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不識抬舉】
都到莊子來了, 曹『操』等人不免要去玄武池看看。
曹沖本來懶得動,結果被曹『操』給拎上了。
「你二哥他們接下來會住到玄武池這邊,你也多過去轉轉, 別老氣你老師。」曹『操』教育道。
知曉曹沖洋洋得意誇自己寫的「絕妙好詩」「曠世佳作」之後, 曹『操』就充分感受到荀攸的不容易, 決定人為給荀攸放個假, 免得荀攸養病不成反被氣出病來。
曹沖乖巧點頭,又湊到曹丕身邊問:「哥哥,父親已經決定好讓你和三哥隨軍出征嗎?」
曹丕說道:「對。」
曹沖說道:「那什麼時候去打荊州啊?」
「還沒確定, 」曹丕答道, 「怎麼?你也想跟去?」
曹沖有點糾結。
他是挺想跟去。
荊州不難打,只要他不去衝鋒陷陣, 基本不會有危險。
有危險的應該是劉備, 他記得劉備就是在這時候覺醒祖傳技能:拋妻棄子率眾跑路!
這一段可是衍生出不少傳奇故事,比如什麼趙子龍七進七出長坂坡、什麼劉玄德惜愛將怒摔親子!
曹沖是挺慫, 可來都來了, 總不能一輩子宅著不出去。何況他現在有初級復生丸在手,哪怕遇到最糟糕的情況也能保命,頂多就是行軍打仗條件會很艱苦, 他可能吃不了那種苦頭而已。
曹丕見他表情糾結,說道:「你還小,想出去以後有的是機會。」
曹沖說道:「我倒希望這種機會越少越好。」
曹丕聽了沉默片刻,點頭應和:「是這個道理。」
要是能一舉平定南方, 他們隨軍出征的機會自然能大大減少,可大家都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大。
曹『操』帶著荀彧等人檢閱完士兵,轉頭見曹丕和曹沖湊一起說小話,不由問道:「你們兄弟倆在嘀咕什麼?」
曹丕看了眼曹沖, 說道:「倉舒說他也想跟隨父親南征荊州。」
曹『操』看向曹沖的小身板兒,眼神里明顯帶著點嫌棄。倒不是他不喜歡曹沖這個兒子了,只是行軍打仗首先得身強體壯,便是普通士兵也得等他們到了可以應徵的年齡才讓他們從軍,十三歲的小子哪裡能跟著大軍一起出發?
不過兒子有這份心思,曹『操』還是鼓勵居多:「那你就先跟著你二哥他們到玄武池這邊跟著水師吃住,你要是受得了就帶上你。」
曹沖:「…………」
曹『操』瞅見他一臉不情願,樂了。他說道:「既然這都做不到,隨軍南征之事就莫要再提了。」
曹沖感覺自己被人瞧扁了。
這有什麼難的啊,不就是軍訓!
還是只需要跟著吃住,不需要參加訓練的那種軍訓!
曹沖不由挺起腰板替自己撐場子:「我當然可以做到!」
曹『操』說道:「那行,就這麼安排了。你回去把莊子的事情安排安排,再跟你老師說一聲,過幾天就收拾東西到玄武池這邊來。」
曹沖乖乖應下,等於曹『操』一行人分別時才回過味來。
他只是跟曹丕聊聊自己蠢蠢欲動的小想法,怎麼直接把自己賠進玄武水師裡頭去了?
曹沖思來想去,覺得罪魁禍首是曹丕。他們兄弟倆說的悄悄話,他二哥怎麼能直接講給曹『操』聽!
唉,兄弟情,薄如紙!
曹沖一臉鬱悶地回了莊子,去與荀攸說起自己要去玄武池那邊的事。他還跟荀攸感慨:「都怪二哥嘴快,要不然我就不用去了,」曹沖一臉唏噓和無奈,暗搓搓地向荀攸瘋狂暗示,「我去了水師營地的話,功課可就耽擱了!」
荀攸捋須笑道:「不耽擱,莊子這邊騎馬到玄武池不過一刻功夫。左右你也不用隨著水師訓練,到時我每日一早派人給你送功課,順便把你前一日寫的功課取回來便是。」
曹沖:「…………」
荀攸說道:「你華先生說我可以多走動走動活動筋骨,隔個三五天過去給你上半日課也不是不可以。」
曹沖:「………………」
荀攸微微一笑:「就這麼安排吧。」
荀攸說完還把一張紙推到曹沖面前,上面列著今天的必讀書目和必背文章。
暗示失敗,功課照常!
曹沖蔫耷耷地走了。
老師難纏,作業如山,難,難,難!
另一邊,回去的路上曹丕忍不住問曹『操』:「父親,到時果真帶上倉舒嗎?」
曹『操』看了看曹丕,說道:「你覺得要不要帶他?」
曹丕說道:「倉舒年紀太小了,怕路上出什麼意外。」
曹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帶上曹沖不太妥當,十幾歲的小子身體還沒長好,病上一場說不準命就沒了,去年不就是這樣?何況曹沖這文不成武不就的,旁人放個冷箭他恐怕都躲不開。
曹『操』見曹丕一臉憂慮,瞧著有那麼點當哥哥的樣子,便笑著說道:「我只說他若吃得了苦就考慮帶上他,又沒說肯定會帶,到時看看情況再說吧。若是此行會有兇險,就不帶他了。」
曹丕聽曹『操』這麼說,也知道自己是想岔了,以曹『操』對曹沖的喜愛,自然不會讓曹沖涉險。
荀彧對曹沖跟不跟去打荊州倒不怎麼在乎。
荀彧出身世宦之家,自幼飽讀詩書,對曹沖送給他們人手一本的《傷寒雜病論》比較關注。
這種裝幀方式,這種紙張材質,簡直讓荀彧耳目一新。
他家中也收到過曹丕讓人送來的紙,只是紙這玩意對普通人來說挺稀奇,對他們這些人來說也算不得多珍貴,純粹是平日里用得不多罷了!
現在拿到這麼一套分量不小的書,再看看裡頭所涵蓋的內容,荀彧頓時響起曹沖說過這紙張成本十分低廉,甚至能用來印刷書籍!
聽曹沖空口無憑說印書,跟真正拿到這種裝幀良好的新書,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回到鄴城后,荀彧便忍不住對曹『操』說道:「我覺得醫書雖然該印,但別的書也不該落下。」
哪怕是用抄的也好,好歹也多抄些儒家經典。
如今世道那麼『亂』,比之孔子所在的那個禮崩樂壞的時代也不遑多讓,仗固然是要打的,文教之事也不能落下!
若是不能將禮樂教化撿起來,便是統一了天下,又如何將它治理好?
見荀彧臉上帶著幾分急切,曹『操』笑著說道:「你與崔琰他們商量商量,看他們要不要選幾本書出來印刷。」
荀彧點頭。
崔琰出身清河崔氏,又是曹丕老師,向來得曹『操』看重。
荀彧走後,曹『操』讀起了許都那邊的來信。
寫信的人是個老熟人,郗慮。
郗慮在信中寫孔融對曹『操』多有不滿,經常聚眾議論朝政,最近更是時不時諷刺曹『操』幾句。
這也不是孔融頭一回幹這種事,以前曹『操』出征他就經常潑冷水,不是說「對方人這麼多咱打不贏的吧」就是說「名不正言不順這仗肯定不好打」,曹『操』讀完信后冷哼一聲,對孔融這傢伙不是很滿意。
當然,曹『操』也知道郗慮與孔融有點矛盾,這些話未必能盡信。
郗慮是北海鄭玄的學生,而孔融當過北海郡守,對鄭玄十分敬重。鄭玄把獨子派去給孔融打下手,結果孔融被黃巾軍圍攻,鄭玄兒子去解救,最後孔融沒事,鄭玄兒子反而死了!
照理說有這麼一重關係在,郗慮與孔融應該交情不錯才對。偏偏有次獻帝與兩人坐一起聊天,獻帝問他們覺得對方怎麼樣,孔融便借用他祖先孔子的一句話來回答:「可與適道,未可與權。」
孔子的原句是這樣的: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這是孔子認為的四種境界:共學、適道、立道、權變。
簡單來說就是可以跟你一起共同學習道理的,不可以一起去干實事;可以跟你一起去干實事的,不一定可以一起把事情干成;可以跟你一起把事情干成的,不一定能權衡變通、從容應對各種變故!
再簡單點來說,就是孔融覺得郗慮在第二層,到不了第四層!
俗稱「這傢伙不太行」。
郗慮聽了頓時就來氣了,當場冷笑一聲,說你老孔在北海郡干一把手的時候啥事沒幹成,百姓流離失所,政令根本發不出去,你難道就到了第四層?!
兩個人當著獻帝的面就吵了起來,相互揭短揭得叫人嘆為觀止。
這事曹『操』還居中調停過。
至於效果怎麼樣,看這信就知道了,至少郗慮沒接受調解!
孔融的話,曹『操』估計也沒有,畢竟這傢伙估計對他滿肚子不滿。
只是孔融乃是孔家子弟,孔子的二十世孫,在文人之中威望頗高。這些讀書人一個兩個不幹正事,沒事就愛湊一起談天論地,說起話來肆無忌憚,你要是沒個好由頭就直接誅殺他們,其他人能罵到你遺臭萬年!
曹『操』『揉』『揉』太陽『穴』,覺得腦袋又隱隱作痛。
孔文舉,不識抬舉!
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傢伙也沒見做什麼大事,一天到晚都不消停!
早晚有一天,他要來個殺一儆百,告訴這些傢伙他沒有不殺讀書人的壞習慣。
與此同時,遠在許都的孔融從朋友那裡得到了一疊新紙。
文人圈子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鄴城與許都離得不算太遠,又因為曹『操』的存在而往來得十分密切,鄴城那邊出了什麼新鮮事物很快便能傳到許都。
曹沖給徐幹、劉楨等人提供起新紙來基本是不限量的,但凡他們提出想要贈送給哪個親朋好友,曹沖都會一口答應。
於是在曹沖蔫耷耷帶著功課搬去玄武池的同時,一刀新紙從鄴城順利抵達許都。
孔融『摸』著那順滑漂亮的紙張,很難相信朋友在信中所說的「成本低廉」。
這麼好的紙要是成本低廉,誰還會用竹書和帛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