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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一場悲劇

  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成功之道,但不論是哪種成功,能從水星監獄創世會裏混起來的人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的——崔萬裏馬上就派出自己手上帶著的警衛隊開始收拾那些沿街打砸搶燒的創世會成員,特別是那些金勝堂的子弟,抓住一個就就地正法,根本把中間的審訊環節都省略了。


  如果說現如今創世會裏手上武器裝備最多的人,那當然還是那個副堂主,但是他被鬼迷了心竅(通俗地說這裏的“鬼”就是指鐵勝男)連基本的秩序都不願意出來維持,反而是崔萬裏這個隻帶著貼身警衛隊的人來做這個事情,而且他很快就把情況控製住了,這也實在是咄咄怪事——當瘋狂發展成為一種本能,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扼製住的,但是崔萬裏以他那種經年累月的威望和雷厲風行的手段在一天以內就把創世會那些流寇都消滅的消滅、聚集的聚集,銀心城在經曆了這麽長時間的無組織無規律的殺戮以後總算來了個救星,城裏的虐殺案件逐漸消失,大大小小的起火處被一一撲滅,崔萬裏甚至也沒有和那個副堂主見麵,自己臨時找了個落腳處安頓下來,並在全城發出通告,讓那些失去理智的犯案者到他那裏來領罪,讓安邦會的人和銀心城的平民各自回家安心生活,如有作奸犯科者,向他所在的地方發電訊即可——安邦會的那些被人從礦道裏拖出來的人們,捧著阿比蓋爾的頭顱來了,他們的第一訴求就是處理殺人的人。


  阿比蓋爾的頭是在創世會攻打地下礦道的時候被安邦會的人們拚死搶下來的,此時他就安安穩穩放在崔萬裏臨時辦公點麵前的桌子上,安詳地閉著眼,看上去已經經曆了太多的人間疾苦,連這個世界都不想再看一眼了——他頭發雪白,麵目慈和,帶著一種臨死時還有什麽話沒有講出來的神氣,嘴唇微微往前撅著,可惜是再也講不出來了。


  死人大部分時候都會張大嘴,除非他死的時候是倒立著或者有人專門給他把下頜拖上去,不然水心引力百發百中就要讓一個人把嘴張開——不過這個時候阿比蓋爾的嘴閉得很緊,那個意思仿佛就是活著的時候還傻傻地想說什麽來著,一但死了這個世上的所有一切他都不予點評,也不想點評了。


  崔萬裏和阿比蓋爾麵麵相覷了好一陣子,然後讓人把這顆頭顱簡單處理一下,並派出人手四下去找找他的身子——當然沒有找到,後來隨便給他安了一個不知是誰的身子,準備有機會就把阿比蓋爾送回火星去。然後就是好幾天的大型搜捕活動,我們說了,在科技加持的文明裏犯罪的成本是相當高的,殺了人還想跑是不存在的,總有各種電子設備記錄一個人的罪行,所以這種行動並不複雜,做了壞事的人很快就被抓了回來,乖乖關進了臨時監獄——何況殺人這個活是非常累的,連著殺了這麽久,不論是殺人者和被殺者其實都疲乏了,就想找個地方喘口氣,所以理論上來講也不是這個搜捕工作有多密不透風,大多數的人都是一聽到風聲自己就來了。


  你以為他們殺了那麽多人或者見了那麽多同類相殘就會惶然或者驚愕,不,不會的,你去找一些這類的紀錄片來看,殺人者往往是疲憊,被殺者往往是麻木,仿佛是當殺人這種惡行成為一種日常以後大家其實也就很快地就能接受了,不過是在比拚各自的耐力罷了——我倒要看你能殺到何年何月,總有你殺不動的一天……


  這種高級的意識不是從大腦裏經過思維加工出來的,而是從心裏通過某種靈感而來的,倘若是大腦加工出這樣的想法,那對一個人來說未免就太痛苦了。


  發生在銀心城裏的殺戮其實不需要多高級的智慧就可以想通,那就是人的意誌失控了,他們是由著自己的本能來的,這樣的罪行既無法懲罰(因為犯案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也無法彌補(用什麽來彌補他人的生命呢?),通常遇到這種情況大家就隻能向前看,或者換句話說,假裝沒看見這裏發生的事。這東西得分門別類,如果是一支軍隊或者一個集體幹下了這種事,那起碼你還可以找那個帶頭的人麻煩,但完全就是散兵遊勇自發的行為,該找誰算帳呢?那些看到通告自動跑到崔萬裏這裏投案的人大部分隻會這麽一句話:“看到別人那樣,我也就那樣了,後悔是挺後悔的,但沒辦法,你們把我殺了吧,一命抵……幾命,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想的啊……”


  這樣的人你能把他怎麽樣,他連命都不要了……


  所以我們說了,最可怕的罪行可能就是愚蠢,就是一個人連自己的腦子都好好管不住——這世上造成最大規模殺戮的往往是這種,而不是其它。


  總之,崔萬裏本身的能力和他的威望的確是把銀心城那種毫無意義的殺戮給扼製住了,可是這很可能隻是銀心城問題的第一步。據不完全統計,在短短不到十天的日子裏有一千多萬人在這場浩劫裏喪生,另外有三千多萬人因為各種奇奇怪怪的創傷留下了終生不可愈合的生理或者心理疾病,在這場動蕩裏最遭殃的就是那些婦女同誌和她們的家屬,十件案子裏有八件就和女人有關,最不堪入目的罪行都屬於這個類別,那簡直是寫都沒法寫,在這裏麵藏了人性裏最陰暗的部分,最殘忍恐怖的罪犯總是遇到女人就更加瘋狂,讓他的罪惡翻好幾倍,而這一種往往就妄圖躲過崔萬裏他們的搜捕——他們連上麵那種幫眾為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不是嗎?對,你一時失控殺死了一個婦女,那麽請問,後麵你在她冰涼的屍體上做了一些事,又把她的頭砍下來當帽子戴,把她的下半身像翅膀一樣安在背後,帶著這樣一副裝扮滿大街尋找下一個受害者,這是什麽意思呢?


  “我……我……我不知道!”那個犯罪的人如是說。


  我們無法用具體的語言描述每一樁虐殺事件,隻能說,如上所述的罪案在銀心城裏絕非偶然,此類事情層出不窮,犯下這樣罪案的人就連基本的回嘴機會都沒有,審判他們的人也會馬上失去耐心就把他們像垃圾一樣消滅——也許罪行也有分別,有的罪行也不可以直視,讓人聽都不想聽,隻想把有關這件事的所有東西都毀滅掉。


  如果你覺得這就是殘忍,不妨想想,銀心城那些原本隻是對自己的工資福利有點不滿意的安邦會的人們引狼入室,又經曆了如此恐怖的十天,他們又該作何感想。


  因為那些千奇百怪的犯罪行為,銀心城變成了一個不祥之地,所有人,不論是創世會的成員,還是從水星監獄跑過來的難民,又或者是銀心城原先的平民,在崔萬裏和他的部隊恢複了基本秩序以後都不願意再在這個地方呆著,他們默契地開始自發地突擊城牆,因為唯一的救贖,或者說唯一的終結就在那邊——隻有控製了聚變區那個聚變爐,他們才有可能逃離這個人間地獄,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才可以假裝這裏的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因此上後麵發生了非常奇怪的事情,先前互相虐殺的一幫人,竟然不約而同地組織起來開始衝擊城牆,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你可以說他們是平民、部隊、罪犯、受害者、施暴者的人開始用一些非常原始的工具攻打城牆。這些人裏,有的連把激光槍都沒有,他隻有一條命罷了,就這樣,他也要默默地往上衝,仿佛想用空手就把銀心城中間那堵城牆推倒。


  我們在前麵說過,銀心城的城牆是在水星監獄剛開始暴動的時候用很快的速度就建起來的,這樣的城牆材料雖然非常硬,但是它是一個組合起來的東西,隻要打對地方,打的能量夠大時間夠長,這個城牆並不是鐵板一塊,它肯定沒有豬鼻子硬,也沒有殲擊艦硬——因為飛船沒有縫,而城牆是有的,如果這堵城牆被推倒,那麽……很可能城牆的另外一邊也會發生現在在這一邊發生的事情,這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需要交待的是,如今銀心城裏嚴格意義來講有三方麵的勢力,一方麵是原先帶領軍隊的那個副堂主,他的軍隊已經崩潰了——不論是什麽軍隊幹了他的部隊幹的那些事情那也隻有崩潰這一條路可以走。另一方麵是崔萬裏又集結起來的那一部分人,但是他們本身就沒有什麽像樣的裝備,雖然在人數上和紀律上要好過先前進入銀心城的那部分人,不過也很難說他們就有什麽戰鬥力。第三方當然就是帕拉曼尼所代表的公司一方,原本他們隻是個吃瓜看戲的群眾,從來沒想過事情會鬧成這個樣子,而且我們說公司原本的氣質就不是那種攻城拔寨的部隊的氣質,而更像一個政治掮客,包括他們殘害火星的行為也不過就是在中間撈好處而已,自己並沒有出什麽大力氣,所以你也很難說他們有多麽強的戰鬥力——戰鬥力不是說武器,就像科技不等於文明一樣,揣著最高級的武器打仗老輸的人多了去了,這個時候最焦慮的應該是他們——有非常強力的武器但沒有大規模使用它的勇氣——因為對麵發生的事也一樣要摧毀他們的集體氛圍,許多人還沒等出去戰鬥就被嚇破了膽——死亡畢竟是很嚇人的,特別是非正常的虐殺式死亡。


  崔萬裏雖然把大部分的殺戮事件扼製住了,但是他沒法不讓人們去衝擊城牆不是嗎?在他看來這也是他們進入銀心城的最終目的,但他心裏也明白,他所派去的那些戰鬥指導員不過是個擺設,真正的衝擊城牆的那些人並不由誰指揮,他們由自己的本能指揮。而且說句難聽的話,這幫人衝不破城牆還則罷了,如果衝破了,那就又是一場悲劇,而且是既無法懲罰又無法彌補的那一種悲劇——關於這一點,他可能比誰心裏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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