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要的要的】...)
一行人進屋落座, 曹操坐在主位上,曹沖坐在底下當陪客,聽著他們邊吃酒邊討論北征烏丸諸事, 心裡還惦記著他三哥的事。
唉,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他們都在慶祝北征大捷,他卻擔心二哥告狀!
臨別時他信誓旦旦表示一定會想念三哥,不想居然還不如二哥記得清楚, 真是慚愧啊!
曹沖等曹操等人飯飽酒足,才湊到荀攸身邊關心起「哥哥去哪兒」這個問題。
荀攸涵養極佳,對於湊到自己身邊來說話的曹沖並不反感, 如實將曹彰的去向講了出來:曹彰護送蔡邕之女回陳留郡去了。
照理說這點事用不著曹彰親自去, 不過曹操聽聞這位有名的才女能夠默寫出其父的藏書,便讓曹彰將她護送回去好生保護起來, 等她把書都抄錄好了再回來。
反正,曹操絕不是饞蔡邕家的藏書,單純是愛惜蔡邕之女的才華!
曹沖越聽越覺得這個劇情很熟悉,仔細一琢磨, 這不是蔡文姬嗎?
歷史上有挺多與蔡文姬有關的記載, 比如後世流傳有很多與她相關的詩詞戲文, 著名的有《悲憤詩》《胡笳十八拍》《文姬歸漢》等等;再比如她本來字昭姬,後來出了那位「司馬昭之心, 路人皆知」的司馬昭,她便要避諱司馬昭名諱改為文姬。
這些傳說故事爭論頗多, 曹沖也不曉得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反正這是個很厲害的才女就是了!
聽荀攸說蔡文姬果真能默出家中藏書,曹沖也有些眼饞了。
曹沖一陣惋惜:「父親怎麼不把蔡先生留在鄴城?」
這麼出色的記憶力, 不忽悠來他即將成立的出版社當編輯著實可惜了!
荀攸見曹沖眼睛熠熠發亮,笑著說道:「主公的意思是再給她在家鄉尋一門親事,等她成家之後再將她們舉家接過來也不遲。」
這世道太亂,一個弱女子終歸難以安穩生活,何況蔡邕無後,蔡氏再嫁也算是為蔡邕傳衍子嗣了。
曹衝倒沒考慮那麼多,聽荀攸這麼說覺得有理。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又追問:「那三哥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荀攸說道:「應當不會太久,他早我們半個月出發,取書可能會耽擱些時日,約莫晚個半個月就該從陳留郡那邊歸來了。」
一聽還有半個月,曹衝心里頓時有了數,準備好生備些吃食給曹彰。
這絕對不是心虛,而是弟弟對哥哥的關心來著!
一會他馬上就寫信託人送去陳留郡,好好表達一下久別多時的思念之情,絕對要趕在二哥告狀之前讓三哥感受到這份濃濃的兄弟情義!
曹操在上首坐著,一眼便瞧見曹沖先是湊到荀攸旁邊嘀嘀咕咕,接著又露出一臉狡獪的笑容。他把手裡的酒杯放下,問荀攸和曹沖:「你倆在說什麼悄悄話,說出來讓我也聽聽。」
曹沖聽曹操這麼一開口,頓時有種上課說小話被老師點名的錯覺。
尤其是那句「說出來讓我也聽聽」。
聽得人心慌,很心慌!
自己人聚會,荀攸面對曹操的發問倒是絲毫不慌,笑著答道:「倉舒向我問起子文去了哪兒罷了。」
曹丕又看了曹沖一眼。
意思是「亡羊補牢,有點晚了」。
曹沖:「…………」
曹沖不太想搭理曹丕這個逮著點把柄就抓著不放的傢伙!
曹沖一不做二不休,徑直跑到曹操身邊坐下,眉飛色舞地開始揮起小鋤頭挖人:「我剛聽荀先生說,三哥此行是護送蔡邕之女回陳留。據傳這位蔡先生博聞強記,書讀過一遍就不會忘了,不如將來您將她請到鄴城來,我有件十分要緊的事得她來做!」
曹操奇道:「什麼要緊事?」
曹沖說道:「今年我們莊子的造紙作坊已經摸索出成本低廉的造紙之法,我準備印些書出來方便讀書人傳讀!只是如今許多書籍大多是眾人傳抄流傳下來的,錯漏頗多,版本不一,想要校對好眾多內容駁雜、不知真偽的典籍可不就得博聞強記之人來負責嗎?」
曹沖弄了個造紙作坊之事,曹操路上已經知曉了。
不過他本以為曹沖這個造紙作坊也就做出來的紙張好用些,卻不知道竟連成本也降了!
荀攸等人都是喜讀書的,聞言也來了精神,搶在曹操前頭追問道:「成本有多低廉?」
曹沖便給他們講了講,說所用的材料無非是樹木、竹子、蘆葦之類的,隨處都能找到,壓根不怎麼值錢。
當初蔡倫改良的造紙術用的藤料或麻料,要麼是材料不好取用,要麼是佔了本來用來做衣服的麻料,所以紙價很貴,大夥都不怎麼捨得用!
聽曹沖這麼一講,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一張張薄薄的新紙,會給整個文壇帶來多麼巨大的變化!
曹操問道:「你說的印書,又是怎麼個印法?」
曹沖給曹操講了一通雕版印刷的基本操作。印刷體量大、大家都要用的通用書籍的話,搗鼓活字印刷術太麻煩,雕版印刷基本能滿足印刷需求!
從宋朝到清朝,讀書人們買到的書基本都是通過雕版印刷印出來的。
曹操聽曹沖講完了,頷首說道:「這個想法不錯,回頭我多找幾個人幫你把把關。具體要印些什麼書,還是得先討論討論再說。」
曹沖小雞啄米一樣點頭:「當然當然,現在作坊那邊做出來的紙還不算太多,可以慢慢討論,討論完了雕版也得費不少時間,不著急,一點都不著急!」
一頓飯吃到這也差不多了,許多事也不好拿到席間討論,曹操讓眾人散了,單獨留下郭嘉、荀攸幾人說話。
曹沖、曹丕、曹植都沒機會參與這次小型會議。
曹沖與曹丕兩人一起往外走,見曹丕一臉不愉,忍不住湊過去對曹丕說:「二哥,你可千萬別跟三哥說我把他忘了的事!」
曹丕又瞅了他一眼。
「為什麼不能說?」曹丕說道。
「我也是見到父親他們太高興了,一時間沒想起來。」曹沖說道,「二哥你特意跟三哥講的話,那不是讓我們兄弟之間生出嫌隙來嗎!我們兄弟幾個理應同氣連枝、同舟共濟才是!」
曹丕沒接這個話頭,而是問道:「這印書之事,你是什麼時候想出來的?」
這小子一天到晚寫信回鄴城,瞧著好像什麼事都向他彙報了一遍,結果這麼重要的事倒是留到父親回來才說。
他寫的那些巧舌如簧的話,果然一個字都不能信!
曹沖見曹丕當面問了,立刻乖巧答道:「自然是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不過一直沒做好準備,人也沒有,紙也沒有,所以才沒跟哥哥說起!」
曹丕信他的鬼話才怪。
曹沖亦步亦趨地跟在曹丕身邊,小嘴叭叭說個沒完:「唉,我也是怕我話太多招哥哥煩,沒確定下來的事不敢和哥哥講啊,這不是聽荀先生提到蔡邕之女那過目不忘之才,我才臨時起意與父親說起的!哥哥你別生氣,下次我有什麼想法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曹丕冷哼:「不必。」
曹沖說道:「要的要的!」
曹植在旁邊聽著曹丕和曹沖的對話,不知怎地覺得有點古怪。
前些年曹沖與他們兄弟幾個關係都不算特別親近,如今看著倒是大不相同了,不僅曹彰忽然和曹衝天天湊一起,連曹丕也是有不滿的地方就直接問出口!
要知道以他這兄長的脾氣,許多事即便再不悅也只會暗記在心,哪會當場要個解釋?
曹植本想仔細問問曹沖印書之事,結果聽曹沖一路上不停給曹丕順毛,頓時識趣地住了口。
這小子說起話來又甜又沒臉沒皮,跟在哄小姑娘似的,他著實不好插嘴!
說實在的,那些話連他這個親弟弟都說不出口!
還是改天再單獨找這小子說話去。
三個人沒住一塊,等到了曹丕院子前,曹沖站在門外一臉「哥哥你且進去吧,弟弟在這裡目送你」的依依不捨。
曹丕:「…………」
曹丕頭也不回地邁步入內。
這小子愛裝就讓他裝個夠!
曹沖興緻盎然地給曹丕順完毛,揮揮手跟曹植道別,溜達回去寫信問候他去了陳留郡的三哥。
雖說他二哥這邊應該不會再告狀了,該寫的信還是得寫!
俗話說得好,你我本無緣,全靠我嘴甜!
曹沖精心炮製好一封聲情並茂的家書,正要自我欣賞一遍,就聽許五說華佗求見。
華佗可是神醫,他有事來找,那肯定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曹沖忙把信擱下,起身出門相迎。
華佗隨曹衝進屋坐下,才開了口:「華某有一事……」
曹沖一聽這熟悉的話頭,眉頭不由得突突直跳。
上回華佗這麼開口的時候,講的可是「郭嘉有病,命不久矣」!
曹沖立刻搶過話頭:「當說,當說!」他一臉緊張地問華佗,「不知華先生有什麼發現?」
華佗見曹沖這般反應,便也沒有繞彎子,徑直把自己的判斷給曹沖講了。
這次倒沒那麼嚴重,沒到命不久矣的地步,只是說荀攸不安心休養個一年半載估計活不過十年而已。
當然了,像郭嘉這樣把身體養好了也不是萬事大吉,理應時常請個平安脈,有問題的話得及時著手調理!
曹沖聽明白了,就是指他們這圈人都得定時返廠檢修,該維修的維修,該調整的調整,以保證能夠繼續順利運行!
曹沖說道:「回頭我找機會與父親說說此事,看父親他們怎麼安排。這次打了大半年的仗,父親應當沒那麼快再帶著荀先生他們出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