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物是人非
典當風波似乎就這麽過去了,存希自此以後便天天求神拜佛地希望自己不要再和闕家有任何牽扯。既然母親的項鏈還回來了,闕宋也把母親的那枚吊墜也還回來了。她和闕家剩下的,就隻有合作關係了。
介於這一次闕家資助的古董拍賣是由布朗大學的文物修複實驗室來鑒定真偽以及擔任修複保養工作,存希自己也很清楚,反正怎麽逃也逃不掉。既然如此,就乖乖地蹲在實驗室裏頭做事就好了,其他的那些應酬的事情,她都一概推給了丹尼斯去管。就好像韓佳人說的那樣,當你碰到一個男人的頭銜是你的上司 你的男朋友,你就該不惜餘力地將他的價值利益發揮到最大化。
這一天,因為丹尼斯約了闕宋吃飯談公事,存希便隻好一個人開車回家。不過這並不代表丹尼斯就此會放任她的自由,她這邊剛掛了藍牙和姐妹淘佳人通了一通電話粥,那邊丹尼斯的電話就急吼吼地過來了。
“hello,怎麽了?你是不是忘帶什麽東西了?”
存希學著他平常的語氣這麽應答著丹尼斯,弄得電話那邊一陣無語,沉默間就隻聽到存希咯咯咯咯地笑得好不開心。
“你怎麽打電話打這麽長時間?”
“有什麽辦法,我開車無聊啊。佳人給我選的新公寓離學校太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存希理直氣壯得很,可是這種邏輯確實有點奇怪。丹尼斯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真的是不擅長教育人,最後隻好放棄了。
“那就開車的時候不要打電話,不安全。”
路口一個紅燈,存希正好把車停了下來。低頭一看,這不是才下午五點不到麽,天怎麽就這麽黑了。她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看天色。
“那你又打電話給我?你現在也在開車吧?”
“嗯,不過快到了。今天晚上待會兒可能會下大雪,你回家了以後就別出去亂跑了。我談完事情會打電話給你。”
存希聽到這樣的吩咐,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卻並不排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一回家就把自己鎖家裏行了吧?你快去忙吧。”
大概是因為有曾經的外人闖入公寓襲擊事件,弄得丹尼斯整個人和她一起都有點神經兮兮的。現在時過境遷,存希的心理障礙似乎也消除得差不多了,除了拿點幽閉症的苗頭還沒有完全拔除以外,她對黑夜也已經不恐懼了。可是丹尼斯在對待這件事情的處理上,還是顯得敬小慎微。
“嗯嗯,就這樣,掛了。”
話音剛落,藍牙裏就是一片忙音。存希撇了撇嘴,嘟囔了一陣,這才將藍牙完全關掉。又是轉了個彎,存希進入到地下停車場裏,將車停穩以後便打算徑直坐電梯上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經太敏感,還是因為這個停車場太空曠。
存希在往電梯口走的那一段路上,總覺得這個看似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裏不止有她一個人,換句話說,她覺得有人跟蹤她。存希因為這種像夢魘一般的可怕想法好幾次都特意突然停下來往身後望,可是沒有哪一次真正瞧見人影閃過。隻有慘白慘白的日光燈,在嘲諷她的多疑。
就在這一驚一乍的當兒,存希的手機突然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強烈的打擊樂差點沒有讓她一下把自己的IPHONE摔到地上。
“……喂。”
存希驚魂未定,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按了接聽鍵。
“喂喂,存希啊。你怎麽還不在家裏啊,我打了好幾次電話都沒人接。”
“……嗯,電梯壞了,在爬樓。馬上就到了。怎麽了,你什麽事情這麽火急火燎地找我,剛在停車場裏頭,嚇都被你嚇死。”
因為有佳人的陪伴,存希覺得稍微安心了些。眼見電梯停在六樓不走了,她索性決定爬樓梯去自己公寓。反正也不過是個地下室到三樓程度,她隻是覺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多呆在那個可以拍鬼片的停車場裏。
“哦,沒事。就告訴你個爆炸性新聞啊,超級八卦的。聽得我樂死了。”
韓佳人一邊說著,一邊果真就笑了起來,笑得那個肆無忌憚,跟偷了腥的貓一樣。存希聽得意興闌珊,自己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傾聽有沒有除自己以外的腳步聲身上。
“嗯,是麽?什麽事情啊?說出來我也樂嗬樂嗬。”
若是平常,存希一定是先狠狠地數落教育韓佳人一頓,再及其虛偽地打聽這些八卦。可是現在的存希未免也太過於單刀直入,言簡意賅。坦白得韓佳人都有些不適應了。這種不適應,讓正在喝水的她一不小心就嗆了一嗓子,然後一邊猛烈地咳嗽著,一邊四處找著紙巾收拾殘局。
“咳咳……咳咳……咳咳咳……那個,就是……梁碩,梁碩啊,被人給削了一頓。”
“……什麽意思?”
存希因為這句話頓住了腳步,就站在了三樓的樓梯口邊上。這樣的八卦讓她瞬間就忘記了自己現在的危險處境。
“咳咳……你等等……你等等,我找杯水順一順……”
韓佳人痛苦地交代完這句話,果真就放下聽筒急匆匆地跑走了。存希聽到這串腳步聲,一下就回過神來,她猛地回頭一瞧,卻隻來得及看到那扇樓梯口的大門輕輕搖晃了幾下。再有其他的東西,也因為黑暗什麽都瞧不清楚了。
存希抿了抿唇,就在等待韓佳人的當兒快步進了自己的公寓。當韓佳人端著熱水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她長舒了一口氣。
“嗯?存希,你怎麽了?”
“……沒事,我回家了。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做被削了一頓?”
一回到自己家裏,存希頓時備感安全,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她一邊卸下外套掛在衣架上,一邊又像平常一樣將鑰匙丟在洗手台邊上的籃子裏,順便還給自己泡了一杯蜂蜜綠茶。
“就是削了一頓唄,好像就是前兩天,梁碩晚上上班回家,路上經過紐約布魯克林區的時候被人強行把車攔了下來,然後就把他從車上拽了下來暴打了一頓。”
“……那他怎麽樣了,傷得嚴重麽。”
存希皺了皺眉頭,鬧不清現在到底對梁碩算是個什麽態度。其實說關心也不是關心,隻是猛地聽到這樣的消息,心裏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嚴重吧。我也是昨晚上和幾個在這裏長大的朋友出去玩的時候聊到的,他們說當時那幫人做得可絕了,不僅把他打了個半死,還把他的電話摔了,車胎都挑破了。如果不是後來有人正好見著他躺在垃圾堆裏就報了警,他一定就隻能等死了。”
“……怎麽會這樣的……”
存希聽得目瞪口呆,總覺得這種惡性的暴力事件離自己很遠,至少不會在自己周圍發生,卻沒想到曾經和他最親近的人就碰到了這樣的事。
“管他,我反正聽了可開心了,不,何止是開心,簡直就是大快人心。就差沒有當場哈哈大笑了,哈哈哈。”
韓佳人抱著枕頭,盤腿坐在沙發上,果真就大笑了出來。存希有些無語了,充分認識到了恨比海深這句話的真實意義。
“你有那麽恨他麽,恨得讓我都瞧不出來我和你之間誰是他飛掉的前女友了。”
“吳存希,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的心是糯米做的。所以我是把你的恨和我對他的恨順便一起給恨了,你看我有多義氣。”
韓佳人見存希和自己貧起嘴來了,敢拿自己那段失敗的感情開玩笑了,就知道存希多半已經從上一段感情傷痛裏頭走了出來。
“行了,你給我收斂點。別太張揚了人美國警察把你當嫌疑犯逮起來,我可不負責去保釋你哈。”
存希因為韓佳人的妙語連珠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隻不過作為朋友,在沒事閑聊吹水的當兒還是得盡一下做朋友的義務,該提醒的事情都該先說明白了。存希就怕韓佳人那個性子會在這件事情上惹麻煩,你可以說她多慮,也可以說她考慮周全。
“行了,我知道了。這不是和你講我才這麽肆無忌憚麽?你是不知道那天我和那幾個泡吧的人坐一起的時候,忍得有多辛苦。對了……我聽人威爾遜說,闕穎她爸爸還單獨見你了?你們說什麽了?”
突然,韓佳人話鋒一轉,兩個話題風馬牛不相及得讓存希有點錯愕。後來存希想明白了,估計是因為丹尼斯的守口如瓶讓威爾遜這個屬貓的開始不淡定了,於是他便攛掇韓佳人來打探敵情。
“沒說什麽,就是把我媽的項鏈吊墜還給我了。”
存希一邊說著,一邊不自覺地將手按到了那個項鏈吊墜上。
“啊?阿姨的東西怎麽會在她爸那裏?不是……我是說……”
韓佳人一衝動問題就脫口而出,直到說出來了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換做是朋友估計還會生氣,可是吳存希和她玩了這麽多年,該生的氣早就在剛認識那會兒生過了。所以她隻是繼續有問必答,連頭都沒抬一下,一心一意地看著那枚吊墜裏頭自己親生母親的相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媽可是先前和闕伯父有婚約的,後來我媽媽認識了我爸爸,就向真愛投降了。那枚項鏈吊墜,本來是闕伯父特意定做了想送我母親做生日禮物的,結果禮物沒送出去,人家先把他給飛了……所以,吊墜就一直留在他那裏了嘍。”
“……哎,真悲情。”
韓佳人聽著,故意放慢了聲調咬文嚼字地說著這幾個字。
“嗯,是挺悲情的。可是我可沒從你的話裏頭聽出什麽惋惜的味道。”
存希也懶得給她什麽麵子,一針見血地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是……”
韓佳人剛還要說什麽,存希卻被門邊的聲響給吸引了注意力。
“……你等我一下。”
雖然那個聲響轉瞬即逝,卻好像是證實了先前存希的擔心。存希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慢慢放下了手機,小心翼翼地往門邊走去。韓佳人不甘寂寞地在電話那頭扯著嗓子叫喚著什麽,存希也充耳不聞。
終於,她好不容易挪動到了門邊,也看了貓眼,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到底要不要開門呢?
存希把手都放在門把上了,卻根本沒有勇氣作出下一步動作。
偵探她看過不少,其中一條就明確規定了,稱職的犯罪分子總會站在貓眼的死角等你自投羅網。
存希越是這麽想,心裏就越是怕,怕到拉開一條縫的時候就連掛在門上的拉鎖都沒有卸下來。
不過還好,在她門前,真的什麽都沒有。
除了……一根抽了一半的煙頭。
煙已經冷掉了,扁平的煙頭似乎是在預示著抽它的人是用腳尖將它慢慢磨碎了才離開。
存希蹲在門邊,看著那個煙頭看了好久,這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將它拿進了屋子。
後來,她將韓佳人的電話掛掉以後,便一直盯著這個煙頭盯了良久,心中忍不住也生出了不少物是人非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