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丹尼斯也有借酒澆愁的時候
“……你想聽故事麽?我的故事。”
存希對著玻璃窗抽了好幾口,吐出華麗的眼圈。本來就性冷的玻璃在煙熏繚繞與暖氣共同的熏陶之下,蒙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薄霧。到最後,即便房間裏頭開著燈,存希也可以清清楚楚地在這透明的玻璃窗上看到她和丹尼斯的身影了。
她沒側過頭來與坐在她對麵的丹尼斯說話,而是望著玻璃窗上他的倒影,輕輕地問著。
麵前的這個女人,冷豔非常。半幹的頭發微微透著卷,隨意地披在她瘦弱的肩膀上。香氣混著煙氣,刺激著丹尼斯的鼻息。
他本來不是一個愛好打聽他人私事的人,更不是一個喜歡別人在他麵前吞雲吐霧的人。可是即便有多不喜歡,他還是被這樣的存希給吸引了。
一根香煙,竟然就可以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丹尼斯在那一瞬間有些迷惑了,迷惑之餘,他寫下了防備,提供給了對方一個任意蠱惑他的機會。幾乎是存希問出這個問題的同一瞬間,他便已經給了答案。輕輕頷首間,他又從玻璃窗上看到了存希半是得意的笑容。
也許,這女人是吳存希沒錯。
卻是他所不認識的吳存希,這個他不曾認識的她,本來藏在那些斑駁記憶之中。今天卻突然被人挖了出來,就好像是深埋在底下多年的瑰寶,終於被人發現了一樣。
無端端地,丹尼斯想到了那幅他和存希一起修複完畢的古董,那副金色與紅色交織而成的玫瑰圖。
已經被掐掉的二手煙被丹尼斯的兩根手指一個用力,徹底粉身碎骨。也正好是在這個時候,存希別具一格的嗓音,帶著些暗啞的性感開始娓娓道來那些她不曾與外人道的往事。
“我想你應該知道了吧。梁碩是我的男人,不過,現在也是過去式了。我們其實談倒是沒談多久,四年而已。可是……我們從小就認識。”
說到這裏,存希突然又猛吸了一口煙,這才將煙灰彈掉些許。
“梁碩和我是一個初中的初中同學,那個時候我和我爸爸鬧得很不開心,因為他娶了我的繼母,我覺得,這是他對我母親的背叛。我是一個壞女兒,更是一個壞女人,那個時候開始就是。我對這個後來的媽媽一點也不好,連帶還欺負我的二妹,跟著這個後母一起過來的洛念佳。嗬嗬,所以,我父親就把我踢出來了。讓我十四歲一個人,就從中國到了美國。”
香煙的味道,隨著存希的訴說越來越濃,丹尼斯皺了皺眉頭,並不是因為反感這突如其來的猛烈的煙味。而是覺得,存希這種自己翻開傷口給人看的方式,根本就是一種自我折磨。
突然,存希不再看著玻璃窗,而是回過頭來正對著他。還沒等丹尼斯反應過來,她又掐掉了手中燃盡的香煙,拿起了新的一根熟練地點了起來。丹尼斯見狀,趕忙壓住了她的手。
“……一下子吸這麽多,你會受不了的。”
存希一愣,擺了擺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煙給了她不少勇氣,平日裏會因為簡單的接觸就臉紅的她,竟然還反過來拍了拍丹尼斯要阻止他的手。
“沒事,當初我戒大麻的時候,抽得比這還狠。你就讓我抽吧,我不抽,這故事說不下去。好麽?”
近似哀求的語調,讓丹尼斯心如刀絞,他突然覺得,引以為傲的自己在這種時候竟然是顯得如此弱小與無助。自己所做的除了退讓以外,已經再也沒有什麽有意義的事情可以幫到他麵前的這個女人。
存希從小到大經曆的事情,和他的世界有太多的不同。
存希見丹尼斯放了手,小聲地說了聲謝謝,沉默了一會兒以後,便繼續開始了講述。
“梁碩……不能說是沒了他不能活,可是在我被所有人當作壞孩子的時候,隻有他會陪著我玩,也隻有他會聽我哭訴。我長那麽大,第一次哭得那麽狠,就是在他麵前。後來,我父親把我送出國了,我就沒再和他見麵了……在美國的高中三年,我什麽都沒學到,什麽好人都沒碰到,嗬嗬,除了夜店,飆車,大麻,泡男人以外,我真的什麽好事都沒做。我這麽說自己,你信麽?”
存希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讓丹尼斯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並沒有作出任何明確的回答,可是他繃緊的臉卻已經出賣了他心裏的真正想法。存希無所謂的笑了笑,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樣的表情。
仔細想來,誰又會把這些劣跡斑斑的生活和一個常春藤的優等生聯係到一起?正因為如此,存希才會在高三那一年那麽發狠的學習,拚了命的要到最好的學校讀書。答案很簡單,她要拔掉自己身上的一層皮,連帶身上的汙濁,不堪一起剝離開來。
她要一個重生的自己。
“……尼克懷特,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真正的第一個。我的初吻,我的第一次擁抱,我的初夜,都是給了他。甚至……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煙滅,寂靜無聲。丹尼斯因為這驚人的事實隻覺得聽到了心中咯噔一聲,兩耳嗡嗡作響,似乎是有什麽東西在蹂躪著他的心。存希特意停下來看著丹尼斯,可惜這個男人太聰明,偏偏在這個時候低著頭沉默不語,讓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也罷,自己既然已經打算與他開誠布公了,又怎麽會怕他的轉身離開呢?現在丹尼斯沒有掉頭就走,或者把自己趕出去,就已經是稱得上是好男人了。
存希苦笑,旁若無人地繼續撕扯開自己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越是疼,她便越是猛吸煙,直到眼睛被薰紅了,柔嫩的肺部和心髒一起隱隱作痛,她才會深吸一口氣,繼續以下的內容。
“尼克是我在高中認識的男朋友,他是混幫會的古惑仔,我是跟著他鬼混的小太妹。本來,剛到美國的時候,爸爸是真正在管我的。給我買了房子,還專門請了一個管家來監視我的行動。不過,這也方便了我對他的報複。我明目張膽地拿他的錢去養我的這個古惑仔男朋友,還堂而皇之的帶他到家裏來過夜。甚至半夜三更,故意叫床叫得很大聲。後來……我爸爸受不了了,放棄我了,辭退了管家,隻留給我一個房子,真的就不管我了。那個時候,我才覺得害怕,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發現……我有了尼克的種。”
終於,存希有些說不下去了。即便怎麽抽煙都已經鎮定不下來,最後她索性一手扶住額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求尼克不要再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我想和他一起好好過日子,大家重新來過,當個好學生。他答應了,可是他混的那些兄弟和破事沒答應。那一天,仇家又上門來,其中一個家夥力氣好大,差點沒要了我的命,可是……卻要了我孩子的命,後來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裏了,尼克說,孩子我們可以再有。可是……我卻對他提出了分手。”
說到這裏,存希突然抹了一把眼淚,還在啜泣的她又伸手拿了那杯丹尼斯的威士忌,一口悶了下去。丹尼斯也沒攔她,隻是眼神一直在跟著她的每一個動作走。
“……我拚命複習,休學了一年,然後就到了布朗大學。當時我為了躲尼克,連房子都賣了,手上拿的那筆錢全當是自己的生活費用和學費。可是就算是進了常春藤聯盟的學校,我還是擺脫不了過去的影子。我沒辦法不去想我失去掉的那個孩子,我也沒辦法不去想尼克哪一天會不會就這麽橫屍街頭沒人去給他收屍……我惶惶不可終日,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碰到了梁碩。他像小時候一樣,接受了我的痛苦,還說喜歡我。他等了我兩年,等了我整整兩年……但是,但是到頭來,信心花舍還是比不上一張綠卡。壞女人吳存希,還是比不上千金大小姐闕穎。嗬嗬。是我活該,我知道的,我活該!”
存希咧嘴笑了笑,幾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將最後一句話罵了出來。又是猛然灌了自己一杯烈酒,存希咳嗽連連,她雙手無目的地揮著,似乎是要揮開纏繞著自己的陳年舊事,又像是在找紙巾。丹尼斯見她搖搖晃晃,幾乎是又要傷害到自己了,趕忙上前來扶住了他。也就在這個當兒,存希手一抓,又拿起了那包煙。
“……你還抽?”
丹尼斯不可思議地抓住了她抓著煙的手。
“不然呢?我想好過一點。”
存希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丹尼斯,她笑得比哭還難看,涕淚橫流。
“……能讓你好過一點的,不止煙。”
突然,丹尼斯強硬地將存希攥緊的手指一個一個掰開了。揉成一團的煙袋,連同那裏頭嶄新的煙都被他捏碎了,丟在了一邊。
“還有什麽?”
存希好笑地瞧著他,看著他到了這種時候都一本正經,她的心早就已經揪成了一團。她忽然閉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丹尼斯的雙眼。因為她根本就不敢知道,現在丹尼斯眼中的她,到底是個什麽形狀的怪獸。
“……還有性愛。”
突然,一股力量將存希抱了起來。存希以為自己酒醉了,幻想了,所以聽錯了。可是當她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早就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潔白的床單,是那麽不稱肮髒的自己。存希突然很討厭白色,掙紮著要起來。可是身上的浴衣早就已經滑落了一半,完美柔嫩的身子暴露在了這個男人麵前。
“你說真的?”
存希沒有擋住胸前的春光外露,酒精和尼古丁的副作用,就是讓她搞不清楚是夢還是真實。她很單純的問這一些心裏的疑問,可是這樣的單純,其實便是最原始的挑逗。
丹尼斯沒答話,連著被子和自己一起壓到了存希身上。突然存希眼前一黑,嘴巴裏就徹底嚐到了丹尼斯平日裏身上那股好聞的香味。
深吻之後,將這瑰麗之夜渲染得剛剛好。丹尼斯微微喘著粗氣將二人衣衫褪盡,而存希卻在這個當口咯咯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