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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礦道深處

  原來是盛成章想打開秘室的門,結果這門被孟大治從裏麵用一些普通的鎖鎖上了,他推了幾下推不開,後撤了幾步一個正蹬就把起碼有一半嵌在牆裏門踹得連門帶牆飛了出去,差點把孟大治砸倒。其實這個時候被門砸死不見得就是什麽壞事情,有時候活著比死了難一萬倍。


  要是說有誰的聲音深深刻在孟大治的大腦裏,一聽這個聲音他就夾緊屁股收回肚腹準備聽命的話,那就是盛成章的了——孟大治一聽這個聲音,一聲沒吭往外就走,旁邊的鐵勝男也被這威力巨大的一擊嚇了一跳,這時“哎”了一聲想說話,但被孟大治用手勢阻止了。


  孟大治剛走出甬道,外麵“嗚”地響了一聲,停電又開始了。創世會的總堂裏除了一些需要值勤的地方也是要停電的,在完全陷入黑暗以前他看見甬道裏幾米遠的地方站了一個膀大腰圓威風凜凜的盛成章,衣領遮住了半張臉,上麵有兩隻炯炯發光的眼睛正在瞪他——沒有比這個更嚇人的了,然後黑暗來襲,甬道裏停了電,四周靜悄悄的,孟大治覺得一股熱流從自己大腿根部湧了出來,流到小腿的時候它就變涼了——他甚至分不清這是大便還是小便。


  有那麽一兩分鍾,盛成章好像也在想事情,什麽都沒說,也沒一下子就把孟大治弄死,這給了孟大治一種生的希望。一有了希望,他的心就暖和起來,開始回想剛才和鐵勝男的對話,有沒有在無意之間冒犯盛成章——好像也沒有,說不定他會網開一麵?也許這個事被他聽見還正好,盛成章這個人有個特點,就是如果手下的人犯了錯馬上去找他領鞭子,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罪行交待清楚,這種人就會相對寬大地處理。而如果你是那種犯了錯還百般抵賴,非要人家派人去查,最後查出來罪認確鑿,那盛成章就會往死裏炮製你——他比較喜歡那種有擔當的男子漢,討厭做了不敢認的臭癟三,所以……要不我先開口領罪吧?


  孟大治把屎尿齊流都忘了,馬上開始打算盤。


  “你跟我走一趟。”結果盛成章連這碼事提都沒有提,他想了一會兒,在胸口摁了一個按鈕,大衣上的夜燈就亮起來,在他身前灑下一片光輝,然後他就照著這個亮帶著孟大治往外走。孟大治像個機器人一樣聽話,默默地跟了出來,然後嘛,他倆就去辦盛成章要做的事情去了。我們在前麵說過,這個活也就十分鍾左右就能弄完,盛成章把那台信號接收器弄上了船,想了好一會兒,又從豬鼻子上跳下來跟孟大治說了幾句話。


  “我勸你還是離開那個女人,你鬥不過她。”


  “幫主……我……我對不住你……”


  其實這個時候孟大治做的這件事倒不一定是對不住盛成章,很可能是對不住他自己。


  “那也由你。”孟大治這個口氣就是他不想離開那個女人,所以盛成章又搭了這麽一句,“永遠不要跟別人說我還活著,對你沒好處。我走了,好自為之吧。”盛成章又這麽叮囑了他一句,跳進了豬鼻子的船艙,在艙門緩緩合上的時候他又望了孟大治一眼,這個家夥還在風中淩亂,褲筒邊上還掛著他先前遺下的尿滴。艙門合上了,盛成章就跳去了駕駛室,點火在空中小機動了一下,徑直往礦洞深處飛去,孟大治,包括先前那些年他過的那種生活,就一下子都丟在後麵了。


  對盛成章來說孟大治將來要過的日子比他要難得多,他攪進這種陰謀裏,自己又沒有足夠的剛勇和強健的意誌,反而是被一個女人擺弄,這種人少有下場好的。他自己雖然不近女色,可不代表他沒見過別人太過於沉溺在這中間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後果,攤上那樣一個女人那他很可能就完了。他也不怪他們,這種謀算他這輩子見得多了,少有奏效的,大都是算來算去坑了自己。他最擔心的反而是接下來銀心城的局麵,如果阿比蓋爾或者別人沒什麽強有力的手段把這些耍陰謀詭計的人都肅清,那他們就很可能會遇到大麻煩——就算他心硬,他也不可能對跟了自己那麽久的那些幫眾和銀心城的平民沒有憐憫之心。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如果他們的道就要他們遭逢這種劫難,那誰也幫不了他們,就像誰也幫不了孟大治一樣。


  至於他最後交待孟大治的那句話,也不知道他聽懂沒有,很可能是沒有——哪有認真聽別人話而且聽懂了褲子上還沾著尿的不是嗎?孟大治被嚇得夠嗆,因為在他那個認知裏他犯下這種錯就該被盛成章一個雙龍出洞把腦袋打扁,其實你這種小嘍羅,就算盛成章還要留在創世會他也不太會拿你開刀——既不治標又不治本,拿那個女人做文章還有意義得多不是嗎?其實隻要孟大治保守住見過盛成章的秘密,誰也不知道盛成章的下落,那孟大治就隻算了犯了個小錯,因為沒什麽特別明顯的後果,別人就不會拿他怎麽樣。如果被人家知道盛成章還活著,或者知道他總算是死了,那馬上就會有人秋後算帳,把那些和這個案子有關的人都拉出來滅口——新上來的不管是誰都會這麽做,不論出於是報複還是清算都會把幫裏有關這案子的所有人都拉出來消滅掉,因此上,讓孟大治保守秘密是保護他,那是盛成章的胸懷——在幫的時候不能也不配有這樣的胸懷,不在幫了也就沒必要那麽計較了。


  “我也不能一直就盯著她呀!什麽都做不了,天天就看著她吧!”這時王燼從通訊器裏發回了一個簡訊。


  “堅持一下,等我們下去礦底,真正要進入礦道,如果她還是什麽都不說,而且對我們是個威脅的話……交給我吧!”盛成章接了一句,王燼從全息圖裏看了他半天,什麽都沒講就把通訊器切斷了。


  現在的生活區黑黢黢的,盛成章不想太招搖,就點著小火一半推一半掉地往下降落。經過監獄區的時候他能從光電雷達上看見外麵比生活區亮了許多,雖然下礦是不怎麽下去了,但先前挖上來的礦還要精煉加工,這些活還在繼續,而所有工作裏最苦的那一些就都是讓囚徒們去做的。穿過還有點點星火的監獄區,豬鼻子就到達了一個小平台,這裏就像一個跳水時的跳板一樣,以往水星監獄的礦車就是在這裏自檢,所有儀器都沒問題以後它們就從這裏縱身一躍跳往下麵的礦道。從這裏開始空氣就會越來越稀薄,再往下幾公裏空氣機也提供不了空氣,就會進入完全的真空。就像我們開頭說的那樣,這個時候所有礦車就都需要加速才能鑽下去,而一個尋死的人如果從生活圈或者監獄層跳下來,到了這裏的時候就會像一片落葉一樣打起轉來,一邊自轉一邊沿著黑黢黢的礦道邊沿公轉慢慢向礦道深處降落,最後在下麵最高溫的地方完全融解……


  這黑黢黢的礦道上麵的芸芸眾生們,雖然每個人的存在都跟這個礦道息息相關,可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不需要真的下去,慢慢就把這個礦道給忘掉了——其實這個礦道就是水星監獄和它裏麵的所有人存在的根本意義,要敬畏它,要仰慕它,要時時刻刻尊重它——但是並不會,人類是一種忘性特別大的生物,才一百多年他們就把這個礦道和他們之間的聯係忘掉了。


  從那個小平台開始盛成章就點了火,然後勻速推進,慢慢向礦道的最深處挺進。這幾天是奔雷日,在水星監獄的上麵你能時不時地就聽到炸雷一樣的聲音從礦洞下麵傳上來,但是等豬鼻子真正進入礦道深處的時候這種聲音其實就不見了——這裏沒有空氣傳播聲音,隻能從雷達上看出寬達幾公裏的礦道壁上有一陣陣的震動波。有時候人類的處境非常奇妙,就比方說吧,人人都知道富士山就是一座活火山,可是下麵有一個巨大無比的城市。夏威夷群島的那些人就把自己的房子建在火山岩上,居然還在抱怨自己的客廳裏有岩漿流過。北美那一塊有個地球上最大的活火山黃石火山,那個火山要是噴發全地球都沒什麽好日子過,但是那地方是旅遊勝地,周邊建起了大量的服務性城鎮。水星監獄何嚐不是呢,他們把自己的房子建在一個每八十幾天就要劇烈震蕩一次的懸崖邊上,下麵就是深不見底的坑洞,就從來不想這地方非常容易發生大地震,把所有人都掀得掉進下麵那個窟窿裏——他們不但不想,還越住越快活,生的孩子越來越多……


  也許我們人類天生就是征服者,或者說挑戰者,就喜歡在剃刀的邊緣行走吧——盛成章自己還把十七留在身邊逗著玩呢,哪怕就是知道她一使壞就會要了他的命——不危險的東西我們從來不玩的。


  從地下五十公裏左右整個礦道就開始出現杈杈椏椏的分支,這是以前開礦時留下來的礦道,都在主礦道的四壁,有一些已經回填得差不多了,但更多的還是空洞,這些副礦道有的長有的短,有的粗有的細,有的筆直有的回旋,我們說了,自然界裏除了人類誰也打不出這麽難看的洞來——仿佛就是下到漆黑一片的地方就沒人能看見,就可以隨便胡鑽了似的。這些洞打得非常之難看,跟從上麵望向水星監獄那種漂亮的光環簡直不像是同一群人的作品,但事實就是這麽發生的。在百十來年以前有人還提出過計劃開發這些副礦道,把它們搞成類似別墅區那種渡假區,可最後還是作罷了——很少有人去黑黢黢的地方渡假,而且空氣和物資的供應就是個大問題,所以後來這些礦道還是得做回填,把挖走的東西多多少少補回去一點。這是有用的,一些主要支撐整個礦道的副礦道都回填並且高溫加築過了,不然主礦道也早已經塌掉了。然後,在水星有另外一個好處就是重力小,而且礦道周邊的結構非常致密,不至於像地球一樣挖著挖著就引起塌方——但這也是個程度問題,如果你一直不斷地挖下去,大型塌方也就變成了時間問題——所以其實人類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得過且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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