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一/夜/情了沒?
“你男朋友在?我覺得他不在吧。”
愛德華皺了皺眉,就連往臥室裏頭打量的意思都沒有。好像就認定了梁碩不在一樣。
“不關你的事。”
存希氣得咬牙切齒,就連眼眶都有一些紅了。因為愛德華在無意間,狠狠地踩了她的自尊一腳。
“……CICI,對不起。”
突然,愛德華弱弱地一聲道歉打破了沉默。存希一愣,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珠。想來真是可笑,自己的正牌男朋友就那麽鬧了一通,連哄都不帶哄的就先逃跑了。可是自己剛才明明是在對愛德華無理取鬧,他卻先說對不起。
存希歎了一口氣,默默地搖了搖頭,可是心裏滿是傷感的他,什麽都不說出來。
“……你不奇怪,為什麽我這麽確定他不在麽。”
愛德華覺得,存希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個疑點。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存希的不聞不問太過可怕。
“我不想知道。”
存希沉默了半晌,忽然這麽回答。
“可是你必須知道。”
這一次,似乎輪到愛德華生氣了。他呼啦一下站了起來,走到了存希的麵前半蹲下身子看著存希。存希並沒有躲開他的眼神,而是有些迷茫地瞧著他。
“你的語氣就預示了真相太可怕,所以,我不想知道。我真的……”
“CICI,你不是這樣的人。你應該比我還了解你自己吧。你不會因為真相可怕而不想去知道,你是自己在害怕了。為什麽?我不想你失去自我。這樣的你,一點都不漂亮了。更不是吳存希了。”
可憐了這麽一段感人肺腑的對話,全都毀在了愛德華那洋腔洋調的吳存希三個字上。可是也許就是托了這種不再腔調上的發音,存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含著眼淚,笑了。
“謝謝你。”
“不需要謝我,你要是準備知道些什麽,我可不會全盤托出。至少,你得陪我去參加那個酒會吧。這是代價,代價。”
愛德華搖頭晃腦,滿意地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存希無奈地瞧著這個像狗屁膏藥一樣粘著自己的男人。說他是狗皮膏藥,並不是全在說他的無所不在,也是在說,他似乎真的可以為她療傷。
“好吧,我考慮一下。”
忽然,存希點了點頭。光是這種不太明顯的退讓卻已經足夠讓愛德華開心雀躍了。
“OK,OK,你想好了就打電話給我吧。”
愛德華搖了搖自己的電話,就在存希考慮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的電話號碼輸進了存希的電話裏。
“……你動作還真快。”
存希看著愛德華得意洋洋地儲存著自己的電話號碼,忍不住便沒好氣地說了這麽一句。
丹尼斯的家裏離羅德島市區說近也不近,說遠也不遠。總而言之,是那麽一片必須開車半小時才能夠到達的地方。
沒錯,就是一片地方。
丹尼斯大小就住的家並不是什麽摩天大樓,更不是什麽新蓋的樓房,而是貨真價實的上個世紀,甚至是上上個世紀的老房子。與其說是一棟老房子,倒不如說是一棟古堡一樣的建築,模樣完全與之前布朗大學用來接待常春藤盟友的那個梅林會所所差無幾。
“媽媽,我回來了。”
黑色的奧迪駛入古樸的大門,還要開上個十幾分鍾才能夠來到地下車庫。剛停好車,丹尼斯便乘著家裏的電梯來到自己家的大廳。隻不過那裏除了有管家先生的迎接以外,卻空無一人。丹尼斯皺了皺眉頭,側頭便問起了站在一邊替自己拿過大衣的管家。這位管家伯明翰先生已經在他們家服務了大半輩子,花白的頭發與挺拔的站姿充分說明了他的資曆與修養。
“拉斐爾,我的父母呢?”
“老爺似乎是在三樓書房,而夫人大概應該是在花園裏的暖房吧。少爺,您是想去哪兒?”
丹尼斯想了想,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轉動著手裏的車鑰匙,忽然,他將鑰匙抓在手裏,自己先在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算了,我在這裏等著吧。估計等一會兒他們就會過來了。”
“是。”
拉斐爾俯首退下,並讓一邊的女傭為丹尼斯上了茶點。丹尼斯舒了一口氣,剛拿起那杯香氣四溢的英國愛爾蘭紅茶,通向花園的落地窗便突然打開了。
“媽媽。”
丹尼斯見著踏雪而來的母親,急忙迎了上去。正如外界所傳言的那樣,丹尼斯威爾確實是混血兒,他與他的兄弟姐妹的母親,正是一位端莊美麗的中國夫人。威爾夫人的年紀大概是在六十歲上下左右,深棕色的頭發似乎延緩了歲月帶給她的衰老的痕跡,本來應該變成白色的頭發在此之前,竟然都閃耀著一種金色的光芒,三三兩兩地點綴隱藏在她的發髻之間,有一種別樣的優雅。
威爾老夫人不同於自己這個不苟言笑的小兒子,對人總是笑眯眯地。眼下看到兒子就在身邊,自然更是笑得開懷了。她眼角的魚尾紋正是泄露了她愛笑的本質。
“丹尼斯,你回來了?現在才幾點呢?六點?你回來得真早。”
丹尼斯抿了抿唇,倒也沒有急著回答母親的感歎。他一邊從傭人手上拿過母親的披肩為母親披上,一邊則扶著母親坐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媽媽,這天氣太冷了。就算是花園裏的暖房都禁不住這麽冷的天氣吧。您還是少呆在那兒比較好。”
丹尼斯知道,母親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那些花鳥魚蟲。除此之外,母親做甜點的手藝也是一絕。在丹尼斯幼時的記憶裏,最讓他興奮的兩道甜點便是紫藤糕和草莓冰激淋。清新而又香甜的口感,一直陪伴著他成長。
直到丹尼斯真正長成了一個少年,對於這兩道甜品的需求才漸漸淡了下來。不僅僅是他,在這家裏的所有的孩子都曾有過這樣美好快樂的童年回憶。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心靈手巧的媽媽給的。所以一直以來,不論威爾家的孩子們在外頭如何呼風喚雨,不容他人置喙,到了自己母親麵前,就總是一幅謙遜乖巧的模樣。就像現在坐在母親身邊的丹尼斯,那樣的笑意與溫柔,一定會讓外人大跌眼鏡。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總是想要去看看那些可愛的小東西們。再說了,冬天的玫瑰開得正好。等到亞倫和珀西帶著他們的孩子回來了,我正好給他們做玫瑰糕。”
丹尼斯默不作聲地為母親撥著手邊的橘子,聽到母親提到自己的兄長和姐姐的時候,一股不自在便上了臉。威爾夫人笑眯眯地接過丹尼斯手上的橘子,冷不丁地一句問話讓丹尼斯顯得更不自在了。他臉上的尷尬讓人生出一種看錯了眼的錯覺,莫非這個冷靜得過了頭的邏輯機器,居然還會害羞?
“丹尼斯,今年這個酒會,我可以瞧見你的心上人麽?”
丹尼斯沉默,並不是無法回答母親的這個問題,而是搞不懂母親為什麽年年這麽問。因為自己為了能夠讓母親滿足心願,每一年的家族酒會他總會請最優秀的女性來充當自己的女伴。可是母親卻依然會在下一年,提出同樣的問題來。
年複一年,這大概已經是第八個年頭母親這麽問了,丹尼斯隻好像以往一樣聳了聳肩,充分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明白。威爾夫人倒也不著急,更不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她笑嗬嗬地喝著紅茶,倒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正在這時,樓梯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丹尼斯知道,一定是自己的父親下來了。
“爸爸。”
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等到父親過來和母親坐到了一塊兒才坐下。看到丹尼斯這麽中規中矩地對著自己的丈夫,威爾夫人都忍不住埋怨起威爾老爺起來。
“你看你,從小就對他們這麽嚴格。現在他們一個個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還都對你這麽謹慎。”
威爾老爺麵對妻子的指控,不怒反笑。他一把抓住了自己夫人的手,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
“是啊,所以你看我對亞伯和莉莎,就從來不會這樣。”
亞伯和莉莎,分別是亞倫和珀西的孩子。一個是哥哥,不過才七歲大。一個是妹妹,正正經經地金發碧眼小蘿莉一枚,大概五六歲左右的年紀。
“對於亞伯和莉莎,你還是嚴格一點比較好。我還真怕你把他們寵壞了。”
威爾夫人沒好氣地回了丈夫這麽一句,兩夫妻就這麽當著自己的兒子的麵打情罵俏著,丹尼斯似乎已經看慣了這樣的情景。自顧自地喝著茶,吃著點心,在發呆的時候不自覺便想到了存希。
可是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到她?
又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給她那麽一封請帖?
就連丹尼斯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了。
“兒子,怎麽樣,今年的女伴決定了麽。”
“啊,我送出了一張請帖,不過……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賞光。”
丹尼斯聳了聳肩,因為剛才還在想著存希的事情,竟然就脫口而出了這麽一番話。等到他說完,他反而有些後悔了。因為,那兩位老人家都因為他的語出驚人給愣住了。丹尼斯冷著臉沉默了一陣,其實,是尷尬了一陣。他覺得自己有點招架不住父親母親那種看實驗小白鼠一樣的星星眼,趕忙又亡羊補牢地亂加了幾句注解。
“不是,她是我新招的助手。人很聰明,也很努力。最重要的是,她是個中文很好的東方姑娘……”
又是一小段沉默,丹尼斯徹底發現了自己不善言語的這個缺點。在經過痛定思痛的反思之後,他決定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閉門思過。看星星,看月亮,也不要坐在這兒被這一對老頑童一樣的父母各種拷問。
“嗯,爸爸媽媽,我先回房了。”
丹尼斯點了點頭,趕忙逃離現場。
“……你可別忘記了晚上要去機場接你的大哥一家啊。”
威爾老爺回過頭來,揶揄地對著丹尼斯的背影歡快的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