間，他覺得眼前之人不是鳳寒冰，而是那他看著長大的百裏冰。
他們同屬百裏一族，可在他心底的深意卻是不一樣的，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隻是，除了百裏冰，沒有人喚他“涵叔”。
鳳寒冰微微一笑，她既然已經確定了沈含的忠心，她自然願意在他麵前揭開她的真實身份，因為她相信，這十年，沈含一定有安排，而這些安排，他不一定願意暴露在鳳寒冰的麵前，卻一定會對百裏冰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