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立儲封王】...)
曹沖遣人回家說一聲, 自己跟著曹丕走了。
一路上兄弟倆都沒說話,氣氛莫名有些緊繃,曹沖想說點什麼, 見曹丕神色沉沉,又把話咽了回去。
到兄弟倆相對而坐, 侍女捧上熱騰騰的茶來,曹沖才終於活了過來,麻溜地問:「二哥, 你怎麼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啊?」
曹丕沒說話,端起茶喝了一口,只覺今年的新茶有些澀。
他抬眸看向曹沖, 這麼多弟弟之中, 就數曹沖最能鬧騰,
每次碰著了都要跑你面前叨叨半天, 起先他覺得挺煩人,後來漸漸也習慣了。
習慣是挺可怕的東西,有時候分明不是特別喜歡、特別在意,突然沒了心裡也會覺得空落落。
只不過他有少年時便定下的目標, 一直也在為之努力, 並不會為任何人動搖和改變。
他所做的所有事, 幾乎都是為了成為讓父親滿意的兒子、為了接替長兄的位置成為父親的繼任者。
「今日之後,我們就不止是兄弟了。」曹丕放下手裡的茶盞, 凝視著曹沖說道,「太子之位, 我是不會放棄的, 所以……你不要指望我會對你心慈手軟。」
曹沖聽得微微發愣。
曹丕要爭太子之位,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對上曹丕認真的雙眼, 頓時明白曹丕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請他喝最後一次茶!
曹沖一臉警惕地看向自己面前喝到一半的新茶:「二哥你要毒死我?」
曹丕本來心情不佳,聽曹沖這麼一說,只覺一股氣血湧上心頭。他氣得不輕,當即怒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曹沖連連否認:「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一開始他對曹丕是挺戒備的,畢竟曹丕看起來凶得很,說話做事也很不近人情,又有那麼多記載說他是個殺弟弟狂魔。
只不過相處多了,曹沖便發現曹丕對自己人一直挺好。
「是你說什麼不會心慈手軟,我這不就想偏了嗎!」曹沖認為自己的反應非常正常,一點問題都沒有。
曹丕氣結。
曹沖見曹丕明顯不對頭,不由關心地詢問起來:「二哥,是不是那吳季重又和你說了什麼?這傢伙特別能扯,你可別信他!我跟你說,我……」
曹丕打斷道:「父親今天問我,如果他要立你為太子,我服不服氣。」
曹沖睜大了眼睛。
老曹,堂堂大魏開國皇帝,居然干出這樣的事!
見曹丕面色沉鬱,明顯是把曹操的話當真了,曹沖趕忙說道:「你別聽父親他瞎扯,他幾天前還問我『如果我立子桓為太子,你當真不會後悔?』到了你面前又換了種問法,我看他就是沒事找事!」
這種話在他面前講講也就罷了,明知他二哥是這麼較真的性格,竟然還在他二哥面前這麼說!
老曹這張嘴別的能耐沒有,就是特別愛給他拉仇恨。
記得他剛大病初癒那天,老曹就曾在他病榻前罵曹丕他們,說什麼「要是倉舒能活下來,就必定讓他繼承我的位置」!後頭他醒來了,老曹把他當繼承人培養了嗎?
壓根沒有!
他身邊的人還是曹丕和曹彰勻給他的!
要不怎麼被罵曹賊呢,這老曹壞得很!
曹丕見曹沖一臉憤憤,還對曹操口出不遜,本來作為兄長應該勸阻的,可是仔細一琢磨曹沖的話,又覺得……他也挺想罵曹操。
曹丕的心緒慢慢平復過來,看著曹沖追問:「父親他當真這麼問你?」
曹沖說道:「我騙你做什麼,父親就是這麼問的,還神神秘秘地讓左右統統退下才來問我!」
「那你如何作答?」
「我當然是說不會後悔,我對太子之位一點興趣都沒有。」曹沖老老實實答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沒打算與二哥你們爭!」
曹丕垂眸看他。
曹沖是沒爭過。
只不過就像當初吳質說的那樣,只要曹沖想,曹沖就可以做到。
理智上,曹丕知道自己是不該信任曹沖的,對於這樣一個弟弟必須永遠懷著警惕和提防。
只是人活於世上,又豈能事事都理智應對,若非曹操親口所言,他也不願意與曹沖刀劍相向、爭個你死我活。
曹沖被曹丕看得心裡毛毛的。他忍不住和曹丕掰扯起來:「父親在我面前說立你為太子,在二哥你面前又說立我為太子,不知他在三哥和四哥面前是怎麼說的!」
曹丕:「…………」
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曹丕說道:「父親行事豈是我們可以評議的?以後你莫要再與旁人提起御前問對之事,以免父親生氣。」
曹沖幽幽說道:「是二哥你先說的。」
要不是曹丕把曹操的話告訴他,他也不會知道曹操的騷操作啊!
對親兒子都來這套,就離譜!
曹丕靜了一下,才說道:「我也不會再與旁人提起。」
兩個人交流完曹操的騷操作,心情倒是都放晴了。曹沖見曹丕神色明顯緩了過來,不由說道:「二哥,我餓了!」
蹭飯的意思可以說是表達得很明白了。
瞅見曹沖又恢復了往常生龍活虎、無法無天的模樣,曹丕拿他沒什麼辦法,只得叫人送上飯食。
曹沖留下蹭吃蹭喝了一頓,還要對著菜色點評了一番,表示這個好得很那個需要改進,說得那叫一個頭頭是道。
末了,曹沖又和曹丕提起自己的「下江南,造漁船」計劃,對曹丕說道:「二哥,要不你幫我勸勸父親,讓父親放我去江東玩兒!」
曹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若是我要做什麼你覺得不當做的事,你會不會勸我別做?」
曹沖不假思索地說道:「那肯定會的。」
曹丕說道:「那我也會。」
曹沖聽明白了,曹丕這是不贊同他往外跑。他忍不住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出去玩玩有什麼不可以?」曹沖唉聲嘆氣,「我與奉孝先生哪裡適合在京中生活,說不準回頭坊間都要賭每個月我和奉孝先生誰被彈劾的次數最多了!」
曹丕想到郭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要說陳群參得最多的是誰,必然是郭嘉無疑了。對他們這些生性不羈的人來說,當京官確實不如到地方上來得自在,好歹到了地方上凡事都是自己說了算!
曹丕見曹沖一臉苦惱,終是應了下來:「眼下形勢特殊,你先消停些,等過些時日我再幫你與父親說說。只不過父親到底願不願意放行,我也沒法保證。」
曹沖拉到個助力,頓時就高興了。
他猛誇了曹丕一通,才心滿意足地揉著肚子往回走。沒辦法,他挺久沒到曹丕這邊蹭飯,一不小心吃多了,得好好消消食,免得落了個英年早肥的下場!
這不養生!
曹沖踏著餘暉往家裡走,趕巧迎面碰上了吳質。
想到自己剛才還往吳質頭上扣了鍋,曹衝心里有點小慚愧,主動了吳質打了個招呼。
吳質見曹沖從曹丕府中出來,還一副吃撐了的模樣,知曉他肯定剛在曹丕那兒蹭了頓飯。
對於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吳質已經不想說什麼,也客客氣氣地與曹沖打了招呼便回家去。
曹沖繼續踱步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后又忍不住和許六感慨:「這人啊,就不能幹壞事,一旦幹了次壞事,下次再遇到同樣的事,大家都會覺得是他乾的!」
吳質,就是個典型例子!
許六跟不上曹衝天馬行空的思維,只得憨憨地一笑,勉強充當個合格的聽眾。
兄弟倆一起抨擊過曹操兩頭挑撥的可恥行為,算是把話說開了。反正不管曹操作何打算,只要他不想去爭,曹操也不能摁頭讓他上!
曹沖回到家,與荀意狠狠吐槽了老曹一番,表示這個爹真是不能要了!
荀意往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在旁伺候,才說道:「陛下到底是君父,你別在旁人面前這麼說話。」
曹沖說道:「你又不是旁人。」
小夫妻倆說了一會話,曹沖就沒心沒肺地把這事兒擱下了。
倒是曹植隱隱察覺朝中風向不對,許多過去與他交好的人都不著痕迹地疏遠起他來。
曹植沒忍住秘密見了丁儀,丁儀讓他稍安勿躁,等他去打探打探消息。
只是曹操問了一圈意見,卻沒問到丁儀頭上。
大多數知道內情的人大多嘴巴又嚴實得很,壓根沒有私自與任何人提及過曹操曾問起立儲人選的事,丁儀竟是打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與曹植的焦慮不同,曹丕仍是有條不紊地完成手頭的事,甚至比之從前更為認真和賣力。
曹操本來想看幾天好戲再做決斷,沒想到朝中一派風平浪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至於曹丕和曹沖這兩個小子,除了那天湊一起吃了頓飯之外,竟是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曹操挺懷疑曹沖是不是給他二哥灌了什麼迷湯,以至於他都明著說「立倉舒為太子」了,曹丕都沒和他翻臉!
既然看不了好戲,曹操也沒再拖延,乾脆利落地叫人擬了幾道旨意。
二月十五這天一早,曹操讓人把年紀稍長的皇子都請進宮,不管有沒有實職在身皆來參加這次大朝會。
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個個都早早出發,穿戴得整整齊齊前往召開大朝會的正殿。
平日里大夥在早朝前還會交頭接耳地討論幾句,這天的氣氛卻與往常大不相同,誰都沒敢竊竊私語,殿中一派肅穆,安靜得落針可聞。
曹操很快讓人宣讀了旨意,先是針對後宮的封賞:卞夫人跟隨自己多年,當為皇后;餘下的環夫人等人,也按照子嗣上的貢獻分別從妃位一直往下排。
旨意一出來,大夥都明白了:日後宮中最為顯貴的當屬卞皇后,而後便是環夫人。
曹操雖喜好美色,對後宮的封賜卻是遵循「母憑子貴」的原則,沒有因為貪圖享樂就把年輕貌美的妃嬪給提上來。
聽完曹操的安排,朝臣們覺得理所當然又不免有人暗暗惋惜:既然當上皇后的是卞夫人,看來他們在曹沖身上壓的注算是打水漂了。
果然,曹操將後宮封賞了一遍,便叫人念出了最重要的一份旨意――
這份旨意先是花團錦簇地誇了曹丕一通,表示曹丕為太子的不二人選,故而將曹丕選為太子,擇日祭告先祖!
不少人心裡早有預感,所以親耳聽到這道旨意時倒是沒太震驚。只曹植有些恍惚,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來上朝,聽到的竟就是立曹丕為太子的旨意!
重頭戲上完了,剩下的旨意也依次宣讀下來,竟是給了已經成年的諸位皇子統一封王,命他們在太子受封之後便就藩。考慮到諸王年紀尚小,不足以掌治一方,是以地方上的事務將由朝廷派國相代為處理。
按照曹操的旨意,諸王其實沒有實權,真正負責管治封地的仍是朝廷派去的國相。只不過在這些封王旨意中,有一道看起來比較特立獨行――
封曹沖為丹陽王,國相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