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秩序
因為難忍難熬的孤獨和抑鬱,章天河決定換一種方式來經營自己的日常生活,就是說不像上一次一樣(也就是繁星號上那一次一樣)離群索居,而是經常性地往往人群裏鑽——其實這樣孤獨的生活在創作《太陽經》的時候他已經過了三個月,他每天見的人就那幾個,最多也就是四大天王和王伯昭,其它人一概不見,創作是需要孤獨的,但創作完看效果可不需要。
當時的情形是那樣,太陽大廈還沒完全買下來,這幢樓上下有二十八層,在建的時候分別對應天王星的二十七顆衛星和天王星本星——其實當人類飛過來以後發現天王星的衛星遠不止這個數目,不過地球時代是這樣認可的,所以人們延續了這種認知。那時杜庭軒已經把太陽神教經營到三萬多教眾,這個數字要不是章天河開始打人還要多得多,不過章天河的意誌無法反抗,因此上教眾加入和離開形成了一個動態平衡,就在這個數母字附近上上下下。這些人幹嘛呢?他們每天搞各種活動,晨經晚禱,日間修習,其中最主要的活動就是講論——在這個時期大部分教眾不認識章天河,因為他神神秘秘的也從不出現在大家的視野裏,他住在二十六層,上麵兩層還是別人的,其它整幢大廈都是太陽神教的傳教場所……有時候章天河難免發懵,想都想不到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搞到這麽大的規模,也不知道範婷婷看了這個場麵要作何感想……
他自己也不明白,所以他才要打人——要這麽多人幹嘛?雖然太陽係裏如今的人是少了點,但也絕不是越多越好,群體的意識一但建立起來就不會按照你的意誌發育了——這讓章天河感覺自己就是一個造船能手,不論是繁星號還是太陽神教都像船一樣,他隻是拚命地在促成它們,把它們建起來,一但下水,還有天氣、暗礁、海流、漩渦等等方方麵麵的因素在決定這隻大船的走向,真正在下麵燒鍋爐、劃槳轉舵的也並不是他,他隻是……像陳談一樣,他又開始有了那種感覺,就是他隻是一個吉祥物一樣的家夥,擺在那裏起一個讓眾人安心的作用,真正他能決定的事情很少……
要是給一個欲望強烈的人,類似拿破侖那種人,他就要沒命地大喊大叫、衝人發火,把他的船開到他想去的地方,但是章天河不這樣,他覺得這個事屬於群體意識比他的個人意識高一等級,他最想知道的是這一群人的群體意識想去哪裏,因此上,有一段時間沒事幹他就經常性地往樓下溜達,去聽人們講論《太陽經》,看看這幫人到底是想幹什麽……
這就像俗話說的“微服私訪”似的,有時候他也和教眾人一起聽聽課,吃吃飯(中午的時候太陽大廈是管一頓飯的,而且相當豐盛),在課間一起去上廁所,聽聽這些人怎麽議論《太陽經》,他們到底為什麽信這個玩意——其實他自己編是編出來了,他都不一定信,信不信的得分情況——然後他大概地有了一些認識。他的這種微服私訪四大天王當然知道,特別是顧采薇,這小子有事沒事就想和章天河論道,章天河都得躲著他你懂吧,這小子有點癔怔了……但是章天河給他們下了死命令,要是他不吭氣不許別人跟他說話,不然就把你打一頓扔出教外去……
然後有一次他去聽講課的時候正是杜庭軒在講,他就在後麵一些找了個地方坐下,他剛坐下就聽見旁邊有個人對他說了一句“太陽時時刻刻照耀你我”,這是《太陽經》裏的警句,有點像“願星靈與你同在”那種話,教眾們都挑一句自己喜歡的出來跟人打招呼,對麵這麽一說,你就應該回應他這句在哪一章哪一行,然後你再回一句裏麵的警句,就算是太陽教眾見麵的切口,這就算大家都打過招呼而且知道咱們都是太陽神教裏的人了。
“不一定吧,晚上太陽就落下去了。”章天河歪著脖子對那人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不理那個目瞪口呆的中年人,自顧去聽杜庭軒講課去了——其實他根本記不住《太陽經》裏哪句在哪裏,他是創作的又不是研究的,他記這個幹嘛,傻子才記這些東西。
他一進來杜庭軒就看見他了,但是她沒理他,仍在繼續講課:“……所以我們要記憶《太陽經》,要把每一句經文都讀熟,這不是教主對我們的要求,我們這麽做也不是為了其它任何人,而是為了我們自己。不是為了自己的肉身與意識能在將來的毀滅裏得救,而是為了在毀滅未降臨的時候就拯救它們,使它們歸於純淨。同誌們,太陽係裏的生活是艱苦的,而這種辛苦原本不應該降臨在我們的頭上,就是因為以往的罪孽我們才落到了今天的這個境地,如果不幡然醒悟我們的負罪隻會越來越深,將來我們也絕沒有可以在下一次的末日中存在下去的可能。如果把基督教的審判日當作上一次的末日,那麽《太陽經》向我們展示出來的就是下一次末日,這一次末日的影響遠要比上一次深遠,而我們……”
章天河認真地聽著她說這些東西,這其實不是他寫太陽經的本意,本意是要告訴人們現實、意識和靈魂之間運作的一些原理和規律,倒是的確,章天河也覺得人類還是在往倒黴的路上走,但是他可真沒覺得有誰們能把太陽給打爆(現在他還不知道範婷婷那一幫人弄出來的反物質武器),而是杜庭軒越講他越覺得有那麽一回事,他可能是預言得對了——將來太陽還真會爆掉,會燒死一大片人,信了他的教就能逃過這一劫……
其實這有點過分解讀的意思,這種過分解讀其實是有點惡毒的,很多人就是用這處套路去支配別人的意識,這就有點沒意思了——你得讓人家自己琢磨,你幫人琢磨,你算老幾?
所以前半部的《太陽經》本來是一個哲學性的東西,之所以構建一個末日體係是因為隻有哲學不夠嚇人,而現在在講繹的中間它變成了一個末日預言,把原先哲學性的那些東西拋開一邊了……這有點像《聖經》的遭遇,本來是要告訴你一些人還活著的時候一些行為的標準,但是沒人懂,大家都不太管活著的時候怎樣,就是把它當成一支解毒劑,好像是信了它以後不論怎麽作孽死了以後都可以上天堂,而且一個人在一百歲以前都在作孽,馬上要死了趕快去信教就能得到拯救,所以最後它就徹底淪為了笑話……
“萬一我以前殺過幾百萬人,現在肉體和意識都活著,而且我還想在下一次末日中得救,有這種可能性嗎?”章天河一邊想一邊問了出來。
一般情況下教眾要問講師一點什麽東西是需要舉手行禮亂七八糟一套手續才行的,不過章天河沒搭理這些,他就是坐那兒翹著二郎腿一邊抖一邊問了出來。
“有的,學員,隻要你潛心修習,不論是從肉體、意識還是靈魂方麵你將看到你以前做下的所有事的因果,而且你將能看到將來你應去做的所有事的因果,太陽會原諒你的。”杜庭軒在農業局就是搞科研培訓的,反應特別快,她看見是章天河問愣了一愣,但馬上就回答他了。
“那麽問題來了,要是我看見明天還有殺掉更多人的需要,而且我去殺了,那我還能得救麽?”
“你這個學員怎麽回事!怎麽老向講師問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這時有個人從一邊冒出來頂了章天河一句。
“誰褲襠……”章天河罵人那是向來不留情的,他馬上就要回嘴。
“這位學員,請聽好我要回答你的話。”杜庭軒打斷了章天河,“一個人所做的事隻能由一群人來評判對錯,在我們的教義裏,個人的意誌服從於群體。如果群體不能判斷,那麽會由星球的意誌來判斷。如果星球的意誌仍不能判斷,那麽太陽會判斷,而我們的教主就是太陽在凡間的代表,他將會判斷你能否得救,而我們是無法替你判斷對錯的,我們沒有被賦予那樣的權力……”
好家夥,真是能說會道,轉一圈把問題給我扔回來了。章天河由不住想道。但是他也不由得佩服杜庭軒這種演繹的能力,她把他的一些斷斷續續的思維連成一個體係了。
“你說得對,我們要敬畏太陽,太陽直視人心。”最後他不得不這麽說道,相當於是向杜庭軒認輸了。
“你到底要幹什麽呀?”講完課以後下來了杜庭軒追上正要上樓的章天河問道。
“不幹什麽,就是問你一點問題。在哲學上你是比我強得多的一個人,你這一套高低秩序建立得很好,我們現在還缺一些代表每個秩序的人……”他一邊說一邊把杜庭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個相當好看的女人,但是在章天河眼裏她有點過度損耗了,“就是說,每一個學員代表個體的意誌,你這種人可以代表群體意誌,我們需要一些神女來代表星球的意誌,然後我來代表太陽的意誌,把這個體製建立起來……”
我們早說過了,這倆人在一起從來不談什麽教義,就是談世俗。
“神女嗎?按你跟我說的她們的那種性質的話恐怕我們沒有,而且要從小培養她們也很難,這需要大量的時間……”杜庭軒一邊跟著章天河往樓上走一邊說道。
“其實有一些女神經病也就夠了,你把葉隔秋叫來,我們看看他的升仙丸煉得怎麽樣。隻要把這玩意往一些女人嘴裏一塞,那你說她是神女她就是神女……可惜了,你太聰明,不然……我真想不出能有比你更適合做神女的人……”
“我做個講師也就夠了。”杜庭軒說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