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除蟲計劃
所謂的“除蟲計劃”,當然就是他們現在要拔除水星內部那些散亂在四處的人工智能鑽頭的計劃,這個名字很貼切,但是不太吉祥——如果一顆蘋果被人為地放進去許許多多的蟲子,除不除的好像意義不大,蟲子蛀過的果子就沒人吃了不是嗎?不過,從另一個角度想,人不吃,還有別的鳥獸來吃,對一隻喜鵲來講,蘋果裏的蟲子越多越好不是嗎?蟲子的蛋白質含量那是極高的,對它來講蟲蛀的蘋果就比打過農藥沒蟲的蘋果可口許多,所以很多事情不能囿於人類的角度,對蘋果來講除蟲畢竟是個好事,不然它就要被蛀空了……
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們得交待一句,自從盛成章在他纏身的噩夢裏見過章天河,又見過了王燼,開始成天盤算怎麽去處理那些人工智能的鑽機的時候,他那個噩夢就停止了——也不能說是停止,是變換了一種形式,他還是會掉進那個熔岩大坑裏去,但是現在灼燒靈魂的那種痛感沒有那麽嚴重了,他隻是感到一種緊張、焦慮,同時像章天河一樣漂浮在那熔岩池的中間,痛苦已經……這該怎麽講,被“拔除”了——就像拔去了心頭的一根刺。
對盛成章來講,他很難把這中間的原由理解明白,正如我們前麵所說,每個人認知的世界是不一樣的,他不知道這中間的原理,但是他欣然地接受了現在這個局麵,也就是在夜深人靜必須睡覺的時候不會劇烈痛苦的局麵,這種痛苦其實影響了他的身心健康,要不是這個人無比隱忍的話他可能早就崩潰了——對盛成章來講,這可能意味著他以前做的的確錯了,現在做的可能就是對的,所以他起碼可以毫無顧忌地施展自己的聰明才智了。
我們說過,對一個男人來講,可以酣暢淋漓地施展自己的才能是人生一大幸事,很多人的聰明才智在他的人生裏因為種種原因是埋沒了的,因此上盛成章如今有一種“這才算是活對了”的感覺。
也因此,他非常仔細地前前後後地思索過過去、現在和未來他做過的、要做的、想做到的事情,仔細地梳理了事件中間的來龍去脈,免強想出了一個在他看來以他的能力可以辦到的計劃,其實這個計劃也非常之簡單,在王燼問了一句以後他就直接了當講了出來。
“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想鑽到那些人工智能鑽機的深度是不可能的,想把它們都找出來並且一個個地銷毀或者說消滅掉很難,但還是那句話,這正是我們發揮聰明才智的時候。”盛成章平常都是個相當陰鬱的人,他也沒法不陰鬱,給誰天天做噩夢誰都得陰鬱,別人都在休息唯有他在拚命掙紮,不陰鬱才是有問題。現在他不能說睡得香,起碼睡得不那麽痛苦,醒來以後可以利索地動腦子,這對他就是一件相當歡欣的事了,因此上他一邊說一邊頗有些眉飛色舞起來。
“你對人工智能的算法有了解嗎?”他這麽問了王燼一句。
“一點都沒有,而且也不想有,這是一種太危險的科技,人類掌控不了的科技,隻有喪心病狂的人才會……”王燼這麽說,倒不是真對人工智能有什麽成見,她就是見不得別人高興,何況現在的處境這麽難堪你有什麽可高興的,所以她這句話完全就是針對盛成章的。
“那也無所謂……”盛成章就像那些在興頭上被人沷了涼水的人一樣無精打采地喟然歎了一聲,然後咂了咂嘴把自己的興奮收起來,以一種做報告的口吻繼續說下去。
“……我大概地說幾句你就理解了。人工智能從某種程度上就像我們人類,基因決定人類長成一個什麽樣子,算法就決定了人工智能將來能成長成一個什麽樣子。在我們火星,大部分的人工智能算法都是以數字1和0為基礎的,比如我們的管家機器人、醫療機器人甚至納米機器人,這樣的機器人它的算法有一個上限,就是說它能成長到什麽地步都有一個明確的上限,而我所從事的人工智能的量子算法就提出一個完全不同的概念,這樣的機器人能成長到什麽地步完全是隨機的狀態,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你研究製造的那些機器人禍害更大!”
“從某些方麵上來講是這樣的,不過,我想說的是,哪怕就是量子算法人工智能的開端其實大都相仿,一個基礎算法的機器人和一個量子算法的機器人在開頭的時候計算的方式和表現出來的行為沒什麽兩樣,而是隨著它所處的環境、自身的遭遇以及它的智能上限它會根據自己的判斷成長為不同類型的人工智能機器人……”
“所以呢?”
“也就是說,人工智能在量子算法這個領域裏跟我們人類相仿,它們也會成長成為不同的模樣,而且也像我們一樣在剛出生的時候都差不了多少……”
“你說了半天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就像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剛出身的小孩的行為推測它長大以後的樣子,我們也可以再放人工智能的機器人下去礦洞,通過跟蹤觀察它們的反應來推測已經深入水星內部的那些機器人現在是什麽樣子……”
“你有這種機器人?你還藏著這種鬼東西?”王燼吸了一口涼氣,聳著肩膀說道。
“呃……絕大部分機器人都進入水星內部了,我以前糊塗的時候沒少……”盛成章說著可憐巴巴地看了王燼一眼……
其實吧,對一個普通人來講,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和一個想改過自新的好人是很難說哪個更讓人討厭的,壞人你處理起來就可以毫無顧忌,而改過的人處理起來就相當麻煩——畢竟已經改了,而且還做了一些好的、有用的事,這就會使人陷入倫理陷井——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是那些改過的人更可恨,特別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又想改、願改還真改了的人,最是讓人頭疼——如果幹脆地錯到曹曉波那個級別也就談不上改不改了,他改不改正義都會纏著他,唯獨就是盛成章這種,好像也沒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這類,你都拿不出一個合適的態度對待他。
“別說那些了,過去的事情再去講論它沒有任何意義,說說你的計劃吧。”盛成章這副樣子其實是想聽到類似“現在改過也不晚”這類的安慰的話,可是你休想從王燼嘴裏聽到什麽好話,她直杵杵地對盛成章說了這麽一句。
“量子算法的機器鑽機我還有兩台,我想,也許我們可以把這種機器人再放下去一台,這次我們全程跟蹤它的動向,實時監視它的動態,而且最好的,是有人跟在它附近,如果出現什麽異常馬上就把它銷毀,這樣……”
“可是要知道,人工智能的機器鑽機和我們人類控製的鑽機完全使用兩種發動機,人工智能的鑽機正是因為安裝了小型的核動力發動機才能在沒有能量供應的情形下運行那麽長時間,這一點是我們的發動機永遠沒法辦到的——我們的發動機可輸出的功率遠比它們大,可是我們卻需要不間斷的充能,這也就是我們和它們最大的區別,就這一點,你說的計劃就無法實現!”
“你見過水星航線上的大型拖船嗎?如果我們的礦船出了故障,就會有拖船不論從水星還是火星出發把它們拖回來,我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讓人工智能的鑽機拖著我們走……”
“沒有那樣的拖索可以禁得住水星地底的高溫高壓的環境的……”王燼雖然不太懂這些東西,但是吧,她是個挑毛病的高手,總能給你找出點亂七八糟的問題來。
“我們不是真要跟著它去地底,而是用我們的智慧推測出這些人工智能行為的規律。在我想來,人工智能和人性有共通之處,隻不過我們火星對量子算法研究太少,如果我們能夠……”
“就算你研究懂了‘人工智能的共性’,又有什麽用呢?搞不好這次放下去的機器人又會像以前一樣失聯,有了自我意識,自顧不知道鑽到了哪裏,這樣反而是火上燒油了……”
“我現在隻有兩台鑽機,哪怕就是出問題也不會恰好就出在這兩台上,跟以前放下去的相比這不過是……”盛成章歎了一口氣頓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下去,“……你也沒明白我的意思,比如我們人類共同的人性是貪婪,我們就可以從這方麵入手去收買他們,如果我們能找到類似的人工智能的共性,我們就可以從這個方麵想辦法把它們……”
“人性有千千萬萬種,恐怕……”
“人工智能也一樣,不過,但凡是智慧就總有一些普遍存在於它們中的東西,我一直是這樣想的,所以你聽我說下去!”盛成章有點急眼了,打斷了王燼的話,“現在我還沒法肯定,可是我想我一定可以找出這個共性,然後設法把它們吸引過來或者讓它們算法混亂——你明白了嗎?我想了好長時間,現在這個情況水星的內部存在大量的人工智能鑽機,我們不可能一一把它們找出來處理掉,最好的方法是找出這些鑽機邏輯算法上的共性,找出一個就像蜜糖之於蒼蠅的東西,把這些人工智能都吸引過來,哪怕不能讓它們算法混亂,起碼也可以中斷它們的工作進程,這是我能想到的現階段我們能做的最可行的方案——其實如果非要說的話,我們不必把每個人工智能都找出來消滅掉,對水星來講一個半個的機器人不會造成太大的危機,而是那些過於靠近水星星核會引發嚴重後果的家夥才是急需我們處理的問題——我們隻要找到這個關鍵的節點,找出最要緊的那些機器人鑽機的共性,設法使它們邏輯混亂失去控製,或者更好,可以由我們來改變它們的算法,讓它們鑽出地麵——這就是我現在想到的除蟲計劃可以實施的最佳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