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大燕,我夜傾雲又回來了aie
修長的指尖在琴弦上撥動,肅穆的曲樂從指尖流出,微微有些壓抑,夜傾雲聽出,那是風臨淵上戰場的時候,每每有銀羽衛犧牲時,他都會孤身一人彈奏到天亮的《安魂曲》。
打開骨灰壇,將裏麵的骨灰一點點灑向海麵,看著白色的骨灰隨風飄散,夜傾雲忽然覺得自己有點記不太清楚丁香的模樣了。
明明不久前才見過麵,可這人一死,記憶也就漸漸模糊了,夜傾雲這是第一次感受到人士如燈滅這句話的恐怖。
《安魂曲》彈了一遍又一遍,夜傾雲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肩膀貼上一雙溫暖的大手,夜傾雲本能的握住風臨淵的手,用力的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我沒事,隻是想起來,她就死在我麵前,可我甚至都沒來得及為她傷心流淚,就馬不停蹄的去處理所謂的正事,她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覺得我這個當主子的太過無情?”
疾風和流螢幾個人的稱呼隨著夜傾雲身份的變化而不停的改變,唯有丁香,無論夜傾雲身在中宮還是在中軍帳裏,唯一的稱呼隻有“主子”。
夜傾雲也毫不懷疑,無論自己是什麽身份,在丁香心裏,她隻是那天在涼州驛的客棧裏遇到的那個“主子”。
如此單純的情誼,雖然隻是主仆之情,卻並不比她和風臨淵之間生死不渝的愛情差幾分。
“不會。”
斬釘截鐵的回答卻是從一直冷著臉的青山口中說出來的。
麵對眾人詫異的眼神,青山麵不改色道:“護衛的宿命就是保護主子,丁香可以為皇後娘娘您而死,我們亦可以為您和陛下而死,能和主子最大的敵人同歸於盡,屬下相信,她死得其所。”
“沒錯。”
習慣了插科打諢沒證據的疾風聞言也立即附和道:“皇後娘娘和陛下可以為了你們的愛情至死不渝,我等也可以為了自己的信仰不懼生死。
丁香犧牲,皇後娘娘固然可以為她傷心難過,但請皇後娘娘也相信丁香,她為了保護您而甘願赴死,卻不是為了讓您在她死後傷心難過。”
“是啊皇後娘娘,丁香肯定不希望自己的死會成為您的夢魘的。”
一群下屬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著夜傾雲,深怕她一時想不開,鑽了牛角尖。
夜傾雲卻輕笑著搖了搖頭,接過風臨淵膝頭的古琴,抬眼看著他們,“你們瞎緊張什麽呢,我不過是一時感慨罷了,我這條命,是多少人拚了命保下來的,我怎舍得輕易蹉跎了去?”
……
一群下屬瞠目結舌,風臨淵也深深的望著夜傾雲的眉眼,好似在判斷她是真的釋懷了,還是強顏歡笑。
夜傾雲卻早已經撥動著琴弦吟唱出聲。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她,多麽猶豫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
樸素的歌詞隨著婉轉的音符飄散開來,夜傾雲坐在船頭,連眉眼都浸上了憂愁。
不知道多少年前聽過的老歌,她有些記不清歌詞了,隻記得原調,就翻來覆去的唱,手下不停的彈,隻唱的嗓子沙啞,手指紅腫,才被風臨淵強行搶走了古琴。
“不彈了,我們回去用膳。”
風臨淵看著夜傾雲紅腫的手指,眉心微蹙,卻連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來。
夜傾雲殺過很多人,但丁香,實在死的太慘了,就那麽幾步之遙,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讓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出乎意料的是,夜傾雲這次卻聽話極了,風臨淵說不彈了,她真就不談了,攀著他的胳膊起身,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
“其實我知道這首歌不符合丁香的氣質,丁香是個冷靜到讓我都佩服的人,她一點都不多愁善感。”
風臨淵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夜傾雲咯咯笑出來,“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知道這首歌跟丁香的氣質一點都不符合,為什麽還要唱?”
風臨淵見她情緒不錯,才點了頭,順勢道:“所以,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唱這樣一首歌?”
“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有這樣一首歌啊!”
夜傾雲蹦躂著離風臨淵遠了些,哈哈笑道:“因為這首歌的名字就叫《丁香花》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哈哈……”
清脆的笑聲隨風飄散,風臨淵看著夜傾雲明媚的笑容,狠狠鬆了口氣。
丁香的死,是壓在他心頭的一塊巨石,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夜傾雲有多在意丁香,每每聽到夜傾雲下意識的叫出丁香的名字時,他的心髒就跟著隨之一顫。
最擔心有一天夜傾雲從丁香的死忠反應過來,會悲痛欲絕。
看到夜傾雲明媚的笑容,聽到她清脆爽朗的笑聲,風臨淵忽然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都低估了夜傾雲消化不良情緒的能力。
從兩個人初遇到現在,夜傾雲經曆了太多糟糕的事情,如果夜傾雲真如自己擔心的那般,是個脆弱的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的人,她根本堅持不到現在。
丁香之死固然讓夜傾雲悲痛難當,但事已至此,夜傾雲會為了丁香的死而傷心難過,卻不會因此墮落。
這一天的消沉和放肆就是夜傾雲允許自己最後的放縱了。
一個多月後,大船靠岸,夜傾雲和風臨淵一左一右扶著沐晴嵐上岸,夜傾雲的語氣裏帶著不加掩飾的激動和興奮。
“娘,我們到了,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靈州,是天下文人雅士趨之若鶩的地方。”
無論如何,大燕是她和風臨淵並肩戰鬥,生死與共過的地方,夜傾雲的心裏對這地方有著天然的親切感。
明明才上岸,似乎就已經看到燕京的繁華盛況了!
沐晴嵐感受到她的激動,也配合的笑著,“看到了,三十年前,我來龍耀大陸時,是從南海碼頭來的,當時那裏還是南韓的地界,正在實行海禁,我是藏在附近漁民的漁船上偷偷來,之後跟著漁船一路到燕京,也沒怎麽看過沿途的風景。
沒想到三十年後的今天,能如此自由的往返於兩個大陸之間,居然是托了我兒子和兒媳的福,真是世事難料啊!”
沐晴嵐一開始隻是見夜傾雲心情不錯,跟著附和她兩句,說著說著,卻也感慨起來。
麵上表情,甚為驕傲。
夜傾雲見她心情不錯,便親昵的湊過去故意開玩笑,“是不是覺得生了一個這麽厲害的兒子,自己特別棒?”
沐晴嵐一怔,看了一眼麵色古怪的風臨淵,失笑道:“是是是,當初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的兒子如今成了影響兩個大陸的風雲人物,我覺得自己可厲害了呢!”
見風臨淵明明哭笑不得,卻還是配合自己演戲,夜傾雲也用誇張的語氣道:“有一個撼動兩個大陸的風雲人物做夫君,還有一個睿智無雙,端莊大氣的美女做娘親,我也覺得自己可厲害了!”
婆媳兩個變著法兒的吹彩虹屁,被夾在中間的風臨淵簡直哭笑不得,倒是跟在後麵的流螢幾個笑的花枝亂顫的。
連被莫寧抱在懷裏的小崽崽也都聽懂什麽了似的,嗚嗚嗷嗷的跟著喊。
一群人男俊女美,不過下船到馬車旁不足兩百步的距離,已經吸引了一大波的回頭率。
風臨淵無奈的捏了捏夜傾雲纖細的腰肢,警告道:“自己胡鬧也就罷了,怎麽還帶著娘與你一起胡鬧?”
“這怎麽胡鬧了?”
夜傾雲無辜的替自己辯駁,“我們一群人隨便扯一個話題都能聊一天,可娘一個人縮在屋裏多無聊啊,我這是幫你孝順娘呢,你瞧,咱娘笑的多開心?”
風臨淵心說就你那鬧騰勁兒誰能忍著不開心?
可是看著沐晴嵐臉上那罕見的輕鬆的笑容,卻隻寵溺的道了一句“你總有你的歪理”,而後也沒再阻止夜傾雲去鬧沐晴嵐。
不想引人注目,也是為了方便,一行人才上岸就上了馬車,疾風就在外邊問,“陛下,天色尚早,咱們是直接幹路,還是找個地方歇腳啊?”
按理說這種事情應該早作安排的,但是自從風臨淵半路上街道青羽的信後他們就開始全力趕路,之前的安排全都用不上,是走是停,也就隻能看風臨淵和夜傾雲的安排了。
風臨淵和夜傾雲之前也沒單獨考慮過這個問題,聞言,對視了一眼,夜傾雲道:“外祖父他們到燕京後還不知道靈山書院怎麽樣了呢,要不,就在此歇歇腳,正好我們也去靈山書院看看?”
上一次來這裏還是幾年前,想到桓老先生一家對風臨淵的情誼,夜傾雲倒覺得,如果有必要的話,得幫桓家人一把。
不能桓家人一走,這靈山書院就落寞了,否則,隻怕桓老先生也於心難安。
“行,就聽你的。”
風臨淵果斷道:“今日不趕路了,去流雲閣,所有人一起休息半日。”
“遵命!”
疾風興奮的應了一聲,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車咯吱咯吱的往流雲閣方向駛去。
夜傾雲透過車窗看著管道旁淺淺的綠色,心情有些複雜,“大燕,我夜傾雲,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