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新夢無期(2)
芍藥這幾天都是在坐船,除了坐船還是坐船,坐得她幾乎都想要嘔吐了,她不是沒有坐過船,事實上,她小時候是經常坐船的,但是若是連續幾天都坐船,卻是從未有過的。可是謝懷玉卻不同,他不但沒有暈船的跡象,而且看起來十分享受的樣子。
這次坐船來到了臨淄城的一條江上,謝懷玉躺在船板上,露出了一絲倦意,芍藥忍不住問道,公子,這幾天我們為何要在船上度過?
一縷陽光照射下來,射在謝懷玉白淨的臉上,他露出了笑容,看著芍藥,道,芍藥,這幾天可看夠了江上的美景?
芍藥苦笑,她第一天就已經看夠了,因為她第二天就已經感到不適了。
謝懷玉接著道,你除了賞景之外,可還發現了什麽問題?
芍藥搖搖頭,心想,這幾天從南到北,哪裏有什麽問題?但是她向來知道謝懷玉不做無目的的事情,便問道,公子,你發現了什麽麽?
謝懷玉一笑,坐了起來,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一直坐船?
芍藥搖搖頭。
謝懷玉忽然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芍藥。
芍藥問道,這是什麽?打開一看,發現裏麵寫著:速速追蹤。芍藥不懂,問道,公子,這是什麽意思?
謝懷玉道,我有一支無形的追蹤隊伍,可查出我要找的人,我此次前去迷城島,其實是因為追蹤了一個人,卻發現他忽然在迷城島消失了,於是我也跟著進了迷城島。
芍藥問道,什麽人?
謝懷玉道,你可記得被我殺死的刑老總的徒弟?
芍藥點點頭,道,記得,你說他屢次假扮你,壞你名聲,你要除掉他而後快。
謝懷玉笑道,不錯,好在你不是刑老總的人,才幫助了我。他接著道,與他同行的人,還有一個人,此人自稱河伯,是通天四魔之一。
芍藥道,通天四魔?
謝懷玉道,通天四魔大概是江湖上近幾十年來最恐怖的一股勢力了,在他們的背後,其實還有人控製著他們,你可知道,刑老總便是通天四魔之一。
芍藥一驚,她絕對想不到,像刑老總這樣武功高強,心機深沉,不失為一代梟雄的人,居然也是別人的手下?那麽指揮著刑老總的那個人,究竟要有多可怕?
謝懷玉道,通天四魔之中,除了刑老總,還有剪刀手,飛天貓,還有便是我們這幾天一直跟蹤的河伯。
芍藥問道,可是我們這幾天,並沒有跟著什麽船啊?
謝懷玉一笑,道,若是有船讓我們跟蹤,那麽他就不會是行蹤飄忽不定的河伯了,我也不會追蹤了他大半年,還沒追蹤到他了。
芍藥問道,我不懂,公子既然沒有船可追,那麽怎麽知道他的行蹤?
謝懷玉道,河伯之所以稱之為河伯,是因為他水上的功夫了得,他練就了一種功夫叫做水上漂,據趙老三說,他還站在水上,如站在地上一般。
芍藥聽了無不覺得新鮮,心想,一個人輕功再高,也隻是在水上能蜻蜓點水般而已,如何能夠在水上站著如站在地上一般?她嗄聲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謝懷玉知道她雖然聰明伶俐,但是未行走過江湖,見識未免短淺,所以聽到這些事情,便覺得可怕,可是她哪裏知道,江湖之險惡,深不可測,別說自己聽說的,便是自己這幾年來行走江湖所見的,便已經可怕多了,他不忍告訴芍藥,隻希望快點幫芍藥找個好人家,讓她過安穩的生活便不負她了。
船停在了岸上,謝懷玉和芍藥走了下來,當即便有一個背著兩個籮筐,賣元寶蠟燭佛香的小販走了過來,隻見他四十歲左右,滿臉刀痕,看起來十分猙獰可怖,倒不像是賣這些為生的,隻聽他點頭哈腰笑問道,二位可是來拜佛的?買點元寶蠟燭吧,可便宜了。
芍藥望著四周圍,連間小廟都沒有,他怎麽想到自己要去拜佛的,卻聽得謝懷玉掏出了一兩銀子,遞給那小販,道,我隻要一張元寶。
那小販收起了銀子,道,一張元寶不值一兩銀子,不過我看施主是個好人,我賣給你一張特別的元寶的,這元寶裏麵有我的字,施主,千金難得哦。說話同時,已經放下了籮筐,然後從一疊元寶中抽出了一張,遞給謝懷玉,並笑道,施主拿好。說完,便背起籮筐,一路叫賣而去。
芍藥不解道,公子,你好奇怪,這人也很奇怪。
謝懷玉卻看了看元寶上的小字,然後遞給芍藥,道,你看了後,就不覺得奇怪了。
芍藥拿過那張元寶紙一看,隻見紙上用紅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她仔細一看,裏麵的小字上說河伯要娶臨淄城裏張府的千金,明日將舉行祭禮。
芍藥不懂,問道,怎麽又是拜堂成親,又是搞祭禮?
謝懷玉道,你可聽說過西門豹與河伯的故事?
芍藥小時候聽說過,而且至今印象深刻,她忽然恍然大悟,道,沒想到現如今居然也有這種事情發生。
謝懷玉道,我想,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發生一次了。
芍藥問道,那個小販,難道是你的手下?
謝懷玉點點頭,道,所謂無形的追蹤隊,並不是一群人會隱身,或者成天偷偷摸摸的,隻需要用一種身份掩藏住,不引人注意,才是真正的無形。
芍藥佩服得五體投地,道,我此刻才知道,原來我是那麽的的愚癡。
謝懷玉卻捏捏她的臉,道,你一個女人家,不需要多麽高明,我給你找個好人家嫁了,你便從此過安穩的生活,如何?
芍藥臉一紅,轉過臉去,手捋著她的發鬢,嬌嗔道,我不嫁。
謝懷玉看著她低頭的那種風情,盡態極妍,不由得歎道,傻丫頭,你一個女孩子家,難道一輩子不嫁不成?
芍藥被這麽一問,心亂如麻,隻覺得答是也不好,不答也不好,於是幹脆低頭向前走。謝懷玉看著她的行為,有些不解,心想,女孩子的心思總是難懂的,想那李依依對自己總是客客氣氣的,不然便是低頭不語,也不知她對自己情義如何,又想到黑素素說的,她心裏其實隻有吳嘯天,便又覺得心裏隱隱地生疼。
謝懷玉和芍藥來到了吳府,隻見吳府沒有張燈結彩,披紅掛彩,絲毫沒有結婚的喜慶,謝懷玉敲了敲門,便有一仆人打開了門,垂頭喪氣,無精打采,見了謝懷玉和芍藥,便問道,你們找誰。
謝懷玉道,吳府不是要辦婚禮嗎?怎麽這般平淡如水?
那仆人仍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道,是啊,怎麽啦?這裏可沒辦酒席?
謝懷玉卻笑道,我不是來喝酒席的,快去稟報你們老爺,我是來救你們小姐的。
那仆人一聽,精神一震,失聲道,公子,你說什麽?他臉上已經露出了喜悅,道,公子,你再可否給我一巴掌,讓我知道,我不是在做夢。
謝懷玉笑了,芍藥也笑了,這仆人雖然憨厚,但是從他的神情的變化來看,可知他忠心一片,他立即帶進了謝懷玉和芍藥求見他的老爺。
此刻老爺正在後院裏滿麵愁容,渡著腳步,不斷地歎著氣。院子裏有一棵柳樹,仿佛也十分了解他老爺的的心情,在溫柔的夏峰中,也紛紛凋謝了。
那仆人不等謝懷玉芍藥二人走過來,已經撲上來,跪在地上,抱著他老爺的大腿,氣喘籲籲地叫道,老爺,老爺……
張老爺看見那仆人神色匆匆,心跟著一慌,失聲問道,那河伯提前叫人來接小姐莉娜?
那仆人立即搖搖頭,指著正走過來的謝懷玉和芍藥,道,他們說可以救小姐。
張老爺看見謝懷玉和芍藥,但見謝懷玉年少,芍藥一個女流之輩,不抱希望,歎了口氣,道,算了吧,得罪河伯,死路一條。他拱手道,二位的好意心領了,隻是莫要為了一股熱情而嗓了姓名,快快走吧。說完,又唉聲歎氣。
謝懷玉卻道,張老爺不必悲傷,那河伯不是河神,也沒什麽可怕的,隻要張老爺肯聽我的吩咐,我保證讓小姐不會嫁給河伯。
張老爺目光一亮,詫異地看著謝懷玉,道,你……
謝懷玉微微一笑,道,莫要以貌取人,在下雖然年少,可是本事卻大著呢。
芍藥看著謝懷玉,不由得暗暗笑了起來。
張老爺立即悄悄擺了一張宴席,請謝懷玉吃飯,並叫他的大兒子出來陪客。張老爺的大兒子名叫張儒,看起來儀表堂堂,彬彬有禮,身子卻顯得有些瘦弱,他出來的時候,手裏居然還有一本書,張老爺斥道,客人來了,還手不釋卷的,太沒禮貌了。
張儒臉一紅,把書藏進袖子裏,然後對謝懷玉躬身行禮,道,見過謝公子。
謝公子最恨這些禮俗,隻坐在椅子上,也不起來,笑道,張公子不必多禮。這倒顯得是謝懷玉在坐莊請客。
張儒看到了芍藥,目光忽然一閃,但隨即低下頭去,行了個禮,芍藥站了起來,也行了禮,便都歸坐。
張儒道,犬兒從小便是個書呆子,二位莫要見笑,我們這裏也有抓周歲的習俗,這書呆子有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十八般兵器在前,卻都統統視而不見,就隻抓住了一本書,那時候他太爺還健在,便笑道,張家要出狀元了,於是給他取名儒字,不曾想果然成了一個書呆子,雖然能做些詩詞曲賦,紳士們也還稱才氣動人,然而天生卻迂腐,冥頑不靈,真不想如此大的家業,他如何能繼承,縱然明年後年,他去考了個狀元,隻怕官也不能做大坐久。說完,不由得歎了口氣。
謝懷玉卻道,令郎既有如此才華,也不是一件壞事,都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且看從古至今,許多王侯將相,不都有書呆子在裏麵?張老爺莫要低估了令郎,他日金榜題名,也必不會讓張老爺失望的。
張儒撫須笑道,若是能像謝公子這般說的,那便是老夫的榮幸了。
芍藥在一旁,本來聽著張老爺與謝懷玉談論張儒,聽得倒也有趣,但是卻忽然發現那張儒坐在張老爺的旁邊,低著頭,也不敢動筷子,偶爾略一抬頭,目光隻向自己投來,見自己目光看向他,便又立即低下頭去,臉紅了一陣,仿佛是沒有見過女孩子一般。芍藥自知他的心意,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感覺,心亂如麻,也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張老爺和謝懷玉聊得盡興,不免要敬一杯,敬畢,張老爺又斥道,你找個書呆子,還不快快給謝公子和芍藥姑娘斟酒?
那張儒得知芍藥的名字,嘴裏悄聲咀嚼著道,芍藥,芍藥……他站了起來,拿了酒壺,走到謝懷玉身邊,給謝懷玉倒滿酒,然後又走到芍藥身邊,那芍藥卻道,不必給我倒了,我已是不勝酒力,頭有些暈了。
張儒抬眼看向芍藥,隻見芍藥臉頰微紅,目光低迷,看來是有些醉了,但她醉起來的神情,卻讓張儒看得癡了,竟看了許久,都未轉過神來。
張老爺見他失態,也不好意思當麵斥他,隻是咳嗽著,那張儒才立即晃過神來,坐回原位。
謝懷玉自然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想,自己口口聲聲說要為芍藥找個人家,此刻這張儒對芍藥如此癡迷,他一個書呆子,沒有心機,日後必定不會欺負芍藥的,莫非是芍藥的姻緣到了?可是隨即一想,這書呆子非常迂腐,自己嘴裏說他將來必成大器,隻是給張老爺麵子,日後他若受其他人擺布,隻怕芍藥也要受苦的。於是不考慮張儒此人。
張老爺知道氣氛有些尷尬,隻得道,謝公子,既然你說可以救張某愛女,倒不如我把愛女叫出來,好讓你決定該如何個救法,如何?
謝懷玉心想,這大戶人家向來重視禮教,縱然自己家是行走江湖的,也對禮教看得極重,那閨女豈可隨便見人的?此刻他叫他千金出來,隻怕是看重了自己,不由得心中暗暗慌了起來。這謝懷玉還算年少,雖然癡情於李依依,情場堅定,但是對於男女之情,卻一竅不通,甚至非常頭疼,是以芍藥的心思,他全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