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震爆性耳聾
一般說話少的人分兩種,一種是特別蠢的,蠢到一開口別人就要知道他是個草包,他知道自己這個毛病,所以他就盡量少說話,神神秘秘的。另一種是懶得張嘴說話,因為說話這件事情本來也是個相當無聊的,他太聰明了,很少有人能跟他站在一個高度上交流一些東西,所以他覺得沒必要說話,做事吧,很多事不是談一談就能解決的——陳談是後一種,你看人們所謂的“命”有多怪,他叫陳談,可是很少說話。
我們一會兒還要見到前一種人,不過在見他之前先回到繁星號,看一看上麵的人都是什麽狀態。
戰爭總要有死傷的,有的人對這件事持一個開放的態度比如陳談,如果繁星號的科技不如土衛六,那麽倒黴的就是他們,這好像沒什麽好說的,誰弱誰吃虧就是了——而且記住,要不是“榴彈炮”拚了老命把下麵的脈衝炮陣地給炸了的話繁星號的死傷要嚴重得多,所有的勝利都要付出代價的,不過是他們的科技高出太多才僥幸獲勝而已。另外一些人對這種大型的人類傷亡事件沒法持開放態度,這種人同情心太強,他們認為作為一個人類不應該去傷害另外一些人類,這些人也沒錯,從根本上講的確是這個道理,人不應該傷人,哺乳動物裏同類相殘的不多,人是一種,猩猩是一種,仿佛是智能高到一定級別以後就會同類相殘似的。過去非洲的雨林裏大猩猩們有幾天閑得沒事就會偷偷摸過去襲擊其它猩猩種群,它們抓到別的種群裏的猩猩以後會……有點難堪,會撕掉對方的小弟弟,所以可能你長的這個東西就是個惹禍油子。這不是因為爭奪配偶或者搶占地盤,打完它們就回去自己地盤了,所以就是心癢癢,想拽幾個小弟弟下來玩……人類和猩猩是唯二有這種沒來由的同類相殘的愛好的哺乳動物。在進化路上走慢一點的東西,比如蛇、鱷魚這些爬行動物,它們可能就是沒腦子,所以它們也會同類相殘。這麽說起來是不是智能也有一個閾值,太高或者太低就會同類相殘呢?誰也不知道。
陳談發現自從漲潮戰爭以後楊慎離不跟他說話了,現在他在繁星號上跟她關係最好,如果說他偶爾也會有那種想說話的感覺的話他就會去找楊慎離,她不理他了,為什麽呢?當然是因為他下命令打爆了脈衝炮陣地下麵的聚變爐,引起了土衛六上全球範圍的自然災害,死掉了大量的平民……你注意,真正去打仗和人搏命的人對死傷都比較開放,不是對別人,對自己也開放,有那種隨時犧牲的心態才能做一個合格的戰士,而那些不用他們上陣殺敵的人就特別有同情心,楊慎離是這樣,張漢青也是這樣,所以其實陳談跟他們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庫拉澤都比這些人強。天生凶狠的人當然也有,用不用他上陣殺敵他都沒有同情心,比如王燼,在她心裏土衛六上的人死得越多越好,省得將來他們在這裏作業的時候這些人跑出來找麻煩,和她心態差不多的大概是周立民,他對這類事也看得很淡,你打不打他他都會跑來打你,有什麽好同情的——至於麗娜,這個女人對這種事根本沒想法,她最近表現得有點煩躁不安,問她什麽也問不太出來,總之就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你總記得地球上那些俘虜吧,這幫人現在基本上都成了繁星號的船員,章天河不放他們,讓他們去生態層幹活,既不虐待你也不為難你,但就是不放你。等章天河死了這事就沒人再提了,甄德重倒是找了麗娜好幾次,現在在船長她是待遇最好的,天天和楊慎離在一起,幫她訓練船員。他找到她,提醒她咱們還是新亞特蘭蒂斯人,得想辦法回去,麗娜聽了就一個勁搖頭,也不知道她啥意思……雖然章天河在新亞特蘭蒂斯引爆了殲擊艦發動機的消息早就傳開了,但老頭總是不願意信,總想著有機會回去一趟——其實在他心底他也差不多放棄了回去的念頭了,不過是總是掛在嘴上而已,就像老公死了十幾年的寡婦一樣,你別管她有沒有偷野漢子,她在外麵隻要張口就是還在掛念那個死鬼,這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了。
至於這船上的喬治老頭,我們說了他成了炙的可熱的人物,一有戰爭醫生總是最忙的,喬治大師這些天天天在傷員中間跑,說實話,他本來是搞生物的,在繁星號上本來挺清閑,這時突然來了這麽多這麽大的活讓他還有點不適應了呢——他可能還從來沒這麽忙碌而且被尊重過,以前天天挨章天河罵都把他搞得有點畏縮了,現在一下子重要起來老頭小臉紅紅頭上冒汗地用兩條外八字腿(很多白種人都是外八字腿,也不知道為啥)跑來跑去,甚至有點覺得找到自己的人生真諦了呢!
這大概就是繁星號上現在開會章天河讓史克寧帶著的那些人的近況。
這天所有的談判結束以後王燼把小江智帶回了繁星號交給了喬治大爺,他們下去談判的人隻要下了登陸艇就有土衛六上的衛隊護衛,現在的情況是土衛六比他們自己還怕這些人出事,迎來送往看得牢牢的。王燼把小丫頭塞給喬治就去看庫拉澤去了,喬治大師拿了個日常用的醫療機器人先給小丫頭做了個檢查。
小江智現在什麽都聽不見,也就變得不怎麽說話了,人家讓她幹什麽她就按著她理解的手式去做。其實很多小孩都是因為耳聾導致了啞巴,很少有因為啞巴導致耳聾的。她才六歲,原先是大人們的掌上明珠,現在變得呆滯木訥,一天也說不了一句話——實在她媽媽哭得太厲害了她就叫一聲媽媽,其他時間就是一個人玩江睿送她的那個遊戲,現在聽不見聲音了,連遊戲都玩不好——這可能是她最後的固執,越玩不好她越是天天練,非把它玩好不可……
你可以想象江潮生挨了他老婆多少罵,其實關江潮生什麽事,如果當時看見繁星號來把小丫頭送去南極的武裝陣地躲著,現在她可就命都沒了。
人的聽覺係統是有點複雜的,怎麽講呢,但凡涉及神經的係統都有點複雜,牙疼可能是最簡單的一種神經毛病,其它的一出問題就很容易沒法治——嚴格來講牙疼都沒法治,不過是把神經拔了,可不是把神經治好了。對小江智來講她這種震爆性耳聾可能是所有耳聾中最簡單最粗暴的一種,地球時代就可以做耳鼓膜修複手術,也有電子耳蝸,但是風險很高,而且電子耳蝸有個最大的毛病是你聽到的聲音就不是自然聲而是機械聲,換句話說你聽到的外部世界就不是真實的世界了。過去地球上有一種說法,認為人本身看到聽到的世界就是假的,人類是其它智慧的一種畜電池,你所體驗到的外部世界是別人在給你放全息圖影……其實火星人就有這個技術,真實體感儀就是這個東西,從小給你掛個營養瓶讓你戴個體感儀你真不會知道外麵的真實世界是什麽樣子,從小就給你放電影直到你因為不運動患上肌肉萎縮症死掉為止。這個說法有個邏輯不通的地方在於不論是什麽智能都不會費那個勁,人才能產生多少生物電,人家去養電鰻不香嗎,嘩嘩放電呀!如果就是嘴強說那不是為了電,是為了意識和精神,那不得不說有這種可能,但也僅僅是有可能而絕不會真的發生,為什麽呢?人的意識和精神也不是最多的,如果一種智能想采集意識和精神它可以去養螞蟻,危險性更小可控性更大,得到的意識和精神不會比人類少。再往小說,養病毒更省事,連全息圖像都省了,給點營養液它們就能活,隻要數量達到一定級別產生的意識和精神照樣比人類多,而且十分頑強絕不會得肌肉萎縮這一類惡心的毛病——養人類去產生意識和精神還得伺候你,就像種了一苗西紅柿還得去鋤草殺蟲似的,誰會費那個勁,當其它智能傻嗎?所以絕對不會,人不是一種上好的經濟作物,甚至可以說是最差的。
喬治大爺看了半天覺得有點頭疼,你知道為什麽嗎?火星科技倒是可以給你做鼓膜和耳蝸的修複手術,但神經不是肌肉,接上就能用,這是意識和精神範疇的東西,不是發動機的線路燒壞了你接通就好,你的大腦能不能、想不想、願不願對神經刺激產生回應是你定不了的。
“我先給你把耳朵的物質毛病修好,我們看看反應好不好?”他在一個便攜電腦上寫了這樣一句話給小江智看,丫頭點了點頭。於是喬治大爺給她打了個麻醉開始做手術——倒不是這個手術有多疼,而是怕納米機器人在修複她耳蝸的時候引起神經刺激小姑娘亂動,一動就容易損傷神經。這個手術是極其精密的,哪怕在火星這種神經手術也需要特別小心,你不能給機器人下個指令就讓它們進去四處亂動,所以喬治大爺得親自去指揮和操控這些機器人,這個手術做了三個多小時,才算把小姑娘的鼓膜主要是耳蝸物質修複了。
“能聽見嗎?”喬治把小江智弄醒來,一邊在她耳朵邊鼓一個三角鐵一邊問。
小丫頭完全是從他嘴型看出他在說什麽的,於是搖了搖頭。
“你不是個啞巴吧?”他又問道。
“你才是個啞巴!”小丫頭馬上回嘴道。
“咦?你能聽見啦?”
“聽不到,我是猜的……”
“完了……你的腦子不讓你的耳朵聽,估計你是沒戲了,這輩子聽不見了。”
這句話太長,小江智雖然努力地在看他的口型,還是沒看出來他在說什麽,於是又搖了搖頭。
“哎?有辦法……”你知道,對一個醫生來講沒有比治好病人更爽更有成就感的事了,特別是疑難雜症,免費給你治都行,隻好能治好他心裏那個酸爽不是幾個錢能比得上的,所以在這裏提請一句,請大家多多善待醫生,他們是最不容易的一種人,見得生離死別太多心都不知道碎了多少回,你還醫鬧,以後見了醫鬧往死了打——你鬧了我再去看病人家沒心思好好給我治了不是嗎?醫鬧可能比疾病本身害死的人更多,這才是真正的人間禍害。
“小姑娘,我帶你去見個人。”喬治大師神秘兮兮地對小江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