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們可曾相信我？
墨芊芊提著一藍花花綠綠的雞蛋，垂眸安靜地在桌前坐下，長長的睫毛擋住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叫人辨不清她此刻真實的表情。
墨軒斜眼瞟了墨芊芊一眼，心裏莫名升起一股異樣，直覺自己這個妹妹年紀越長，心思便越難猜。
墨芊芊感覺到墨軒打量自己的視線，唇角隻淡淡彎起，捧起熱茶抿了一口，並不言語。
墨軒皺皺眉，轉回了視線，語氣沉重道:“本金我再想辦法，家裏的宅子若再不修，墨家長房的臉麵就要丟光了。”
墨子謹聞言，臉色有些許尷尬。
墨軒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話說重了，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沒事我先回去休息了，晚飯不必叫我吃。”
言罷，墨軒又將銀兩推到墨子謹手裏，起身便要離去。
“站住。”
墨芊芊突然開口，今日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墨軒說清楚的。
墨子謹訝異地看著女兒，墨軒腳步頓了頓，沒有聽見一般，頭也不回邁開步子。
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劃破了一室冷凝的氣氛:“叫你站住，墨大公子的耳朵是聾了嗎？”
墨芊芊的聲音平靜而又堅定，少女纖細柔軟的嗓音聽起來猶如黃鶯出穀一般悅耳動聽，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力量，令墨軒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芊芊，不可這般同你大哥說話。”墨子謹忙阻攔，生怕兄妹二人當場吵起來。
“爹爹放心，我今日隻想心平氣和地同大哥談一談，爹爹不是也希望我們兄妹二人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嗎？”
墨子謹雙眉一抬，默默看著女兒。這些年來，說他半分都不曾埋怨過女兒，都是自欺欺人的話。當年的墨芊芊年紀小小卻被寵得無法無天爭強好勝，若不是她非要和墨晴起爭執，也不會間接害死了繆青青。
但是，墨芊芊是繆青青最最珍愛的孩子，繆青青對女兒甚至比對兒子還要上心，墨子謹不忍苛責她，就隻能整日裏借酒澆愁，麻痹自己痛不欲生的心。
就這麽糾結矛盾了好幾年，墨子謹將墨芊芊接回京城，某一天卻突然發現，再度回到自己身邊的女兒性子比小時候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或許是因為當年繆青青的死也對墨芊芊造成了不小的衝擊，也或許是在道觀生活了幾年，墨芊芊將小時候尖銳的性子磨平了不少。
總之，墨芊芊長大後性子變得沉穩堅硬起來，不再對他任性撒嬌，也不再爭強好勝，對生活的不公平也能一笑置之。她默默地承擔起本不該由她承擔的一切，說到底墨芊芊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本該被父母保護在羽翼下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墨子謹想到這些，心裏突然升起一股濃濃的負罪感，他虧欠女兒的實在太多，繆青青若泉下有知，怕是會狠狠罵他一頓。
墨軒冷著臉坐回桌邊：“我覺得你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我也沒興趣同害死母親的凶手說話。”
繆青青的死，是墨家長房永遠沉重的話題，墨芊芊早就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我知道你我兄妹之間的症結是母親。”墨芊芊心中鬆了一口氣，隻要墨軒願意聽她說，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墨軒冷哼一聲，對墨芊芊表現出來的輕鬆極為不滿。
“當年的事，我已經不記得了。”墨芊芊垂眸道。
墨軒炸了毛，他猛地跳起身子，指著墨芊芊的鼻尖責問：“不記得就能抹煞你的過錯嗎？不記得你就應該得到原諒嗎？墨芊芊，虧我剛才還以為你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自以為是的小丫頭片子了，沒想到你還是同小時候一般，天真任性得有些可笑。”
墨軒氣得臉色鐵青，指著墨芊芊的手指都在忍不住微微顫抖：“墨芊芊，你就是個害人精，若不是你，母親就不會死。你若是沒有出生該多好！”
“軒兒！當年的事，並不是芊芊的錯。你怎能對自己的妹妹說出這樣的話來！”墨子謹非常吃驚。
墨軒對墨芊芊的恨意墨子謹知道，卻不知道墨軒竟然如此恨自己的妹妹。剛才這番話，是極其狠毒極其過分的話了。
“父親難道還要維護她嗎？父親就從來不曾怨恨過她嗎？”
墨子謹被墨軒問的啞口無言。他是曾經怨恨過，所以才沒有資格指責墨軒恨自己的妹妹。
墨子謹的反應在墨芊芊的預料之中，她淡淡一笑，心中不曾怨恨過任何人，隻是為這具身體的原主感到難過歎息。連自己的家人都不相信她恨她，難怪當年年紀小小的原主會被逼到神誌不清幾乎發瘋。
“沒錯，母親的死是因救我而起，可當年我與墨晴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們親眼看見了嗎？親耳聽到了嗎？有我推墨晴下水的證據嗎？因為我當時年紀小，被寵得任性好強，而墨晴看起來溫和膽小，你們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我氣不過才推了墨晴。可當年你們有誰替我辯解過一字半句嗎？二嬸和墨晴母女兩個一口咬定是我先動了手，你們便這麽相信了。作為父親，作為兄長，你們可有一瞬相信過我是清白的？”
父子二人喉口一哽，竟是無言以對。
當年的墨子謹，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墨家長房風光正盛，墨芊芊作為京城首貴墨家長房的嫡長女，又是天子親封的安寧縣主，欽天監卜算的吉祥天女，再加上父母寵愛兄長嗬護，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難免被寵得任性嬌縱了些。縱是墨芊芊尚在繈褓中的時候，就有許多的勳貴人家想要跟墨子謹結娃娃親。
墨芊芊同墨晴同年，最常在一起玩耍，墨芊芊總是仗著自己長房嫡女的身份為難戲弄墨晴，氣得譚氏不知道找墨子謹和繆青青告了多少回狀。繆青青也重重罰過墨芊芊幾次，無奈墨芊芊屢教不改。
說來也奇怪，小時候的墨芊芊對其他的堂兄弟姐妹很是禮貌和氣，偏偏就是討厭墨晴，一看見墨晴就猶如刺蝟般豎起渾身的刺來。也因此墨芊芊推墨晴下水，眾人都不覺得有任何奇怪之處。
這些也都是墨芊芊醒來之後假裝失憶，從書韻的口中問出來的。墨芊芊不知道為什麽原主如此討厭墨晴，但她就是莫名地相信原主才是無辜受害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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