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天塹
龜田芳子臉上的血色瘋狂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死灰。
“芳子，芳子……”
是個人，都能感到龜田芳子的生命在飛速流逝，何況柳生純子。
龜田芳子搖搖頭，流下了眼淚：“小姐待我親如姐妹，我能為小姐做的，隻有這些。”
“不……芳子，我不能沒有你這個妹妹，不能！”
柳生純子淚雨傾盆。
楊楓的心也如同被人用手緊緊攥著，痛得無法呼吸，龜田芳子雖然隻是個下人，但是，讓楊楓看到了人性光輝的一麵。
“從小到大，芳子今天過得最快樂……”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
“芳子！”
楊楓、柳生純子同時叫道。
“夕陽好美！”龜田芳子迷離的眼眸中倒映著如火夕陽，突然打了一個冷戰，“先生的懷抱好溫暖，可不可以抱緊芳子，芳子好冷……”
楊楓二話不說，深深地抱緊了龜田芳子。
龜田芳子努力地仰起臉，努力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撫摸楊楓的臉。
“先生，如果有下輩子，下輩子，讓芳子早一點……早一點……”
隨著夕陽的下沉，龜田芳子的手無力垂落。
“芳子！”
楊楓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如山。
“啊——”柳生純子嚎啕大哭。
“夠了吧，今天，你們都要死！”
柳生東藏說，他的聲音極其刺耳，就像兩塊鐵板相互摩擦。
楊楓輕輕將龜田芳子放下，眼睛一閉一睜，起身麵對柳生東藏。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沒有絲毫痛楚，隻是充滿了切齒仇恨。
“我不知道我們會不會死，但是，你必須給芳子陪葬！”
“嘎嘎……”柳生東藏一陣大笑，“我堂堂魔神，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女婢陪葬？”
說罷，雙拳一握，氣勢急速攀升，衣袍無風自鼓，一頭長發烈烈飛揚。
楊楓同樣握緊了拳頭，沒有絲毫的示弱。
突然，有人拽他褲管。
楊楓扭頭看去，柳生純子輕輕而堅決的搖頭：“先生，走。”
“不！”楊楓切齒道。
“他不是人，他好強，純子不想看到你受傷。”
楊楓閉上了眼睛。
他何嚐看不出柳生東藏的強悍，強大的無法形容，令楊楓也心生懼怕。
但是，怕又如何？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何況，現在先走，就走得了？
“走？嘎嘎，誰也走不了。”
“聽見了麽？想走，也必須打倒他。”
楊楓看著柳生東藏，平靜地說道。
“嘎嘎，大言不慚的人類，受死吧！”
說罷，提起右手。
“純子，走，越遠越好！”
說話的同時，楊楓已然攻出。
楊楓發現這個被魔神附體的柳生東藏的確邪門，邪門的要命，舉手投足間，竟然能夠牽引周遭氣機。
所以，一旦他的大招形成，那就是挾著天地之威。
楊楓自知還不能同天地抗衡，好在這個柳生東藏醞釀大招也需要時間。
於是，楊楓決定先下手為強。
在楊楓攻向柳生東藏的一刻，柳生純子也很聽話，抱起龜田芳子艱難遠離，她知道，留下就是楊楓的累贅，出奇的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
楊楓一上來就是十層功力的摧冰掌，那是懸空寺的絕學，摧冰掌摧雪裂冰，掌風下，空氣都被凍結。
柳生東藏倉促間翻掌迎接。
兩人第一次碰撞。
轟……
樹木摧折，花草連根拔起。
尚未離開院子的柳生純子被氣浪掀翻。
整個後花園如同經曆了一場颶風。
柳生純子頃刻間冒出一個念頭，今天這裏發生的一切，直接顛覆了她的人生觀。
哪怕出去告訴任何一個人，也絕對沒人相信，當然，前提是還能活著出去。
兩人一觸即分。
柳生東藏紋絲不動。
楊楓倒飛而回，落地後重心下降，單膝跪地，即便如此，他還是往後滑退了十幾米，而堅硬的六棱磚，竟然被犁出一道深槽。
楊楓身形定住的一刻，張口噴出一口血。
“先生……”
楊楓手一抬，阻止柳生純子說下去，同時示意她盡快離開。
柳生純子經過一番艱難的抉擇，還是一步步離開了。
“嘎嘎……原來不過如此，支－那－人，你死定了。”
楊楓一下站起來，膝蓋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他狠狠的一抹口角，“再來。”
“勇氣可嘉啊！隻可惜實力差距如同天塹，人和神，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柳生東藏話沒說完，楊楓已經迫到了近前。
但是很遺憾，還有一米的距離，楊楓竟然無法寸進，前方，仿佛是柳生東藏的一片領域。
楊楓拚命的壓榨內力，也沒有任何作用。
“嘎嘎……該我了。”
柳生東藏手臂畫圓，突然往懷中一帶，楊楓一個立足不穩，居然給帶了進去。
一股無形的力量，居然將楊楓的手臂束縛住了。
楊楓大駭，此時竟然無法控製自己，身不由己的來到了柳生東藏的麵前。
看到柳生東藏血紅的眼珠，血紅的嘴唇，甚至兩顆滴血的獠牙，楊楓駭然欲絕。
撲！
一聲悶響。
胸口劇痛，身子倒飛而出。
這一次，楊楓後背直接砸在一麵牆上，然後哼哧落下，腦袋一撇，吐血成升。
難道要死在這裏？
楊楓甩甩腦袋，眼裏出現了一道道重影。
柳生東藏一步一步逼來，好整以暇，不緊不慢，仿佛貓戲老鼠。
“你是我三百年裏見過的最強人類，能夠死在我的手上，你可以瞑目了。”
說罷，柳生東藏已然站在了楊楓麵前，他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就要兜頭擊下。
楊楓身子顫抖起來，他無比激動，甚至亢奮。
自己不可以死，父親怎麽辦，妻兒妹妹怎麽辦？
“爺爺！”
月亮門中，柳生純子聲淚俱下，歇斯底裏，“你醒醒吧，不要被魔鬼吞噬了靈魂，還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的嗎？”
聽到這話，柳生東藏的身子僵硬了片刻。
或許，柳生東藏還有那麽一絲殘留的意識。
“純子，走！”
楊楓大吼。
“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柳生純子跪倒在地。
楊楓靠在了牆上，長歎一聲，沒想到自己竟然殞命霓虹。
好在還有情深義重的柳生純子黃泉路上作伴，自己倒也並不寂寞。
隻是有些傷感。
淚水滑出眼眶，黯－然－銷－魂。
魔神的靈魂漸漸奪取了柳生東藏軀體的控製權，他的右手再一次緩緩抬起。
等待死神降臨的一刻，楊楓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電光，一道聲音綿綿泊泊。
“他強由他強，他橫由他橫，清風過山崗，明月照大江。”
這是九陽功的總綱，這是景鬆的聲音。
“師父！”
楊楓潸然淚下，舉掌迎去……
柳生純子閉上了眼睛，不忍目睹，哭到暈厥。
楊楓也閉上了眼睛，象征的做著最後的掙紮。
隻有柳生東藏感覺到了楊楓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說不清道不明。
掌爪相交。
柳生東藏的掌風如同天河倒懸。
但是，他那血色瞳孔不由一縮。
楊楓竟然如同山峰，如同礁石，巋然不動。
哪怕身後的一堵牆傾倒了，哪怕周圍多出深達半尺的一個圓環。
但楊楓就是毫發無損。
“不可能！”
柳生東藏又是一掌。
楊楓信心大增，再次舉掌相迎。
柳生東藏的掌力雄渾，如同奔騰咆哮的汪洋大海，整座後花園都被肆虐而過。
真正的牆倒了屋塌了。
可楊楓恰似定海神針，恰如中流砥柱，紋絲不動。
“怎麽回事？”
柳生東藏陷入疑惑。
“先生！”
柳生純子看到楊楓還能夠同魔神抗衡，驚喜交加。
楊楓衝柳生純子投去一抹安心的微笑，剛剛隻是信心大增，此刻楊楓信心都爆棚了。
“不論你是人是魔，今天，也要一決高下。”
“好啊，本尊拭目以待。”
“摧冰掌！”
楊楓雖然恢複能力極強，但是之前受傷頗重，這會兒的摧冰掌隻能發出七成功力。
而柳生東藏竟然對攻過來。
轟！
兩股勁氣發生劇烈碰撞。
事情結果，完全出乎楊楓預料。
原本，柳生東藏兩次進攻，都沒有傷到楊楓分毫，於是楊楓就想，這一次依然如故，自己不需要防守，全力進攻，這樣如同開掛一般，再打不倒柳生東藏，那就沒有天理了。
誰知道，根本是他一廂情願。
楊楓的摧冰掌尚未完全發出，身子就被澎湃的巨力掀飛。
這一次，還在空中，他便大口吐血。
然後，身體砸在了唯一一麵尚未倒塌的牆壁上。
然後，身子陷入一半，停了那麽兩秒，方才跌落。
楊楓落在了地麵上，趴在那裏，了無生息。
牆壁上，留下一個清晰的人形印跡。
下一刻，轟隆一聲，這一麵牆壁終於承受不住三番五次的肆虐，轟然倒塌。
楊楓的身子被磚石覆蓋。
“先生，先生……”
柳生純子不顧一切撲過來。
雙手在碎磚亂石裏翻找，很快，纖纖玉指就變得血肉模糊，但是，她仿佛沒有感覺，仿佛雙手早已不是自己的一般。
魔神附體的柳生東藏一動不動，眉頭深鎖，因為有件事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其中有兩次，自己的攻擊無效，而最後這一次，又能行了呢？
不明白，還是不明白。
柳生東藏一步步走向楊楓倒伏的地方，想要一探究竟。
以柳生東藏的想法，楊楓應該變成一灘肉泥了吧！
柳生純子也是這麽想的，她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終於從磚塊中發現了一隻帶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