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早餐
司機已經把車開過來,葉聽風的手剛觸到門把,便感覺冷歡在後麵拽了他一下。
“我累了,就在附近吃,然後找個地方休息好不好?”她央求,有些不自在。
有勇氣追來,但三人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上那絲困窘,手縮了回來,然後淡淡地對司機吩咐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們。”
他的德語十分標準,清冷的聲音說起這種剛硬的語言,更添了幾分男人味。
汽車經過他們身邊,漸漸駛遠。
實在是累了,她挽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閉上眼跟著他的步伐走。
“義父在這裏也有產業,”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緩緩響起,“若依是想來散散心。”
——他居然,在跟她解釋這趟瑞士之行的原因。
冷歡沒有睜開眼,心湖卻起了歡快的漣漪,一圈圈地回蕩,不能休止。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他忍不住低下頭,卻看見她閉著眼像隻嬌柔的小貓一樣地依偎在他身上,嘴邊有輕淺的笑意。
他歎氣:“你倒是安心。”
她笑起來,聲音清脆,抬眼望著他,眼底是柔柔的波光:“牽著你的手,閉著眼睛我也不會迷路。”
她的臉上流露的全然信賴讓他心裏一震,一時失了言語。
“去那邊吧,”她指著剛才那家小旅館,“那個老爺爺很可愛。”
葉聽風望了一眼那幢小木屋,大體是B&B那種經營方式,不大卻十分精致,於是他點頭默認。
“Chocolate Fondue.”在餐桌旁坐下來,冷歡對著那個老先生一笑,無限期待的樣子。
“不行。”葉聽風一口否決。
“為什麽?”她委屈地抗議。
“餓了這麽久,光吃巧克力和水果,你的胃是鐵打的麽?”
“聽風……”她撒嬌,拖長了軟綿綿的音調。
他瞪她。
僵持了一分鍾,他看著她幾乎泫然若泣的可憐表情,冷著個臉蹙眉點頭。
冷歡的表情立馬多雲轉晴,帶著勝利的表情向老先生炫耀。
老人也忍不住笑起來,看向葉聽風:“結婚了嗎?”
他點頭。
老人又說:“你妻子很可愛。”
“謝謝。”他微笑,望向對麵因興奮而雙頰粉紅的她。
“你們嘰裏咕嚕的說什麽?”冷歡皺眉,困惑地望著他。
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理她。
“告訴我啦,”她的手越過餐桌抓著他的手臂搖晃,“我大學裏選修的那點德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還記得什麽?”他嘲弄地一笑,彎起嘴角。
“早上好啦,晚安啦,謝謝,對不起……”她努力地回憶,嘴裏跟著亂七八糟地嚷,又忽然安靜下來,明眸凝視他,柔情似水。
“Ich liebe dich.”她說,聲音輕輕的,在空氣裏繞了一下,落在他心裏。
他望著她,有一刻的沉默。
“音不準。”他回答。
“那該怎麽說?”她開口,胸口因為緊張而微窒。
棕眸裏有星芒閃爍,深不可測的目光帶著灼熱的力量,緊緊地鎖住她。
呼吸忽然有些不暢,她咬唇,逼著自己麵對他的眼神。
“Ich liebe dich.”他輕聲開口,淺淺的笑容足以顛倒眾生。
我愛你。
每當人們說出這句話時,總是真真假假。
而說的人和聽的人,又有各自心境。
言語這種東西,明明那麽飄渺,卻常常被人看得十分重要,就像望梅止渴的保證,就算結局未必如願,卻能給人美夢一場,無比心安。
譬如此刻的她,就因為他無心的一句,驟然迷失在他給的夢境裏,流連忘返,完全偏離要問他談話內容的初衷。
其實,不過是自己刻意去混淆他說這話的原因。
怔忡間,巧克力火鍋已經端了上來,絲般柔滑的液體在鍋裏融化,流淌,誘人至極。
他叉了一顆草莓,在巧克力汁裏輕輕地轉了一圈,遞到她的眼前。
“謝謝。”她開心地接過來。
“這麽甜的東西,有什麽好。”他質疑地看著她享受的神情。
“你不懂,”她咬上一口,“現在巧克力還化著,等外殼凝固的時候,就像糖葫蘆,特別好吃。”
“糖葫蘆?”他神色微變,輕輕蹙眉,“到底是什麽?”
記得觀雨去了中國之後,也跟他提起過這種東西,好像她非常喜歡的樣子。
“糖葫蘆啊,就是……”她歎氣,“算了,說了你也吃不到。”
有生以來她吃過最好吃的糖葫蘆,是父親親手做的。
小時候每逢生病或者不開心的時候,父親總是做幾串晶瑩誘人的糖葫蘆,在她眼前晃著哄她。
恍惚中又想起那個美麗的女子對自己說,小歡,感情就像我手中的糖葫蘆一樣,除了他,沒有人能做出同樣的味道,所以縱使其它的再美味,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