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居心叵測】...)
曹沖有事可干, 人便精神了許多,不僅積極讀書,還拿著小本本跑去跟曹丕或者郭嘉念題, 興沖沖說什麼「我來考考你」,非得讓別人欣賞他千挑萬選選出來的絕世好題。
偶爾連許五、許六以及曹操這個親爹都會遭到他的毒手。
還有趙雲。
趙雲, 一代猛將,常勝將軍,渾身是膽, 征戰四方。
曹沖問他:「甲輜重隊辰時從一號營地勻速前往二號營地,出發兩刻鐘后乙輜重隊從一號營地以甲輜重隊兩倍的速度前往二號營地,並在距離二號營地十里時追上甲輜重隊。如乙輜重隊午時一刻到達二號營地, 請問甲輜重隊一個時辰走多少里?」
趙雲聽后, 滿腦子都是「甲輜重隊」「乙輜重隊」「一號營地」「二號營地」,這又是時間又是追來趕去的, 一時半會誰理得清楚?!
曹沖見趙雲英俊剛毅的臉龐上浮現少有的迷茫,頓時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子龍,咱當將軍也要會算術。你別不信,現實遇到的難題, 只會比這個更複雜!」
趙雲心道要真是這樣, 這將軍不當也罷!
曹沖把身邊親近的人都荼毒了一圈, 還覺得意猶未盡,現在碰著陳群和吳質他們都不繞著走了, 拿著小本本上去就是一頓考。
沒過多久,幾乎所有在府中進出過的人都知曉曹沖現在有一本小本本, 上面寫滿稀奇古怪的題目。
反正, 你會天文他考你地理,你會詩書他考你算數, 時常出你不意攻你不備,考得你懷疑人生!
眾人懷疑人生之餘,又覺得這事兒不太對頭。
曹沖,十三歲,即便有神童之名,又哪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搗鼓出這麼多奇奇怪怪卻又合情合理的題目來?
而且,曹沖明顯是在荀攸過來以後才開始這麼乾的!
推理到這裡,事情就很明顯了,曹沖不過是擋箭牌。
真正想要搞這套考題的人,其實是荀攸這傢伙!
荀攸此人思慮深遠,深諳人狠話不多的處事之道,每次不提議則已,一提議就能切中要害。想來他這次又暗搓搓地推自己學生出來摸個底,若是眾人反響不錯,他必然會有大動作!
眾人私底下一討論,都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
荀公達,居心叵測!
有了這麼個共識,眾人對待曹沖的試題就更認真了,甚至還能現場反考曹沖一題。
不就是出題,誰還不會出咋地?
你讓學生來考我們,我們考回你學生,公平公正,沒有毛病!
等曹沖回過神,偌大的郡守府竟然成了題海地雷陣,一踩就是一道題。
曹沖:???
你們不對勁!
荀攸也察覺府中眾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太對勁。
難道是因為他前面沒有跟著大軍出發,過來后就直接接手許多事務,瞧著像是來摘果子的?
荀攸不太喜歡這種引人注目的感覺,他還是喜歡低調做人、暗中憋大,太受矚目會讓他覺得不踏實。
荀攸私底下找郭嘉詢問是怎麼一回事。
郭嘉好交遊,消息靈通,有什麼風吹草動他準是第一個知道的。
見荀攸悄悄尋自己問話,郭嘉樂了:「你還不知道?倉舒這小子拿著題目到處考別人,現在大夥都覺得那些題目是你出的,全在討論你出這些題準備做什麼。」一提到曹沖,郭嘉笑得更幸災樂禍,「這小子沒得瑟幾天,其他人就反應過來了,二話不說反過來給他出題,他現在看到陳群他們都繞著走。」
荀攸:「…………」
荀攸還真沒想過曹沖能鬧騰到那麼多人面前去!
荀攸回去后便對曹沖耳提面命,讓他別出去搞東搞西,安心讀書才是正經事。
曹沖唉聲嘆氣地答應。
不去了不去了,雙拳難敵四手,他一個人出不過,他一個人根本出不過!他先把這些題目攢起來,以後給太學當題庫,想要當官先過題庫這關!
冬天太冷,不宜出門,曹沖安心蹲府中讀書習文,雖是比荀攸沒來時要苦了許多,卻也不至於太難受。閑暇時,荀攸還會教他撫琴,說君子六藝他都得略懂一二。
曹沖別的不行,就是做什麼都自信滿滿,荀攸敢教他就敢學,還特別勇於上手,有事沒事特愛瞎彈一曲。
曹丕住處離曹沖近,時常被擾得睡不著覺,不得不過去委婉提醒他少練琴多讀書。
曹沖說道:「誰都是從新手起步的,不好好練習怎麼能把琴彈好!」
曹丕拿他沒轍。
曹沖還跟曹丕八卦起來:「我聽說孫仲謀手底下有個姓周的人特別精通音律,每當有人彈琴彈錯了音,他聽了就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去指出對方的錯誤。吳地那邊的人都說什麼『曲有誤,周郎顧』!」
聽到「周郎」二字,曹丕頓時把人對上號了。他沒好氣地糾正道:「什麼姓周的,人單名一字瑜,字公瑾。」
曹沖一臉恍然,興緻勃勃地說起自己的新想法:「原來是周公瑾。我看他不僅懂琴,還有點強迫症。要是父親把他抓來了,我們就找十個八個樂師,天天給他彈錯曲子,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精神折磨!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輕輕鬆鬆地把他收為己用了!」
曹丕想想那種場景,不僅周瑜渾身不舒坦,他自己都渾身不舒坦。
對這些赫赫有名的人物,曹丕哪怕沒無緣得見,平日里也是好好了解過的。他搖著頭說道:「你別想得太美了,周公瑾豈有那麼容易落入敵手?他可不止懂琴,還懂兵法謀略,獨自領兵布陣都不在話下的那種。」
曹沖也知道魏蜀吳一家親的情況很難發生,不由有些惋惜。
那麼大一周瑜,活蹦亂跳的,會喘氣會說話的,他沒機會見著!
曹丕見曹沖一臉扼腕,坐下轉了話題:「你彈給我聽聽,我來瞧瞧你哪有問題。」
曹沖才被荀攸領進門沒多久,正是癮頭十足的時候,有人願意聽他自然信心滿滿地給彈了一曲。
只是他這一曲彈得,該快的時候慢,該慢的時候快,高興起來還連跳幾個音,聽得曹丕表情一言難盡。
曹丕連著給曹沖糾正了好幾處錯誤,曹沖彈出來的曲子才勉強算是能聽。
但也僅僅是能聽而已。
曹丕叮囑道:「這幾天你就先練這首,別換了。」
他的耳朵不想再被曹沖荼毒。
曹沖連連點頭:「我懂我懂,熟能生巧,我得練到熟!」
曹丕耳根總算是清靜了幾天,再不必聽曹沖在那一陣亂彈。
相比荊州這邊的風平浪靜,蜀中與江南卻不怎麼平靜。
先是蜀中。
由於北方前些年四分五裂,沒人有空來管蜀中之事,劉璋雖沒什麼大能耐,日子卻還過得頗為安適,甚至不必理會朝廷的徵調,既不必給人也不比納糧!
聽聞曹操到了荊州,劉璋惶恐不已,第一時間派使者去向曹操示好,得來的結果卻不怎麼好。使者回來說,曹操根本沒把他們看在眼裡,連見他們使者一面都懶!
最近他們更是聽到曹操派曹仁入蜀的消息。
曹仁那可是曹操的心腹大將,還是個姓曹的,曹操把這人派來的意圖就很明顯了!
劉璋覺得天都要塌了。
要知道一個曹仁他們可能還打得過,可曹仁背後還有曹操,曹操手中不僅有朝廷王師,還收編了荊州那麼多將士!面對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們能拿什麼來抗衡?
劉璋召集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日夜商議,眼圈都給急黑了,愣是沒商議出應對之法來。
曹操乃是劉協親封的丞相,代表著朝廷而來,他們要是不放人進來,那就是想和朝廷對著干;他們要是把人放進來,那不是引狼入室嗎?
這事,太難了!
孫權那邊的情況也沒好太多。
自從曹操得了荊州,孫權手底下就分作兩派,主戰和主降,各有各的說法,誰都不服誰。
周瑜和魯肅都是主戰的。
如今曹操在朝中一手遮天,要是就此投降,那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劉琮降得那麼快,還不是給打發去青州。他們經營江南諸郡這麼久,一下子要拱手讓人,心裡如何能服氣?
張昭卻是主降的。
當初孫策病重,曾將弟弟孫權託付給張昭。算下來這張昭還是託孤重臣,他的意見許多人都很重視,認同的人不算少。
上回劉備派人前來聯合他們抗曹,孫權接納了周瑜他們的意見,對劉備一行人多有幫助,想看看能不能借劉備這把刀和曹操分庭抗禮。
不過現在曹軍駐紮在荊州不動如山,壓根沒有分他們半個眼神,孫權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劉備雖帶了不少人過來,可仔細一分辨就知曉其中民多於兵,真正能上陣的人少之又少。
現在曹操坐擁幾十萬大軍,劉備想要他們出兵攻合肥,無異於要他們主動挑釁曹操。
劉備本就沒地沒兵,招惹曹軍自然沒什麼損失,他們豈不是白白遭殃?
現在著實不是主動挑事的時候!
夜深寒重,孫權披衣與周瑜對坐奕棋,久久沒落下一子。
良久之後,孫權少有地嘆了口氣。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肯定就一個想法:打他娘的!
問題就在於不止他自己一個。
他接手了兄長的整套班子,八年來平叛亂、定山民,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判斷決定著不少人的生死。
孫權起身走了兩圈,坐回原位對周瑜說道:「這諸葛孔明巧舌如簧,說得倒是輕巧,可事情要是成了,荊州諸郡怕是會落入劉玄德手中,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周瑜嘆道:「主公,唇亡齒寒啊。」
劉表沒了,劉璋撐不了多久,想都知道曹操下一個會打誰。
哪怕沒好處,也不能讓自己成為孤零零的靶子。
孫權沉默片刻,問道:「曹孟德若傾力而來,我們又當如何應對?」
周瑜說道:「我聽說他上個月派兵入蜀,一時半會怕是無暇東顧。」
這年頭消息傳得慢,他也是通過密探遞送回來的信才知曉此事。
孫權還是做不了決定。
主要是曹軍勢大,他們勝算太小了,哪怕助劉備取得立足之地,怕也難敵曹操全力出擊。
若是兩邊相安無事,他們借長江天險死守,興許還能扛上許多年;可要是他們主動招惹曹操,曹操當真傾舉國之力東下,他們肯定是抵擋不住的!
何況劉備當真拿得下荊州諸郡嗎?
孫權凝目看著桌上未盡的棋局,忽地說道:「公瑾,你說若兄長還在的話,面對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周瑜頓住。
他與孫策同歲,兩人少年相交,十分親厚。
孫策性情剛勇,人稱「小霸王」,當初曹操與袁紹在官渡對壘,還曾謀划著帶兵突襲許都將天子搶到手中。可惜他霸業未成就遇刺身亡,僅活了二十六歲!
周瑜輕輕閉眼,只覺昔日摯友的音容笑貌宛在眼前。
伯符若在……
伯符若在……
伯符若在,必不會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