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耗子洞酒吧
正當存希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
“吳小姐,你若是現在沒什麽事的話,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吧。”
“是……”
存希點了點頭,可是心裏卻是十萬個不願意。
完了,工作不認真被老板抓現場。到辦公室去?這不是明擺著是要新仇舊恨一起算麽……
存希苦著一張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這才抬頭挺胸地往丹尼斯的辦公室進發。
存希並不知道,丹尼斯突然進來,並不是偶然。在他出現在她麵前之前,早就已經站在那間工作人員休息室外頭多時了。本來丹尼斯開完講座之後回來,就是趁著大家還在中午午休的時候希望能夠將那天晚上的事情和存希說清楚,說白了就是想用些必要的手段讓存希封口,不會有什麽不自量力的想法,更不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四處宣揚。可是當他來到存希的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那兒內空無一人,為了把握好這午休時間,他不得不四處尋人。終於,在這間由落地透明玻璃隔成的房間裏,讓他找到了這抹熟悉的身影。
本來,丹尼斯是準備就這麽進去的。可是突然存希的電話響了,也不知道當時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本來跨出來的一步又鬼使神差地縮了回去。丹尼斯就這麽隱在黑暗裏,看著存希在那個玻璃屋裏的一舉一動,眼裏竟然掠過一絲迷惑,深沉的眼眸更是染了一層說不上來的顏色。這樣濃重得色彩,讓他黑藍色的眼睛更像是漩渦,若是現在存希轉過頭來與他對望,一定會被他眼裏的那股子複雜的欲望給嚇到。當然,這樣的心情,當丹尼斯自己也感覺到的時候,心裏都覺得有些別扭。既然他不承認愛這種無法用科學證明的東西,那他就隻能理解為這是一種腎上腺素刺激起來的男性正常反應了。沒有任何淫邪的念頭,沒有任何占有的意念,隻不過是用一種雄性特有的評價標準去欣賞一個夠資格被他欣賞的雌性。
可憐的存希,一直自顧自地和尼克打電話,一顆心都拴在了電話那一頭的小混混身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落入了一個副黑男人的眼底,也正因為她這些不自覺地小動作,似乎已經成功地吸引了一個要求高到變態的男人的視線。玻璃屋裏,一人正想事想的入神,玻璃屋外,另一個人卻是看人看得出神。若不是因為咖啡機發出沸騰的警報,存希靠在身邊卻不自知,或許丹尼斯更不會急於進入這個玻璃屋了。
存希在不知道這些前提的情況下,懷著一份忐忑的心往丹尼斯的辦公室移動,臨到門前,依舊沒有勇氣打開那扇紅木門。直到她閉著眼睛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硬是憑著那一刻的雞血上腦,走出了勇敢的第一步。
“威爾先生。”
難得規矩得像個好學生的她,尷尬地站在門邊,手足無措。正坐在桌前飲咖啡的丹尼斯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麵前的文件夾上。
“嗯,進來吧。”
這樣的語氣,與平常無異,卻好像又有些不一樣。或許,這樣的微妙隻有丹尼斯自己明白。剛才自己的行為,不管如何掩飾,都是一種偷窺行為,他在反省,也在想不透。一直以來平靜如死水一樣的心境,似乎從此時此刻開始,終於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威爾先生,您找我,有什麽吩咐麽?”
存希關上了門,雙手交疊於身前。問這句話的時候,她一直在盯著丹尼斯威爾手上的那個馬克杯看。按照平常的工作流程,作為助理,她在中午除了給丹尼斯威爾衝茶泡咖啡以外,就沒什麽其他的事情了。做完這些,她大可以去休息或者幹自己的事,一直等到下午,或者第二天早上,她才會有實驗室的工作去做。可惜,這兩天就連實驗室的活計都很清閑。無非便是衝洗複原一些畫作,修補一些殘品等級很高的畫布。也正因為如此,存希有大把的時間去關注尼克的事情,有時候她都忍不住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之間,關心尼克關心得太多了。她敢說,這些日子以來,是她自從和尼克分手以來,聯係得最勤快的一段日子。
“嗯。”
丹尼斯點了點頭,突然打開了抽屜。在拿出來一個精致的卡片夾之後,才向存希招了招手,似乎是想要她到自己麵前來。
存希狐疑地走了過去,那個精致的卡片夾便到了存希麵前。
“這個是給你的。”
他示意存希打開看看。可是那裏頭除了一張銀行卡以外,別無其它。存希在一霎那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威爾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
她其實是想說,你他媽是什麽意思。最後卻還是忍住了。放在手裏的那個卡片夾是如此的刺眼,就連那裏頭的銀行卡都是如此的燙手,燙得她眼圈都有些發紅。
丹尼斯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是不明白存希何以是這副模樣,本來就不喜歡解釋的他,破天荒地詳細說明了這張銀行卡的用意。
“……這半個月,都是常春藤聯盟學校之間的學術交流會。在此期間,我並不想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出什麽紕漏。諸如前兩天晚上你在花園裏看到的那樣。我希望,你能夠鼎立相助於我,至於幫助我,以及幫助學校維護聲譽的酬勞,我已經給你了。就在你手上。”
存希聽他這麽一說,依稀就有些明白了。無非就是讓她當個啞巴,最好當個有間歇性失憶症的盾牌。該看到的,就看;該擋的,就去擋;該說話的時候,就說話;該不記得的時候,就不記得。其實這一切存希都可以辦到,也不存在覺得有什麽好不好的,明明是分內之事,卻因為丹尼斯的這一張銀行卡,變得複雜起來。
丹尼斯看著存希越來越深的眉頭,以為她還沒有明白,無奈之下,隻好又加了幾句。
“這裏頭有兩萬美金。你可以把它當成我對你學業的私人讚助,也可以把它當成我對你在工作時間之外為我校做工作結算出來的酬勞。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對外界的猜測會有一個能夠引導他們的態度。當然,是將他們的猜測引向正確的方向。等到交流會一過,我本人自然會站出來,為吳小姐澄清一切,您不需要擔心。”
丹尼斯一幅運籌帷幄的模樣,卻完全沒有顧及到她人的感情。存希站在那兒,深深感到了那種被人當眾脫光了衣服一樣的恥辱感。而且更可笑的是,這衣服並不是她被人強行剝下的,而是她心甘情願的。
是的,她沒辦法推開這個讓她覺得燙手的銀行卡,就因為那裏頭的兩萬美金,可以幫尼克很大的忙,她衝著這一點都沒有辦法推開。她已經不小了,也夠成熟明白孰輕孰重。丹尼斯提出的要求,對學校來說是重;丹尼斯給的銀行卡她默默收下,對尼克的大局來說,也是重。自己受的那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
吳存希,你算了吧。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那點文人傲骨還是先收起來吧。難道你想見到尼克被那幫混混打了個半死,你才高興麽?不過是報酬而已,到手的錢你為什麽不要?
存希一遍一遍地這麽對自己狠心說著,直到說得自己聽得都麻木了,她的心情才漸漸平靜了下來。
“威爾先生,謝謝您。我想,我明白該怎麽做了。”
存希微微一笑,除了那還是有些泛紅的眼眶說明了她曾經的掙紮之外,其他的情緒早就被她收拾得不見蹤影。
丹尼斯依舊那般冷淡平靜,他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便準許了存希的退下。可憐了吳存希心裏的那個軟弱的自己,她選擇了視而不見,丹尼斯那樣對人的情感不了解的人更是看不到,誰又去管她的黯然心傷呢?那個軟弱的存希,隻好蜷縮在存希心裏的某個小角落裏,無助地抽泣著,直到哭得安靜了下來,才得以作罷。
雖然丹尼斯威爾給存希的這一筆錢,就是變相的封口費,給她的方式和理由也都直截了當得太傷人。可是就連存希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麽一筆巨款,真的是解決了尼克很大的問題。可惜現在不僅找不到尼克人,就是聯係都聯係不上。不然存希就可以告訴他,他們兩個人都不用四處奔波了,因為高利貸索要的五萬塊,他們已經有了三萬,再加上這兩個月存希賺的外快和助理職位結算的工資,應該勉強可以還上全部。
可是不知道尼克到底是去了哪兒,自從給她打了那一通電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存希在想盡一切辦法都沒有找到尼克以後,終於選擇了放棄主動尋找。依照當初的約定,她一直悉心照顧南希,隻不過讓存希覺得有些頭疼的是,在這不見的這麽多年裏,南希阿姨不僅有很嚴重的腎病,就連腦子都有些不清醒了。明明在八年前,她就已經和尼克分了個幹淨,開始了分道揚鑣的生活,可是南希的記憶似乎還是停留在八年前,她和尼克那段兩小無猜,青澀戀情的時候。
這一日,存希手忙腳亂地伺候完南希的飲食起居以後,已經到了深夜。存希翻開記事本,突然看到明天早上還有個重要的會議要開,她不得不馬上動身回到自己家裏。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尼克家裏的電話卻響了。
存希猶豫了一下,隻希望這個電話響那個一兩聲就可以斷掉,卻發現這個打電話的人非常有毅力,大有沒人接,他就一直打個沒完的勢頭。為了不吵醒南希,存希不得不又坐了下來,拿起了電話筒。
“喂,您好。”
“您好,請問這裏是尼克懷特的家麽。”
陌生的聲音很是威嚴,讓存希的心不由得一緊,聲音壓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