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揠苗助長】...)
曹衝心里犯嘀咕:老曹找他有什麼事?莫不是要找他算賬?具體算什麼賬?算長安的, 還是算洛陽的?犯的事太多,一時半會竟琢磨不出來!
哪怕心裡有點沒底,曹沖還是溜溜達達地去找曹操, 想看看曹操找自己到底有什麼事兒。
曹操上過早朝,沒什麼事, 叫人整理整理奏摺,挑出這幾個月彈劾曹沖的內容,準備敲打敲打這個混賬兒子。
曹衝過來時, 看到曹操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摺,由衷覺得當皇帝賊辛苦,跑上去給曹操捏起肩來, 口裡還說道:「一大早的, 您就要處理這麼多事,真是太不容易了。」
曹操本來想罵人的, 肩被曹沖這麼一捏,頓時忘了自己要罵什麼。
這小子胡鬧起來是真胡鬧,孝順起來也是真孝順,且給點陽光就燦爛, 總記吃不記打, 你稍微對他縱容些, 他就蹬鼻子上臉。
便是向來最常到他面前來的曹植,有時候也未必敢像曹沖這麼造次。
曹操說道:「行了, 用不著你來捏肩捶背,你坐下看看這些摺子。」
曹沖一臉拒絕:「這不太好吧, 這可是奏摺, 老嚴肅了,哪能由我來看?」
曹操橫了他一眼, 意思是「讓你看你就看,那麼多廢話」。
曹沖無法,只得拿起最上頭那份奏摺看了起來。
一看之下,曹沖就睜大了眼。
這摺子居然是在彈劾他的錯處!
曹沖有種不妙的預感,一臉狐疑地打量著面前堆積如山的摺子,遲疑地問曹操:「這些摺子,不會全是在罵我的吧?」
曹操對於曹沖的自知之明很滿意,挑眉笑道:「你說呢?」
曹沖不吱聲了,甚至還把手裡的摺子撂下。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曹操說道:「接著看,看完一份念一份,讓我聽聽你都做了什麼。」
曹沖幽幽地看著曹操,不知曹操這是什麼癖好,還想聽人變著花樣罵兒子?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曹沖沒辦法,只得捏著鼻子給曹操念摺子。
等念到落款時,曹沖怒了,又撂下摺子對曹操說道:「好個陳長文,好歹我們連親帶故的,他怎麼老上書罵我?」
曹操說道:「御史的職責本就是聞風奏事,怎麼?你小子比別人金貴,做了錯事還罵不得你了?」
曹沖蔫了。
他一份份地給曹操念摺子,只覺這些御史真會罵人,叫他學會了不少找茬辦法。
要是讓他去當御史,他保准想參誰一本就參誰一本,想給誰安罪名就給誰安罪名!
學會了學會了!
曹操等曹沖念得口乾舌燥,才讓他停下來,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曹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咕嚕咕嚕灌了一口,答道:「我們大魏朝的御史們真了不起,不僅學問好,思維也靈活,很值得學習。」他來了個現學現賣,現場拿郭嘉做例子,向曹操演示自己可以怎麼把郭嘉參得渾身窟窿。
曹操:「…………」
還真別說,送到他案頭的還真有不少這種彈劾郭嘉的摺子。
這小子學什麼都挺快!
可惜一天到晚不幹正事。
曹操笑罵:「奉孝要是知道你拿他來當箭靶,非和你翻臉不可。」
曹沖見曹操這般態度,就知道曹操沒把這些無關痛癢的彈劾放在心上。
御史可以彈劾,曹操也可以不搭理,只要沒犯原則性問題,曹操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懲治他和郭嘉。
相反,要是曹操鐵了心要處置某個人,罪名那是隨便都能現場捏造一堆的,更不會特意去翻找這些陳芝麻爛穀子。
曹沖說道:「先生和我好得很,不會與我計較這些的。」見曹操心情還不錯,他趁機說起郭嘉想去會稽郡的事,「先生說他上回與您去過江東之後就一直惦念著,很想再去那邊待個三五年,要不父親您回頭讓他當個會稽郡守!」
曹操瞅著他,說道:「此前我沒聽奉孝說起過此事,我怎麼覺得這是你的主意?莫不是你慫恿他去會稽郡的?」
曹沖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我絕對沒有慫恿先生去那邊,更沒想著讓先生逮住那劉玄德,把關雲長他們統統弄回洛陽!」
一聽到關羽,曹操也開始惦記起來了。
建安郡那邊山太多,大軍不好過去,江東那邊又不時鬧個大大小小的叛亂,著實分不出太多人手去尋劉玄德一行人的行蹤。
父子倆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裡的那麼一點渴望。
兩個人都沒再作聲。
唉,那麼好的關羽,那麼好的諸葛亮,又想要,又要不到。
曹沖知道曹操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很快又振作起來,好奇地問道:「父親您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看御史們怎麼罵我的嗎?」
曹操道:「我看你在太常那邊沒什麼事做了,準備給你升個官。」
曹沖第一反應是推辭,二話不說就拒絕陞官:「不了,我覺得挺好,太常裡頭全是人才,我們相處得非常融洽,我不想去別的衙門!」
曹操聽曹沖這麼一推拒,更篤定了要把他調走的想法。他說道:「將作大匠要挪位置了,接下來就由你去接替他的位置吧。一會你回去交接交接手頭的事務,再去與將作大匠那邊接過將作之事。」
曹沖想到早前那位將作大匠是做什麼的,頓時有些頭大。
將作大匠主要是搞宮室營造的,什麼皇宮王府皇陵,全部歸將作大匠管;同時將作大匠還要管理底下的工匠,可以說是全國官營手工業的頭領!
曹沖說道:「這麼要緊的位置,讓我上去不適合吧?我年紀這麼小,別人哪裡能服氣!」
曹操說道:「那就是你要想辦法的事了,我看你在太常就挺能服眾的。」
曹沖臉色發苦。
那不是不服眾要挨削嗎?
曹沖唉聲嘆氣:「揠苗助長是不對的,應該讓小孩兒在適合的年齡做適合的事!像我這個年紀,著實不應該承受這麼多重擔!」
曹操語氣淡淡:「所以你想去學人鬥雞走狗?」
曹沖不敢吱聲。
看來二哥說得沒錯,果然有人盯著他告狀!
既然起了話頭,曹操就明明白白地說出自己的要求:「玻璃作坊不能只長安有,洛陽這邊也得建一個。」
曹沖拒絕新任命不成,只得點頭應下,蔫耷耷地回去做交接工作。
司馬懿聽說曹沖搖身一變成了將作大匠,沒多少羨慕的感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這小子可算是走了!
既然馬上要分開,司馬懿也不吝於給予曹沖由衷的祝福,讓他在新崗位好好發光發熱,不用惦記著他們這些老朋友、老同僚!
新官上任,全是雜事,曹沖又去薅了一批實習生過來給他當苦力,花了好幾天把將作大匠需要負責的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爭取把能安排下去的任務都給安排了!
一把手不好當啊。
離開老師的日子,想他!
相比苦哈哈幹活的曹沖,曹操等人卻是優哉游哉地開起了君臣茶話會,話題在政事上打了個轉,最後又繞到了曹沖身上。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批評了曹沖一輪,都覺得這小子能力是有的,就是踢一腳才走一步,著實叫人頭疼。
曹操提起江東那邊的安排,問道:「明年將奉孝下放去會稽郡,再讓周公瑾任丹陽郡守,諸卿認為如何?」
荀攸說道:「周公瑾在江東的影響不一般,把他放回丹陽郡,會不會縱虎歸山?」
曹操笑道:「我連孫仲謀都留在吳郡,難道還怕他周公瑾反了不成?江東之地我們整合了兩年,派誰去都亂不起來,若是當真有人要作亂,正好可以順便處置了,免得他們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聽曹操是作這個打算,荀攸便沒有再多說。
荀卻是從曹操的兩個人選里嗅出了點旁的味道來。
這架勢怎麼看著,活像是準備讓曹衝去江東玩似的!
荀覺得曹沖這麼無法無天,很大程度上是曹操他們慣出來的。縱觀京城各家子弟,哪個能像曹沖這樣既占著實職又到處亂跑的?
別人不勸,荀卻不能不勸:「陛下,你不能再讓鄧侯一天到晚往外跑了。」
曹操看了眼荀,知道荀是在大義滅親,想要堵死曹衝出去玩兒的路。他說道:「文若,倉舒是皇子,但也是朝廷命官,只要他能做些實在事,便是把他安排去遼東也是可以的。有些事他能做好,讓他去做也無妨。」
荀聽著曹操的考慮,頓時沉默下來。
他也看過曹沖從長安寫回來的各種方案,其中雖然有不少內容是為了留在長安而誇大其詞,卻也不失為思深慮遠的長遠謀划。
曹沖所「採風」回來的風俗人情、俗語風謠,也都是極具參考價值的資料,不管是編整方式還是收集方式都很值得別處效仿!
既然曹沖不是光出去玩兒,那放他出去走走確實無傷大雅。
總比曹操親自出巡要好,皇帝出巡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所過之處不知得耗費多少民力和財力。他們為了勸曹操留在洛陽別往外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
曹操見荀被自己說動了,笑著說道:「此事不急,等奉孝歸來,我們再做安排。你們也莫要向倉舒露了底,看看他接下來表現如何,表現得好再與他提起此事。」
荀幾人對望一眼,都覺得算了,曹操既然願意縱容這個兒子,那就讓他縱容去吧。
以後曹衝要是越來越無法無天,那就讓曹操自己頭疼去,反正他們是不會管的了!
對於荀他們私底下交換的眼神,曹操都看在眼裡了。
可他這個當爹的也拿曹沖沒轍,這小子打著不走攆著倒退,你越是逼迫他他越是跟你犟。你待他寬縱一些,他反倒會給你點驚喜!
那他能有什麼辦法?只能不時想辦法壓迫壓迫,瞧瞧能不能壓迫點新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