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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守身如玉(2)

  第一個趕來的是紫蘭,她絕對不會想到,就在前天早上,她還求過他不要殺別人的哥哥,在今天一大早卻死了。


  她的悲痛誰也無法體會得到。當她看到刑老總躺在床上,神色平靜,但是卻再也醒不來了。她撲在他的身上,痛哭了起來。眾丫鬟隻得在旁邊一邊跟著抹淚,一邊勸住她不要哭。


  象征著喜慶的紅布,紅淩,此刻統統換成了白色的,前兩天還是充滿喜慶的鞋屋,此刻卻充滿了痛哭聲,悲痛聲。


  也許因為梨花園離得鞋屋最近,所以梨花三美在紫蘭來後不久,也來到了鞋屋。


  李依依此刻內傷已經痊愈,臉色看起來卻還很柔弱,也許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弱女子,此刻見到了活生生的刑老總閉目再也醒不來,又見紫蘭和玉蘭等眾丫鬟哭的傷心欲絕,不免也掉下眼淚,心裏一陣難過。


  黑素素卻隻想著拍手稱快,她對刑老總恨之入骨,想這個大壞人死了,正該拍手稱快,但是見到眾人如此哭泣,二姐姐又在偷偷抹淚,大姐姐神情也甚是嚴肅,所以心中的快感不好發作,隻得一旁憋著。前幾天才剛出來,又不見了劉四,她把整個島都找遍了,都沒有見到劉四的身影,雖然心中知道劉四定是為了避開自己才消失的,但是又想著也許是被刑老總抓去了,心中又對刑老總添了一份恨,本想去找刑老總理論,關美人卻出手攔住,說此刻她正和刑老總打冷戰,若是去生事,隻怕雙方又要熱戰起來,雖然自己不懼刑老總,但是在這個島上和他鬧起來,卻毫無意義。黑素素不得已,又沒辦法找到劉四,這幾天都是悶悶不樂的,還好二姐姐善解人意,陪自己聊聊天,說說心事,方有所好轉。


  關美人雖然表麵上不懼刑老總,但是對刑老總那天所使的無形劍法十分詫異,她不禁想起了他。


  那個讓她魂牽夢繞,但是又不得相見的他。


  那個讓自己發誓終身不嫁的他。


  他此刻在哪裏?他此刻是否和那個人,隱藏在冰山的一角?

  他早年練的便是無形劍法。但是後來,他更上一層樓,無形劍法儼然被他無形的殺招。


  餘小傷時代。也許是無劍勝有有劍,但是在今天的武林上,如果有人看破了他的武功,那麽將會變成無招勝有招。


  他是在想不通,刑老總怎麽會無形劍法的,這和他有關係嗎?但是無論如何,刑老總不可小覷,所以這幾天來,她都避免和刑老總發生衝突。


  此刻見刑老總就這樣逝去了,不免為之同情,無論如何,他們再不和,都是前島主的心腹,畢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趙老三和謝懷玉等人也跟著來了。


  他們看到刑老總就這樣逝去,第一反映當然是吃驚,昨天早上,他們還見到一個活生生的刑老總,但是今天,刑老總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趙老三和謝懷玉注意著刑老總的屍體,隻見刑老總麵目此刻看起來很平靜,仿佛是安穩地死去,但是若再留意一點,就不難發現,他的麵目死前一定是扭曲的,他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眼珠子卻又突出來的痕跡,他身前一定是驚訝地死去。


  趙老三和謝懷玉立即想到了一個人,夫人。


  難道殺死刑老總的,是夫人?他們立即往四周圍掃了一遍,卻發現夫人不在這裏。


  夫人此刻不應該陪在刑老總的身旁?

  但是他們此刻不好出聲,隻得站在一旁,聽著眾人的痛哭聲。


  接著刑老總的幾個心腹都來了,他們年紀都和賈明相仿,跟刑老總也最久,此刻見刑老總死去,知道刑老總大勢已去,他們的日子隻怕也不好過了,落水流也曾經暗中說服他們投靠落水流一邊,但是他們都知道刑老總向來老謀深算,不可能鬥不過一個殘疾人嚴詞拒絕落水流,而且還嘲笑落水流“瘸子也妄想坐龍椅?”,這話得罪落水流不小,現在要再投靠他,就算他不殺自己,隻怕也要羞辱自己,想到今後的生活,便不免傷心起來。


  趙老三見眾人都來了,而離鞋屋最近的賈明夫婦卻沒有來,便輕聲道:“賈明夫婦難道不來了?”


  謝懷玉道:“看來他們並不是我們想象地那樣對刑老總忠心耿耿。”


  趙老三卻道:“那也不至於到現在都沒有來。”


  謝懷玉笑道:“你在關注賈明夫婦,而我卻在歡迎落水流。”他頓了頓,,接著道:“他來了,隻怕我們得看他逢場作戲了。”


  不等謝懷玉說完,落水流已經來了。


  隻見他氣勢上看起來非常強大,身旁站著連理並蒂,身後站著十三劍,錢坤,還有一群來自江南的武林豪傑。


  被落水流收買的人,幾乎都來了。


  霎時間,屋內屋外,都占滿了人。


  趙老三輕聲道:“好大的排場,他的野心已經徹底露出來了。”


  謝懷玉點點頭,道:“不錯,他之所以要把自己所有的人都帶來,目的當然隻有一個,那就是讓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落水流的勢力不比刑老總的小,島主之位非他莫屬。”


  隻見連理並蒂已經先一步走到了紫蘭的身邊,安慰著趴在刑老總身邊痛哭的紫蘭。紫蘭見是落水流等人來了,方才抬起頭來,此刻眼睛早已經哭得紅腫,麵容也已經不成模樣。


  落水流隨後而至,他柔聲道:“紫蘭,節哀順變,‘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許是你哥哥的命,不過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找出凶手的。”


  紫蘭看著落水流,眼裏忽然有了尖銳的目光,她滿腔悲憤地道:“是你殺了我哥哥,是你殺了我哥哥。”這話說出來,在場的人無不麵麵相覷,雖然眾人也猜測是落水流指使的,但是卻還不敢拆穿,紫蘭向來對落水流癡情難卻,此刻怎麽會指出落水流殺了她哥哥?難道她知道什麽?還是她一時哭糊塗了?

  隻聽得落水流道:“紫蘭,我知道你是受人挑撥了,此刻又難免糊塗了,所以我不和你理論,島主究竟是被誰殺死的,隻怕隻有一個人才知道。”眾人一聽他這麽說,立即想到了和刑老總形影不離的夫人。


  一想到夫人,眾人立即環顧四周圍,他們這才注意到,沒有了夫人的影子。


  眾人不禁議論紛紛:“夫人去了哪裏?夫”“難道此事和夫人有關?”“莫非夫人謀殺了親夫?”


  紫蘭也注意到了夫人不在場,她暗暗覺得吃驚,不是前兩天他們還在搞再度春宵嗎?她心一想,暗道:“是了,哥哥和嫂子一定是感情破裂了,所以才會再來個春宵,企圖破鏡重圓,但是嫂子生性柔弱,待人可親,眾丫鬟對她的評價也甚好,怎麽可能謀殺親夫呢?”一這麽想著,便覺得哥哥好可憐,立即好對不起哥哥。想到前天哥哥對自己說的話,更覺得難過,不由得又痛哭起來。


  落水流隱隱猜到這必是夫人幹的,若是如此,那麽之前自己和她的契約,豈不是要算術了,如此一來,若是眾人擒到了夫人,她若說是自己指使的,隻怕眾人深信不疑,到時候自己就百口莫辯了。


  他本以為夫人和老總決裂,夫人再無下手的機會,於是隻好讓謝懷玉做,卻沒有想到,夫人還是能夠殺死刑老總,此刻夫人“逍遙法外”,他更是心中難安。於是附在錢坤耳旁悄悄說了幾句話,錢坤點了頭,便帶著一幹人走了出去。


  趙老三和謝懷玉看得出他定是去殺夫人滅口,梅少林說夫人已經內力全失,他們要殺夫人,便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不由得擔心起來。


  二人看向十三劍,隻見十三劍此刻也正看向他們二人,十三劍眨了眨眼,目光移向別處。


  趙老三和謝懷玉會意,趙老三輕輕道:“我去吧。”


  趙老三離開了屋子。


  隻見落水流走近紫蘭身邊,將紫蘭摟在懷裏,安慰道:“紫蘭,別難過,我已經派人去找夫人了,你放心吧,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了。”


  紫蘭聽他如此關懷,對落水流的嫌疑此刻消失得幹幹淨淨,心裏對落水流隻有感動和感激,她抱著落水流哭了起來。


  趙老三走出了鞋屋的正門,隻見錢坤已經把眾人分成三隊,分別往鞋屋的正門,後門,和偏門捜去。


  不一會兒,便有一人回來說,在刑房外麵發現了一攤血跡,而且血跡還一直滴到了偏門外。


  趙老三一聽,知道偏門是通往玫瑰花園的地方,於是不假思索,立即從偏門外,施展起輕功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玫瑰花園。


  玫瑰花仍生機勃勃,玫瑰花香仍然吹向四周圍,趙老三一邊踏過這充滿荊棘的道路,一邊感慨萬千,想當日洛如說若不是此路滿是荊棘,定要天天來摘玫瑰花,而梅少林也是在這裏,救了賈明夫婦的兒子,隻可惜造化弄人,他們偏偏是仇家。


  感慨之中,人已經趕到了屋子外麵,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往裏麵一看,裏麵那一刻發生的事情,卻讓趙老三終身都難以抹去,裏麵發生的事情,也許要比一個人一生經曆的恩怨情仇,都要糾纏不清。


  趙老三首先看到了梅少林滿眼仇恨,右手持著左手劍,正和賈明夫婦鬥得如火如荼。而小皮子卻縮在一個角落裏,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恐懼,他流著淚,喊道:“爸爸媽媽,大哥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但是沒有人聽他的話,梅少林的劍揮舞得淩厲如風,招招看起來都要賈明夫婦的性命,而賈明夫婦也不願退步,他們的掌風虎虎生威,讓人喘不過氣來,也不給人喘氣的機會。


  趙老三非常理解小皮子此刻呢心情,不想他小小年紀,卻要承擔這種痛苦,他忽然想到,假如賈明夫婦殺了梅少林,那麽他勢必會從此產生一種不能磨滅的陰影,這陰影勢必纏著他一生,讓他飽受精神的折磨。假如賈明夫婦為梅少林所殺,那麽梅少林報了仇,小皮子卻對梅少林恨之入骨,長大以後也勢必要找梅少林報仇,如此冤冤相報,永無止境,如何是好?

  他不由得暗暗歎著氣。


  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他無法給出答案,因為他也無法放下他自己的仇恨。


  他想著時,卻吃驚地發現,夫人椅在屋子裏的床上,閉著眼睛,衣裳已經破爛不堪,顯然是被人撕的,她的臉上,還有露出來的白嫩的皮膚上,滿是傷痕,像是被荊棘劃傷刮傷的。更讓趙老三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夫人的下體的衣裳,卻沾滿了鮮血,鮮血此刻已經凝結。趙老三隱隱發現了什麽,他再看夫人的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難道夫人已經……趙老三的心一顫,紅顏薄命,洛如,小狐狸,現在是夫人……為什麽這些如花般的女子,生命是如此的短暫?為什麽她們要承受著無法承受的痛苦?


  趙老三本想出手的,她不說幫助梅少林報仇,而是想救出梅少林,因為他已經看出了賈明夫婦的神掌略占上風,不出十招,梅少林必然敗於賈明夫婦掌下。


  但是此刻情況卻不同了,他發現賈明夫婦的臉色居然逐漸發黑,手也不時地顫抖起來,所使的掌力也隨之越來越弱。


  他們顯然已經身中劇毒。


  而且這劇毒看起來十分猛烈,霎時間賈明夫婦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他們的臉色變得更黑,甚至扭曲著,像是一對待窄的羔羊。


  梅少林眼裏已經隻有仇恨,他不管他們的慘狀,一劍便往他們夫婦脖子上削去。梅少林左手劍劍鋒看起來十分鋒利,縱然是常人使用,也能削鐵如泥一般要人的命,何況是個劍術行家。


  隻見劍光一閃,霎時間又將有兩條人命喪失,趙老三不忍得看,他一閉眼睛,卻聽得賈明夫婦,還有梅少林的驚叫聲。


  他睜開眼來一看,也吃了一驚,隻見小皮子脖子上一條深深的劍痕,流著血,身子倒在賈明夫婦的懷裏。


  賈夫人慘叫道:“兒啊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這麽傻,爹娘本就已活不成,你怎麽這麽傻。”抱住他痛哭了起來,一個人的哭聲,卻要比鞋屋內眾人的哭聲還要悲慘得多。


  小皮子一息尚存,他小聲道:“爹娘,你們不要找大哥哥報仇了,好不好。”


  梅少林的心一顫,輕輕叫道:“小皮子。”


  小皮子轉過臉來,道:“大哥哥,你也不要……不要……找……我爹媽……”他未說完,卻已經斷氣了。


  賈明夫婦悲聲叫道:“小皮子,小皮子。”


  梅少林忽然萬念俱灰,想如果剛剛若是自己能聽蓉姐姐的話,此刻也許不會造成這種悲劇,想如果剛剛能放下仇恨,也許能和夫人攜手共度一生了。


  原來就在早上的時候,夫人宣告了刑老總的死訊後,便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來到了“刹那芳華”苑,她隻希望那人能夠及時出現,放了梅少林,然後她便立即帶著梅少林離開這個島,她想,她再也無法呆在這個傷心地了,越早離開越好。


  所幸那人真的及時出現了,而且對自己所做的非常滿意,幾句讚賞的話後,便指著荒野處的隱秘雜草處,稱梅少林便在那裏。


  夫人二話不說,不顧荊棘刮傷她的衣服,便趕往那裏,她隻希望黑衣人沒有欺騙她,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果然看到了梅少林,梅少林就盤坐在那裏,此刻看到了夫人,目光閃動,充滿了驚訝,但更多的是喜悅之情。


  夫人立即撲在他懷裏,抱著他痛哭起來。


  梅少林道:“蓉姐姐,那人說我隻要在這裏不要出聲,就一定能見到你,他沒有騙我。”他說話很激動,顯然是太興奮了。


  夫人卻仍然在哭著,她想把所有的痛苦都哭出來,把所有的不悅都哭出來。


  梅少林被點了穴道,無法動彈,此刻已經漸漸緩解,於是憑借著內力一衝,自己解開了穴道,手一能動彈,便立即抱著夫人,讓她盡情地哭。


  直到夫人哭聲止住後,她才問:“趙老三和謝懷玉說你失蹤了,那個黑衣人抓了你?”


  梅少林道:“我本來想寧願找刑老總拚命,也不願委屈你,但是在途中卻沒有想到,我寒毒又發作了,我再也忍不住,又服了一顆藥,才漸漸止住,途中卻被黑衣人襲擊,然後他把我抓到了這裏,除了點了我穴道,倒沒有為難我,他說隻要我不掙紮,不用我自己動手,便會有人替我除掉刑老總,不過他卻要借我的劍一用。”夫人在聽著,想那黑衣人究竟是誰?莫非真是刑老總說的,是他的上頭?


  梅少林接著道:“蓉姐姐,你可知道,刑老總不是好人,他欺騙了我們,他給的藥雖然能治好我的寒毒,但是卻會讓我中上另外一種毒,叫做千紅一哭。”


  夫人吃驚地道:“千紅一哭?你確定麽?”


  梅少林道:“那黑衣人應該不像是說謊,他說這種毒初服時讓人覺得是好藥,因為把你的內力提升一倍,但是卻每三天卻要服一顆,否則那毒藥便會發作,讓你全身變得扭曲而死。”他這麽說著,卻毫無半點悲傷之意,顯然,為了讓夫人看清刑老總的真麵目,梅少林是願付出一切代價的。


  誰知夫人又流下了眼淚,他沒有騙自己,他不算是在騙自己,他把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顆解藥給了自己,他說自己用得上,看來他早已經看透了自己隨時會回到梅少林的身邊。


  他雖然不甘,但是最終還是成全自己。


  他做得已經夠多了,可是他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出手要了他的命。


  她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心痛。


  她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瓶子,道:“少林,快,服下他,然後我們就離開這個島,再也不要談什麽國恨家仇了,好不好?”


  梅少林卻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問道:“蓉姐姐,這是什麽?”


  夫人道:“這是千紅一哭的解藥。”她生怕梅少林知道是刑老總給的,不肯服下,接著道:“不要問我哪裏拿來的,你若聽話,便服下它。”梅少林服了下去,然後道:“蓉姐姐,我此刻已經好了,而且內力更增一層,殺賈明夫婦輕而易舉,我答應你,我現在就去取他們夫婦的性命,然後再找到我妹妹,離開這裏好不好?”


  夫人輕歎了一聲,她覺得十分的疲倦,不但身子,而且精神也是,她已經無心再說服,再勸告,再懇求,她點了點頭,然後道:“我累了,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梅少林站了起來,信誓旦旦地說:“蓉姐姐,我一定快去快回,等我。”說完,便拿起了左手劍離開。


  夫人看著他漸行漸遠,她感覺這一次,是生離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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