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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噩夢深處

  陳談開著一艘造型奇怪的飛行器在一顆棍狀的小行星上空飛行,他坐著的駕駛倉非常寬廣,除了一個中控台以外四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布滿了六角形的一格一格的視窗組成的矩陣。他看了一眼,他所駕駛的是一台以前從來沒見過的飛船,它的中央控製台非常奇怪,呈一個圓形把他圍在中間,也有方向舵用來控製飛船的方向——他是一個優秀的駕駛員,看到這樣的中控台當然第一時間就伸出兩手握住方向舵,這是所有駕駛員的本能動作——


  也就在他握住方向舵的一瞬間飛船點火了,四周的那些六角形的顯示屏組成的矩陣同時開始顯現圖像,可以看到三百六十度的圖景,此時他的飛船正在那個棍狀的小行星上空盤旋。


  陳談開始推動飛船前前後後地試飛,因為他從來沒見過這種飛船,因此上他先進行了一些測試的動作。這個飛船非常靈巧,比他見過的任意一艘飛行器都靈敏得多,加速非常快,隻要微微地碰一下搖杆整艘飛船就會馬上給出反應——這比火星的登陸艇、殲擊艦甚至繁星號本身都靈敏得多,要知道,其實是你的質量越大飛行的時候會顯得越笨重,要麽是提速提不起來,要麽是刹車刹不住,像他現在駕駛的這艘飛船這麽一碰就動,而且想停就停根本沒有一絲多餘動作的飛行器他簡直是驚呆了……同時也爽壞了……這飛船!沒毛病!

  (這時他的意識開始覺醒,他已經隱隱覺得這可能是一場夢了,因為在如今的太陽係裏應該沒有這樣的飛船才對。不過他有些沉溺於自己的駕駛體驗,故意不去思考這一點。)

  他一碰那艘飛行器它就馬上飛行起來,陳談先開著這艘飛行器前前後後轉了一圈,四周都是一些模糊的場景,什麽都看不清楚,唯有下麵那顆棍狀的小行星向外發射著昏黃泛白的光,在這片幽暗矇矓的環境裏特別顯眼。於是陳談開著這艘飛行器向那顆小行星俯衝,就在離小行星表麵不遠的地方他拉下了製動,飛行器馬上就懸停在空中了。


  這次倒沒有把誰震聾。陳談心想。


  然後他開始從那些全息的圖像上觀察那顆小行星,它並沒有多大,上麵布滿了一根根的黑色的樹木一樣的東西,大概是最近才發生過激烈的戰鬥,這些樹木都像被大火焚燒過一樣卷曲著,並且大部分都朝著一個方向呈輻射狀倒在小行星的地表上,在它的樹根的位置有一些亮晶晶的結晶體。於是陳談開著他的飛行器找了一顆樹木懸停在它上方,然後從飛船上伸出一個探測儀一樣的東西放在那顆樹木上,然後一行探測字幕就顯示在周圍的顯示屏矩陣上:蛋白質占90%,另外包含一些水、類脂物、色素和微量元素……


  陳談愣了一下:這是什麽情況,外星生命嗎?

  就在他麽這想了的同時另外有一顆巨大的小行星以相當快的速度朝他撞過來,他一拉飛船躲過了,他飛到遠一些的地方看,那另外一顆小行星和這一顆發生了劇激的碰撞,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但是沒有爆炸和火焰,這樣撞擊了以後那另外一顆也是棍狀的小行星就飛遠了。陳談等了半天沒有了動靜,於是他又把飛船開回了先前著陸的地方,控製著機械臂拔開那顆大樹,用機械臂瞄準了樹根處的小晶體,然後操作著機械臂把這些小晶體收集起來——一種潛意識告訴他這種乳白色的晶體十分重要,他必須得盡快盡多地收集這些小晶體,當他正匆匆地收集這些小晶體的時候先前那另一顆小行星再一次飛撞過來,他隻好駕駛飛船躲開,這樣的動作周而複始,那個地方的小晶體最多,陳談就想去那個地方采集它們,而每次他過去以後另外那顆小行星就會撞過來……在他的眼裏,另外那一顆小行星非常慢,給它一萬次機會它都不能撞到自己的飛船。但也就在同一時刻,他聽到周圍響起了一陣很難察觀的氣流聲,就當他要駕駛飛船躲開的時候他發現飛船不受控製了,整艘飛船都失了速,以極快的速度飛離那顆棍狀的小行星,同時,周圍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聲響,飛船上所有的傳感器都閃了紅燈,整艘船仿佛要爆炸一樣……


  就在那一瞬間,原先幽暗矇矓的環境漸漸地在對焦,周圍的那些震耳欲聾的聲音也在慢慢地經過飛船上儀器的加工顯得清晰起來,原來不過是人在說話罷了——


  “那你說,這隻蒼蠅有沒有意識?如果沒有,它怎麽會每次都往你腿上一個地方叮呢?這不是成心的嗎?”


  雖然整艘飛船的警報器都響了起來,陳談還是聽出了那個聲音,那是章天河的聲音!他扭頭去看那些顯示器矩陣,果然,在經過一陣變焦以後他看到了章天河的臉——他正躺在床上跟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說話,看上去受了極重的傷,臉色蒼白,這時他的臉上仍是帶著一股調皮的氣息——


  “你看我給你變個魔術吧!我打賭,我能讓這隻蒼蠅停在我的鼻尖上不動你信不信?”他這麽對老頭說道,然後他好像能看到陳談似的衝他擠了擠眼,接著飛船的警報聲一時全滅,恢複了正常。陳談開著那艘飛船(其實是一隻蒼蠅)往章天河的臉上飛了一會兒,叮在了他鼻子上。


  “不可能!你……你……”陳談把焦距對準了全景圖的後方,看到說話的是一個滿頭大汗的老者,一邊流汗一邊還在揩自己的鼻血。


  “生命是很奇妙的我的老寶貝……”章天河衝陳談也就是那隻蒼蠅擠了擠眼,同時對他笑了笑,那笑裏有很多含義,陳談能看懂的很少,因為章天河是含著一些淚花在那裏笑的……陳談這時發現了自己很可能是在一個夢裏,就在他想到這一點的同時,他看見章天河的笑變成一種苦笑,他似乎要跟他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他隻是艱難地抬起一邊的手,衝陳談擺了擺,然後陳談感覺自己像被一股黑洞那樣大的引力吸住一樣拚了命地飛帶往後退,然後他落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他醒了。


  “這……這是什麽意思?他……他還活著嗎?”楊慎離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我不知道。可是這還不是結束,你聽我說完。”


  陳談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發現剛才不過是南柯一夢,他歎了口氣,把雙手枕在腦後開始回憶夢裏的每一個細節……原來那顆棍狀的小行星不過是那個老頭的大腿,他以為的那些樹不過是老頭的腿毛,而那些白色的結晶體也不過是老頭的汗的晶體,而他的飛船失控不過是章天河捏住了他這隻蒼蠅……這個夢多少有點惡心,如果不是跑去叮汗而是叮在大糞上……簡直不敢想像。章大哥又是怎麽回事呢?這是他在對我托夢嗎?還是我穿透了我和他之間的某些障礙看到了現在的他呢?按摩裏青的說法他應該死在木衛二了才對呀,他還活著,為什麽不回歸組織呢?

  他這樣回想夢裏的每一個細節,處處都清清楚楚,處處都明明白白,可是最後章天河那個欲說還休而且還笑中帶淚的樣子就很耐人尋味,他是什麽意思呢?不論他現在是死是活,他都以某種形式在向我傳遞一些信息,可是這個信息是什麽呢?陳談想不明白,除了章天河現在不能或者不願意回到繁星號以外他其實是什麽都想不明白。


  隻要記住這個夢,把它牢牢記在腦子裏,以後我還可以慢慢地回想這些事。陳談一邊想一邊從床上爬起來,點了點通訊器,看著機器人過來給他收拾床褥,收拾完以後整個床就順滑地回到船艙的牆邊,折疊到牆體裏去了。然後他叫了一杯熱咖啡衝好了晾在那裏,自己往洗手間走去,準備痛痛快快洗個臉,清醒一下頭腦。


  這天和往日沒什麽不同,我們知道繁星號上的所有人都是光頭,後來的監察隊的幾個人也都脫了發,王燼起先是不願意的,為了做飛行員她也同意了,她現在也是光頭——這個女人是真的了不起——所以對一般船員來說洗漱其實就是刷個牙抹把臉,如今的科技是有那種納米的機器人牙刷的,就像一個套子一樣你戴上去它就會給你清潔牙齒刮舌胎,一分鍾就能讓人口氣清新,不過陳談在水星的時候習慣了,他還是用那種老式的紫外線殺菌的牙刷,喜歡那種和牙齒有互動的滿嘴是泡沫的感覺。


  就在他一邊想事情一邊刷牙的時候,抬起眼看了一眼鏡子裏的他,他看到了一個驚悚的畫麵:鏡子裏那個他並不是光頭,也沒有在刷牙——那個他是一個看上病怏怏的他,滿臉都是黃裏透著紅的胡子,頭發像稀樹草原一樣這裏光禿禿那裏卻結了塊,衣衫襤褸,胸前瘦出的一根根的脅條形成一個“豐”字,他的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腦袋特別大但身子漂浮在空中,四肢和軀幹像海裏隨波漂浮的海帶一樣跟隨在他碩大的腦袋後麵。


  鏡子裏那另外一個他在對他講什麽,可是什麽聲音都沒有,陳談本人驚呆了,一動都不能動。然後鏡子裏那個長著他的樣子的東西(雖然長得有點寒磣,但陳談內心深處知道那就是他)突然開始發起怒來,咚咚地一下一下撞擊鏡麵,好像要衝出來一樣,他的臉貼在鏡子上,向陳談作出威脅的咬牙切齒的表情,好像恨不得衝出來把他撕碎一樣。隨著那個“他”這樣一下下的猛烈地撞擊,鏡子上開始出現裂痕,他眼看就要衝出來了,而陳談像被電擊了一樣一動不能動……


  陳談身體動不了,但在意識世界裏他咬著牙猛地怒嚎了一聲,就像被人捆上馬上會生吞活剝一樣的人似的猛地掙了最後一下,這時他才真正地從夢裏醒了,忽地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滿身的大汗,就像剛洗了個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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