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兄弟
時過多年，風臨淵猶記得夜傾雲當初那句話，有時候，你以為的好，並不是真正的好，就算你有意恩賜，也得看別人是不是樂意接受才行。
太皇太後的尊榮，是許多女人強求不來的，然而，風臨淵卻隱隱覺得，沐晴嵐或許並不想接受這高高在上的身份。
意料之中的，沐晴嵐搖了搖頭，道：“我當初既然拒入夜涼皇宮，如今自然也不會再入大燕皇宮，這太皇太後的尊榮，就算了吧，能得攝政王和諸位大人的肯定，我已經很高興了，其他這些流於表麵的形式，我就不要了。”
“可是娘，你要知道，不管認不認這太皇太後的身份，您都是阿淵的母親。”
夜傾雲沒考慮那麽多虛的，她出發的角度很現實，“我和阿淵以後固然大部分時間會在夜涼，但大燕也不是不回來了的，您有沒有想過，隻要您出現在大燕，您這個身份，會讓大燕的朝臣們很為難的。”
風臨淵的身份和在大燕的功績注定他就算禪位成了太上皇，在大燕也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如此，大燕朝臣就不能輕視或者無視他的生母。
然而，沐晴嵐若是一直以夜涼護國夫人的身份自居，別說大臣們了，就是沐晴嵐自己，都不知道該以什麽姿態去麵對那些大臣。
夜傾雲隻想想就替她感到為難。
宋西洲在一旁猛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夫人您想想，其實就是多了一個身份而已，卻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何樂而不為呢？”
沐晴嵐還在遲疑，“名不正、則言不順，我這一個外來人突然位居太皇太後之尊，朝臣們當真不會對阿淵有異議？”
“護國夫人多慮了。”
被風臨淵留下的徐放終於開了口，“您低估了陛下在大燕的影響力，陛下登基雖然隻有短短數年，但大燕如今的太平盛世卻是他一手打下的。
如今就算陛下說太陽是方的，也會有一大波人跟著附和，不過是尊其生母為太皇太後，連禮部尚書和最迂腐的樊相都不說什麽，誰還回來自找不痛快？”
“就是。”
夜飛鸞附和道：“拋開陛下在大燕絕對的威嚴不說，大燕乃是文人開國，最重孝道，他和皇後身居高位，夫人您卻以平民自居，傳出去，豈不是讓人以為陛下和皇後娘娘不孝？”
沐晴嵐蹉跎半生，如今最在乎的無疑就是風臨淵這個兒子，聽到自己的行為有可能牽連兒子的名聲，這才慌了，失措之餘，倒沒忘了打聽麵前二人的身份。
“不知二位是？”
畢竟，聽人言，也是要辨別身份的，她豈能被兩個無名小卒嚇到？
隨即，就聽夜傾雲道：“忘了跟您介紹，娘，這是我姑母，大燕女將夜飛鸞，那位，乃是大燕最年輕的一等國公、鎮國公徐放，既是我和陛下的朋友，也是陛下的心腹之臣。”
沐晴嵐聞言了然，“原來是飛鸞將軍和鎮國公，久仰大名。”
明明是客套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莫名有一種信服力。
就好像風臨淵和夜傾雲真的經常在她麵前提起夜飛鸞和徐放這二人似的。
夜飛鸞和徐放連道“不敢。”
沐晴嵐也不堅持，見風西洲抱著孩子不撒手，主動道：“你們是否還有正事要商議，不若，我先帶孩子下去休息，等攝政王有空了，再來看孩子？”
至於要不要接受太皇太後的尊榮，她到底沒給眾人一個答案。
宋西洲聞言，忙道：“那就有勞夫人了，這小崽子看著不胖，抱著死沉死沉的。”
風驚瀾任由自己被風西洲交給沐晴嵐，忽閃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手裏抓著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任由旁人抱來抱去的，也不哭鬧。
夜傾雲見狀，笑道：“流螢，帶夫人去見見攝政王妃，安頓好了再回來，順便告訴莫寧，把孩子交給攝政王妃和護國夫人看著，她可以回家看看。”
流螢應聲帶著沐晴嵐退下，一旁的大理寺卿莫懷穀聽到女兒的名字後則眼神瞬間發亮，隨即，很理智的低了頭，不言不語。
夜傾雲淡笑道：“莫寧本是莫大人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如今卻跟在本宮身側勞苦奔波，莫大人不會怪本宮吧？”
莫懷穀連忙惶恐的搖頭，“怎麽會，如若不是皇後娘娘照拂，小女至今還沉浸在喪夫之痛中難以自拔，小女能有如今這朝氣，該是臣和拙荊感激皇後娘娘才是。”
“莫大人言重了，本宮脾氣不好，難得找到一個看著順眼的人，就自顧自的留在了身邊，莫大人和夫人不怪本宮橫刀奪愛，奴役你們的女兒本宮已經慶幸至極了。”
話說完，她卻是話鋒一轉，道：“不過有件事，本宮還得征求一下莫大人的意見。”
莫懷穀茫然的看向夜傾雲，搞不太清楚這位遠行歸來的皇後娘娘有什麽事情要征求自己的意見。
隨即就聽夜傾雲道：“莫寧比本宮大一歲，如今也才二十有四而已，慕秋的犧牲固然令人心痛，但莫大人和莫夫人應該舍不得讓莫寧就此寡居一生吧？”
莫懷穀聞言麵色微變，心疼道：“臣和拙荊自然舍不得讓女兒受那孀居之苦，可是，放眼燕京城內，可從來沒有世家千金喪夫再嫁的先例啊！”
莫懷穀沒想到夜傾雲會提出這件事，一時間有些矛盾，為人父，他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心腹無憂。
可作為官居三品的大理寺卿，卻也無法完全無視外麵那些風言風語。
夜傾雲倒是不意外莫懷穀會有這樣的顧慮，正色道：“沒有先例，那就創造先例，在姑母之前，大燕沒有女人上戰場的先例，如今姑母不也照樣受三軍敬仰嗎？
莫寧不過是再嫁而已，既不損人利益，又不擋人前程，莫大人在擔心什麽？”
莫懷穀被夜傾雲說的麵紅耳赤，有些心虛道：“縱使臣和拙荊願意，可小女畢竟已非清白女子，能有人真心願意娶她嗎？”
“自然是有點。”
夜傾雲彎唇道：“莫寧既然跟了本宮，就是本宮的人，誰不清楚本宮最是護短，莫大人還怕本宮會讓人欺負了莫寧不成？”
莫懷穀連連搖頭，“臣惶恐！”
低著頭的莫懷穀沒看到夜傾雲嘴邊狡黠的笑容，風臨淵卻捕捉到了她麵上一閃而逝的狡黠之意。
頓時心頭微跳，忍不住想著，“酒酒從不關心下屬的終身大事，今日居然主動關心，難道是有人打上莫寧的注意了？”
忍著立即跟夜傾雲八卦的欲望，風臨淵正色道：“這裏沒有外人，朕也就不繞彎子了，諸位可知，朕留下你們，意欲為何？”
老實說風臨淵和夜傾雲匆忙回宮，連衣服都沒換就來了禦書房。
又留下了安旭和和莫懷穀這兩個關鍵人物，幾人心裏都有點眉目，但誰也不會傻到當眾揣摩上意還讓皇帝知道。
幾個人默契道：“請陛下指示。”
風臨淵嘖了一聲，冷嗤一聲“一群老狐狸！”
隨即道：“百將堂，可曾聽說過？”
莫懷穀一臉茫然，倒是安旭和忙道：“臣倒是有所耳聞，據說是最近兩年江湖上聲名鵲起的一個殺人越貨、護鏢行商、買賣情報無所不作的江湖勢力，近半年地方上發生的幾件大案要案或多或少幾乎都跟著百將堂有些關係。”
“還有嗎？”
風臨淵有點意外對百將堂了解頗深的居然是安旭和這個文官，眼神莫測的看了一眼宋西洲和徐放、夜飛鸞三人，示意他繼續。
那三人默默低頭，安旭和則繼續道：“據說這百將堂網羅了大批身份絕技卻名聲不佳之人，有的是之前各國中不願歸順的朝廷中人，也有的是犯了錯的手藝人，不過，最值錢的還是伸手絕佳的江湖人。”
安旭和說著，忽然想起什麽來，激動道：“陛下和皇後娘娘在寧都王府後麵遇到的那兩人，觀其身手，應該就是江湖人。
難道說，刺殺陛下和皇後娘娘的，便是百將堂之人？”
這下夜飛鸞幾個都驚訝了，“區區興起不足三年的江湖勢力竟敢與堂堂大燕皇帝為敵，誰給他們的膽子？”
“這就得你們去查了。”
風臨淵冷聲道：“朕也很好奇，究竟是誰，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妄圖動搖大燕超綱。”
幾個人都麵露難色，朝廷和江湖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在不大動幹戈的前提下，朝廷和江湖勢力對上，其實並不占優勢。
就在幾人為難之際，夜傾雲朗聲對外麵道：“玄羽、玄飛可在？”
外麵無人應聲，少時，兩個穿著禦前侍衛鎧甲的人卻走了進來，正是許久未曾露麵的玄飛和玄羽。
二人上前，齊齊給風臨淵和夜傾雲見禮，一聲“主子”證明了二人的身份。
甚至兩個人都紅了眼眶。
夜傾雲也不與他們玩兒虛的，坦白道：“此前因為種種原因，本宮懷疑過你們的忠心，甚至留你們二人在燕京，百般試探，如今，你們二人可願意繼續效忠於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