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超自然
段乾坤這種目光非常容易挨揍，這是那種非常騷情的男人在夜店這類場合看到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容易擺出來的模樣，上下端量人家，好像要把人家衣服都剝光似的，這個姑娘要是有個男朋友就準會上來揍他一嘴巴——可是燕傳鬆就在旁邊，他一邊往嘴裏塞他的絡腮胡一邊一聲不吭，想自己的事去了。
我們在前麵說過，所有繁星號上的人都是光頭光身子，他們在上太空以前都會把身上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毛發褪幹淨——這就是說，燕傳鬆有胡子，而且有頭發，他準是又做了什麽植毛的手術——燕傳柳也有，她有一頭非常亮的黑發，這一頭又黑又密的頭發是會讓地球時代那些脫發的人豔羨的。
可是這些不論是有毛還是沒毛的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在默默地轉心思——段乾坤就那麽笑吟吟地望著燕傳柳，她也撅著嘴回望著他，可也隻是望著而已，一點要說話的樣子都沒有。
“我們可是火星老鄉，我隻求你們不要望了這一點——不論我站在哪一邊，總之我是給你們帶來消息的那邊，將來有這樣的消息，我還是會第一時間告訴你們——這樣的人，不論怎麽說都不應該是敵人才對……”沒人說話，段乾坤隻好自己說起來，“那第五股勢力如今還藏在暗處，起碼對現在火星上的另外四股或者三股來說是那樣，但他們可是給我造成了不少的麻煩——但願他們以後不要繼續這麽幹才好，不然我的日子就沒法過下去了……”
“你不覺得繁星號回來的那些人是一股勢力嗎？維修聚變爐的那些？”郭秦關這時說道。
“不覺得，他們已經被全程監控起來了，他們能做的事比你們多不了多少——就算他們是一股，他們跟我們其實是一個立場，他們也應該歸入火星老鄉一類——可是我說的那第五股在感覺上跟這些人不太一樣，做好事不知道他們行不行，給人挖坑使絆子倒像是挺拿手的……”
“可是銀心城到底怎麽樣了？”邵紫陌這時又問了一句，她是搞人類學的，最在意的就是……這該怎麽講，就是人類的生存或者死亡。
“水星監獄已經死了大量的人，難民又全部湧進了銀心城，那些人是什麽人大家心裏都有數，我想，銀心城恐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邵紫陌問道。
“我的意思是說，比火星也好不到哪裏去，而且恐怕會更慘。阿比蓋爾老頭你們都知道嗎？就是常來火星議會開會那個皺巴巴的斯芬克斯，被人砍了腦袋，拎著滿銀心城兜了好幾圈……”
“他不是你的同事嗎？”郭秦關是有一些議會經驗的，他知道這些人是什麽關係，於是問了出來，“你怎麽這麽……”
“嗨！將來我的頭都不知道提溜在誰的手裏，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所以銀心城現在變成人間地獄了……如果他們那裏發生殘殺行為的話，隻怕那個情景會比我們這裏還慘得多……”邵紫陌皺著眉說道，她在乎這個，其實是她一直有一個想法，就是如今火星成了這樣是不是可以把銀心城的人遷回來一部分，現在看來……
“你到是挺多愁善感的，不過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的處境吧……”段乾坤笑著說道，“就像我也得多想想我自己的處境，跟你們聊過，我就要起身往拉萊耶飛城去了——嘖！那裏的人才叫一個難相處！呼……”他長長地呼了一口酒氣，“這頓酒也相當於給自己壯膽了！”
“丟了一個船員，為什麽就要火冒三丈呢？”這時燕傳柳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總之事情已然這樣了，人家已經發怒了，大家就都得小心行事——照我看火星這些人裏最不好相與的就是他們……”
“你是說他們哪方麵不好相與？”燕傳柳又問道。
“我說不太上來……”段乾坤這時頭一次收回了他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想了很久才緩緩開了口，“在那些人身上總有一些既非理性又非感性的東西，這不是從他們那種美麗的容顏和健美的身形來，如果就是這種層次我應該可以理解——他們身上的那種氣質超出了我們人類的體驗，來自於完全不同的一些東西，所以我就琢磨不透他們——而這種我們沒法理解的東西在過去就叫作超自然，所有涉及超自然的東西，大家都知道，是非常危險的……”
“比從水星方向飛來的隕石還要危險嗎？”燕傳柳又追問了一句。
“比那個要危險得多，畢竟隕石沒有什麽惡意。”段乾坤這時居然發起呆來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麽，連他自己都不一定知道，他不過是隨口就把這些話說出來而已——這都是往日他跟拉萊耶飛城的人們來往的時候留下的一種印象，隻是在今天突然就這麽順溜地從嘴裏冒出來罷了——這就像攢了很久的體驗直到今天才凝煉成語言似的，他就這麽想了一會兒，眾人也都沒作聲，但是他仍是什麽都沒有抓到。
“算了，這可能隻是我的一種感覺——搞不好這次過去我就能近距離地觀察他們，就能想出來他們身上那種感受是從哪裏來的了呢！”這時段乾坤又緩了一口氣說道，笑了起來。
“其實有時候我挺佩服你的……”邵紫陌這時候也被這種掏心掏肺的氣氛感染，來了這麽一句。
“你還不如給我一點實惠，比如……”段乾坤把邵紫陌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還是閉了嘴，一副你不合我的口味的樣子，“算了，我要走了，再見吧各位——如果你們有什麽好消息可別望了知會我一聲呢！”
他站起身要走，郭秦關就陪著他出來，一路把他送到住的地方以上，遊擊隊的人過來接了手，他才又回到桌前。這時候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撤下去了，邵紫陌已經不知去了哪裏，就剩那兄妹倆還在那裏等他。
“去客廳談吧。”郭秦關把這兄妹倆帶到了客廳，給他倆叫了一些喝的，然後把所有電子信號都屏蔽掉，隻剩他們三人的時候才開了口。
“這對我們的事業有沒有影響呢？”
“隻要隕石不掉下來就沒有，隻要人們還能活著就沒有，隻要我們把最重要的那個東西保護好，就沒有。”燕傳鬆這時接口道。
“可是時間還是太緊迫了，我們沒法公開活動，這就是個大問題……”
“就算可以公開活動，關於靈感波的匹配也沒有那麽容易，這份能力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燕傳柳這時說道。
“所有你們說的這些東西，我連個基本的概念都沒有，我已經在努力理解了，但是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配合你們行動……”郭秦關像患了便秘的人那樣非常憋屈地說道。
“我們自己也在探索階段，現在看來我們得加快進度了。”燕傳鬆咬著胡子說道。
另一邊，段乾坤哭喪著臉正往水手峽穀方向駛去，之所以哭喪著臉，是因為他越回想自己在守衛城和那幫人說的話越覺得拉萊耶那些人非常可怕，他是真心實意地不想跟那幫人打交道——他都恨不得掉頭飛回和平城去算了，可是，正如他說的，有些事必須得有人去做不是麽……
我們在前麵說過，拉萊耶飛城整個的設計就像一個大飛碟，如今它就懸停在水手峽穀上麵，也就是火星那個巨大的聚變爐上空。這些人沒白天沒黑夜地守在這裏，除了必要的物資運送其它人根本是離它越遠越好——整個飛城就像一個大瘡疤一樣盤踞在火星上空，讓所有人都看了害怕——這所有人，當然也就包括了段乾坤。
這時他開始回想上回和這裏的人交接時的情形，那個場麵，那種感覺，就好像進入了一個麻風病醫院跟那些麻風病人接觸一樣，渾身上下都不得勁。在以前，這個飛城從來不向外發送什麽電訊，也不跟任何人溝通，他們就像天生比你高一個等級的那種人一樣對你不理不睬，也根本沒有任何要和你交流的意思——其實哪怕到了現在又何嚐不是呢？要不是他們也需要吃需要喝需要一樣的物資供應，恐怕直到現在他們還在那裏攻擊不休。然後，就是這麽一幫人，突然停止了對別人的攻擊就懸停在這樣一個地方，這麽久以來一動都沒動，在這中間被人搶去了一樣東西，照樣一聲不吭，他們……他們是不可捉摸的……
這時段乾坤分外有力地想起自己那句話來，的確，不論從理性還是感性方麵這些人都是不可捉摸的，他們的思維方式根本就和他這樣的普通人類不同。
飛城也收到了他的照會，以往段乾坤隻進去過飛城一次，那就是停火協議達成的時候，從那以後他就再沒進去過。現在故地重遊，讓他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這種感覺既不像身邊都是火星人那種仇恨，又不像處在火星上空俯視時那種肅殺，而更像一隻企鵝在穿過一群海豹——
他跟著來接他的兩個比他要高相近一米的衛兵從入口處往市政中心走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街上沒有一個閑人，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避去了哪裏，就像跟他接觸對他們來講都是一種下賤似的——他看不到人們在哪裏，但能感覺得到街道兩邊那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建築裏都有這種人的生氣，他們環伺在他周圍，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咬他一口。那兩個衛兵，在凍成冰的街道上行走，露出筋肉虯紮的大臂和腿，這麽低的溫度卻連衣服都不好好穿——拉萊耶飛城裏大部份城區是凍結起來的，都是直接用冰做建築材料，所以這裏的溫度非常低——當然，段乾坤感覺不到，他身上有火星科技生產的納米機器人，可以自動調整體感溫度——饒是如此，他看到那兩個衛兵光著胳膊光著腿的樣子還是想發抖。
也許我根本就是被這地方嚇得想抖，我其實是一個相當膽小的人。段乾坤一邊想一邊默默跟著衛兵往前走，飛城內部是沒有什麽交通工具的，大部分時候人們還得靠腿走。走了一程他開始冒熱汗了，這些汗機器人也可以處理，不過那個樣子不太好看罷了——他就像一個剛出籠的饅頭一樣周身冒著熱氣，進了拉萊耶飛城的市政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