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論以後會如何，至少現在你我會安全。何須論得喪呢，你並不是那種自暴自棄的人，什麽時候開始也是破罐子破摔的時候，我們麵對的不過是大自然罷了，並不是人心險惡的人類，現在，你好好休息就是，會好起來的。”
“但是——”其實南宮卿瑾知道，麵對人反而沒有什麽危險，盡管危險，但是畢竟可以知道，怎麽樣的預防啊，這裏，他們兩個人麵對的是一片可以吃人的森林，這森林中還有什麽危險，就不得而知了。
看得出來，南宮卿瑾現在是失望的，好在子桑賀在南宮卿瑾的身旁。
“怕什麽，該死的，是不能活到最後的，該長命百歲的，這些都是磨難罷了，南宮卿瑾，艱難困苦，玉汝於成，這才開始，你不應該這樣子。”他一邊說，宜賓啊望著眼前的人，南宮卿瑾點頭。
“也是，我何故變得這樣悲戚起來呢？”大概是怕，要是自己果真不能離開，就見不到皇甫空冥了，而現在呢，皇甫空冥究竟在做什麽，究竟在哪裏呢？她可能已經想到了，天下大變，但是沒有想到，他出現的那樣及時。
已經做了帝王。
實實在在的帝王啊，皇甫空冥對於管理朝政有自己的一套，畢竟他是曾經做過了帝王現在又是繼續走馬上任的，並且皇甫空冥乃是真正知道民間疾苦的，不像是某些將人民疾苦掛在嘴上，但是並不可能行動的人。
現在，他已經批閱完畢一切奏疏，因為太累了，旁邊的將軍已經將一盞茶送過來，是吳大愷將軍。
“皇上，喝口茶。”他握住了茶盞，就那樣呷一口，然後將茶盞放在了旁邊的位置，看著這麽多的冊頁終於已經瀏覽完畢，他有一種很激動的成就感。
隻可惜，那種成就感很快就消失不見了，因為現在他的成就他一切的喜悅都是沒有辦法與另外一個人一起分享的，他是比較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試想，誰又是不喜歡呢？這感覺就是呼風喚雨，想要有什麽就有什麽，要是……要是有南宮卿瑾就好了，但是，老天爺好像總是喜歡給人開玩笑一樣，並沒有，並沒有啊。他的心情一度已經糟糕透頂，還好……
還好有無窮無盡的工作，這些工作簡直讓人快要忘記自己是人了，好像是一架機器似的，他一邊看著旁邊的位置，一邊歎口氣，過了夏至以後，天氣逐漸變得比較涼爽起來。
但是過分的涼爽，已經不能簡簡單單用“涼爽”兩個字來形容了，而是逐漸變得比較冷起來，今晚，雨水淅淅瀝瀝，看著屋簷前的雨水，他這才歎口氣。
“朕沒有想到，朕現在是一個人，朕煢煢孑立，要這大好河山做什麽呢？”皇甫空冥一邊說，一邊歎口氣，看著雨水，雨水朦朦朧朧的。
“朕想要下雨，但是朕唯恐下雨，要是下雨了，天下缺少雨水的禾苗會瘋狂的長起來——”
“皇上，好雨知時節，您不用這樣子了。”旁邊的吳大愷將軍一邊說，一邊已經走過來。
“但是，要是雨水逐漸的瘋狂起來，終究還是會將一切都淹沒的，所以，朕又是唯恐下雨啊。”一邊說，一邊回頭，看著旁邊的吳大愷將軍——“你的人，還在找，有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其實，是有蛛絲馬跡的，不但是有南宮卿瑾留下來的蛛絲馬跡，連仙兒之後留下來的都有，但是經過這豪雨的洗刷以後，還有什麽呢，一切已經都消失了，痕跡是留在細沙表麵上的，所以，很快已經消失不見。
“皇上，末將想，他們可能已經……”
“如何？”他是多麽不想要得到那消息啊，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旁邊的吳大愷將軍隻能歎口氣，“我的人向來也是很會偵查的，但是並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並且那是峽穀，峽穀中，原本就是比較危險的。”
“現在又是山洪頻仍的時候，您知道的，有多少人可以福大命大的活下來呢？不僅僅是他們已經遇到了危險，其實，就連您已經派遣過去的軍隊，十有八九現在也是已經遇到了危險，我——作為將軍，不得不請求您，將犧牲降到最小，讓軍隊收兵回營。”
一開始，聽到這樣的建議，他是非常難過的，並且覺得這個吳大愷將軍實在是過分了點兒，但是在準備反駁的那麽一個刹那，好像他自己也是豁然開朗起來。
“對，你說的很對，人命至重，有貴千金，南宮卿瑾的命值錢，難道他們的命就絲毫都不值錢，讓你的軍隊實在是發現，就早早的回來，你說得對，這是山洪頻仍爆發的時間點。”
“是，謝主隆恩。”他一邊說，一邊跪拜在了那裏。
“去吧，朕現在也是需要休息了。”皇上一邊說，一邊揮揮手，現在終於他還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還是做了那稱孤道寡的人，但是心情比之前還要沉鬱不少，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模樣。
現在，他一邊想著，一邊心痛。與南宮卿瑾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好像黑白默片一樣，已經在腦子裏麵開始循環起來，細枝末節已經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一切好像都在。
有人說，哀莫大於心死，其實，皇甫空冥是——哀莫大於心不死啊。他的心情是非常難過的，要是可以，他情願讓人將那峽穀給掘地三尺，但是他也是知道，這些都是以無用功。
與其犧牲更多的人，不如就到此為止。他們這一生的緣分已經到了盡頭，該有的，不該有的，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其實已經都發生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她是那樣的難過，一邊歎口氣，一邊看著那已經好像一串驪珠一般的雨水。
雨水是那樣的晶瑩剔透，那一枚一枚渾圓的好像是珍珠一樣的雨點，連綴在一起，他握住了旁邊的龍泉劍，已經霹落，但是雨水，很快又是裏連接在一起。
今晚，他的心情的確不好，是登基以來，最為不好的一天。
他可以這樣快就回歸本位，做自己的帝王，其實，中間也是有南宮卿瑾在幫助自己鏟平道路，本以為，到了最後，她們是會在一起的，但是到了最後，她們終究還是分道揚鑣，現在的局麵死別已吞聲，升別長戚戚啊。
他一邊想著，一邊已經沒入了這黑漆漆的雨水中。
旁邊的幾個內侍監剛剛還在打盹呢，現在看到皇上已經發瘋一般的在雨中練劍起來，一個一個都朝著雨水中來了，九月的冷雨，已經和七月的豪雨不一樣了。
畢竟，現在天氣已經逐漸冷起來，雨水中，他的動作是那樣的好看，霍如羿射九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動作瀟灑，簡直一氣嗬成，那種美麗的動作，讓人一看就覺得是那樣的好看。
“皇上，皇上，您注意身體啊，老奴給您動一件披肩。”
但是練武的人並沒有絲毫停止下來的動作，什麽披肩，他是不需要的，這劍揮舞起來，將老奴剛剛丟過去的披肩衣襟一分為二，看著這披肩已經滾落在了地上，她的心情是無比的難過。
“皇上，皇上，請皇上回來，請皇上回來啊，皇上注意您的龍體安泰啊，您已經日立業績，還是請您回來，回來啊。”這內侍監，看到不能規勸，隻能跪在地上開始磕頭起來。
但是皇甫空冥簡直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過了很久，這才將劍收回來，身上濕漉漉的，這邊，宮女們立即去準備幹淨的衣服了，事情的後遺症就是，皇甫空冥一病不起。
其實，這也正是他希望的，他不是那種身體嬌貴的人，但是最近一來是太累了，二來是心情不好，一冷一熱之間，已經病倒。
好在，最近朝廷已經逐漸的步入正軌，他想要看看，要是沒有自己挑大梁，究竟人們能不能做好自己的事情，但是，人人都安分守己，不過分的緊張，但是也不過分的鬆懈，這是他比較開心的。
之前，或者他認為，自己得到了天下，就可以得到一切，但是現在才終於明白，江山美人不可兼得，舍美人才可以握著權柄，他不知道老天為何會對自己這樣的悲苦。
現在，他吃藥完畢，這才看著旁邊的吳大愷將軍——“你的兵呢，已經回來了？”
“是，皇上，衣襟回來了，各個打道回府，並沒有看到什麽東西。”其實想要說“並沒有看到屍體”的，但是到了這裏，畢竟還是咽下去。
“好。”皇甫空冥點點頭，但是其餘的話句子一個都沒有說，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時間好像都已經停止了流動似的，他的眼睛看著那金博山的熏香爐，熏香爐中，銅鶴嘴巴中的蓮花裏麵已經有青煙嫋嫋出來。
“退下吧，朕想要一個人休息休息。”
“皇上，您其實應該……大選一次的，天下的女子那樣多，您總不能一個人孤苦無依一輩子，要是做帝王果真如此，這也……老大的沒意思。”無疑，這句話是過分了點兒，不過他並沒有在乎。
“你好像言之有理，但是朕的心，這一關過不去，好了，你去忙碌你的，此事不著急。”他說。
其實，今年的皇甫空冥已經過了二十六歲，在古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到了二十歲左右，男子已經開始成家立業，談婚論嫁是比較早的，但是現在呢，看起來分明已經二十六歲了，但是他還是一個人。
什麽大選不大選，之前的大選已經弄得民怨沸騰，他不想要弄這個，他是冥冥中還在等著，或者會出現奇跡，南宮卿瑾是會活過來的，畢竟，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這女孩還是活得好好的啊。
良久良久的沉默，他看著人群逐漸的走遠，這才歎口氣，雨水已經一天一夜，是充沛了點兒，聽著這無窮無盡的語聲，看著那雨水一枚一枚的滾落，他的心是沉痛的，是悲涼的。
好像，雨水帶走了什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