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風楚熙的發現
冷冽之息越行越遠，直到那道凜然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禹一南這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轉身看向了一臉不屈地莫雲："哎，你說你這脾氣……"
"我的脾氣就是如此。"莫雲悵然出聲，垂著眸子，看都不看禹一南一眼，"我根本就不是屬於這裏的人，不管如何努力，還是無法習慣這裏的一切。但是我也不可能為了適應這裏而改變自己。"
看著這樣倔強的莫雲，禹一南的心微微抽痛，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道："改變了，你就不是你了。"
也就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了。
隻是後麵這句話，他是在心裏說的。
"禹公公……"莫雲的眼眶一熱，心中的委屈和無措頓湧而上，"你真的不能告訴我為何讓我留在這裏嗎？"
禹一南的手頓了頓，而後笑道："那你能告訴我為何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裏嗎？"
莫雲神情一怔，禹一南繼續道："我知道憑著你的本事，現在要離開這個皇宮並不難，可是你卻留下來了，即便危險重重，你還是要留在這裏的原因，你能告訴我嗎？"
"我……"莫雲猶豫了一下，垂眸略一思考，然後抬頭道："我是為了找尋一段失去的記憶。"
她據實相告，因為這個一開始就對她"特殊"關照的禹公公，在她的眼中就像是自己的爺爺一般，無端的親近，莫名的信任。
禹一南了然一笑，而後語重心長地道："那我也可以告訴你，我把你留在這裏，就是為了讓你找回這段記憶。"
"禹公公……"莫雲心中一陣狂喜，到口的話卻一下子哽住了。
他這麽說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他是認識她的，他認識她？
"叫我愚公爺爺……"略顯粗糙的手摸上了莫雲的臉，禹一南的眼中是滿滿的懷念。
莫雲的雙眸陡然瞪大，"愚公……爺爺？"
愚公是屬於現代傳說中的人，他一個古代人，怎麽會知道這個稱呼，怎麽會？
"唉……"禹一南咧著嘴應了一聲，一張肥嘟嘟的臉笑得跟朵菊花似得，隨即又道："丫頭，不要懷疑自己的直覺，勇敢朝著自己決定的方向去，你要相信自己。還有，你的愚公爺爺會永遠站在你身後支持你的。"
"可是爺爺……"莫雲想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她自己去尋找，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答案呢？
隻是她才開口，禹一南就好似猜到了她要說什麽一般，連忙打斷道："丫頭，我之前就說了，有些東西失去了，隻有靠著自己去尋找回來，這樣才會更懂得珍惜，若是你輕而易舉就從別人的手中拿回了，說不定下一次還會不慎丟失。所以丫頭，在這件事情啊，你隻能靠你自己。"
莫雲似懂非懂，但卻很清楚地知道這個怪老頭不會告訴她答案就是了。
"哼！"撒嬌般地撇了撇嘴，莫雲氣哼哼地轉身離去，卻在走了幾步之後，又回頭朝著禹一南做了一個鬼臉，隨即笑著喊道："我明白了。"
看著那輕快離去的背影，禹一南笑的眉眼彎彎，心中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但願他的決定不會有錯，他隻是深深地記著當時小雲兒對他說的話，"若是有再一次的重生，若是還能遇到他，那麽我會從頭開始再愛他一次。他的好，他的壞，我都要再一一地體會，隻有這樣，我才會愛得夠。"
*
暖意襲人，香味撲鼻，臨月閣的寢殿氛圍如常。
莫雲抱著一個枕頭推門進去，乍一眼卻沒在塌上看到風楚熙，心想著他肯定又坐在側院的台階上了，可是當莫雲繞過幾層白紗轉過去的時候，那裏的台階上卻是空無一人，隻有一盞昏暗的紗燈在廊下隨風輕擺。
眉頭微微皺起，莫雲輕聲喚道："楚熙，你在哪裏？"
彎月清寂，夜色空明，耳邊隻有風吹樹葉時的沙沙聲。
"楚熙？"心中沒來由地一陣慌亂，莫雲出口的聲音都在打顫，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天他轟然倒地的場景。
"楚……"驀然轉身，可是餘下的一個字卻卡在了喉嚨裏，因為就在她轉身的瞬間，一張碩大的帥臉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那麽近，近到她都能看清他那潔白無瑕的臉上微不可見的毛孔。
那張臉，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啊！"莫雲被嚇了一大跳，一聲低呼就本能地朝後退去，卻忘記了她的身後就是台階，腳下一空就朝後摔去。
還未等莫雲自救，風楚熙就大手一伸直接將她給撈在了懷中，四目相對，姿勢曖昧。
"我的小雲雲，你慌什麽呢？"風楚熙笑得眉眼彎彎，鳳眸中閃著趣味的光，出口的聲音，分明就是男子之聲。
"你嚇死我了！"腰間傳來的熾熱感讓莫雲覺得很是別扭，連忙直起身子一把推開了他的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躲在人家身後嚇人很好玩嗎？"
手中柔軟的觸感驟然消失，讓風楚熙覺得很失落，不由得撇了撇嘴道："不好玩。"
說完之後，他已經轉身在台階上坐下了。
白紗飄飛，黑發輕揚。
現在的風楚熙不似平時的紅衣，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紗衣，一頭黑發也沒綰起，就這麽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黑白交錯間，恍恍惚惚，男女莫辨。
莫雲看著他的背影發呆，他的背影好孤寂，好落寞，好似在哪裏見過一般。
還有他叫她小雲雲時候自己心中的那一絲輕顫，是不是代表了什麽？
"在想什麽呢？"風楚熙的聲音將莫雲的思緒拉回，定神看去，卻見他壓根就沒回頭。
"我在想，若是你這樣出現在眾人麵前，他們到底是會把你當成男人還是女人？"莫雲走前幾步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一邊調侃著，一邊卻把手中一直抱著的枕頭塞在了他的手裏。
"這是……"風楚熙看了看手中的枕頭，然後一臉疑惑地轉頭看著莫雲。
"桂花枕頭，我親手做的。"莫雲自豪地拍了拍他手中的枕頭，"院中的桂花開始凋謝了，我看著很可惜，就在地上撿了一些曬幹，然後做成了這個枕頭。桂花有寧神散寒的作用，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愕然的視線轉回到了手中的枕頭上，風楚熙將枕頭放在鼻尖聞了聞，果然聞到了一股桂花香味。
曬幹後的桂花香味沒有之前那麽濃鬱，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閉著眼深吸了一口氣，風楚熙感覺自己好似暢遊在一片清新怡人的桂海之中，或許有了這個枕頭，他那長久失眠的症狀真的可以有所緩解。
風楚熙自己就是醫者，當然知道桂花的藥理，隻是眼前這個女子……
"謝謝你，莫雲。"像寶貝一般地將枕頭抱在懷裏，風楚熙看向莫雲的眼中滿是柔光。
那樣的目光，看的莫雲心中一怔，連忙甩甩手道："謝我做什麽，反正這花也是你的，我就是動動手而已。"
說起花，莫雲忽的就想起白天的事情來，那個該死的北辰逸，居然說她的命還比不上一朵薔薇花值錢。
靠之！
"嗬嗬……"風楚熙笑了，他看到莫雲忽然就垮下來的臉，好似猜到了什麽一般，微側著頭朝著莫雲湊近了一點："怎麽，還在生皇上的氣嗎？"
"你知道？"莫雲驚愕地轉頭，卻沒料到風楚熙靠地自己這麽近，就差那麽一點點，兩人就能鼻尖碰鼻尖了。
"你……"莫雲彈跳而起，整張臉都紅到了脖子根上，卻是氣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好啦，不鬧了，跟你說正事。"風楚熙將怒氣衝衝的她拉坐了下來，為表誠意還朝著邊上挪了挪。
莫雲憤憤地坐下，還不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風楚熙無奈地搖搖頭，然後道："原本今晚皇上說要過來的，可是下午的時候禹叔來傳旨，說皇上心情不佳不過來了，然後就說到了你的事情。"
垂了垂頭，莫雲的臉色有點難看，隨即不甘地嘀咕道："差點被殺的人是我，他有什麽心情不好的？"
"你啊……"風楚熙真想給她一個爆栗，卻還是忍住了，"沒幾個人該惹怒皇上，因為惹怒他的人都死了，你可以算是一個特例了。"
"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莫雲曲起雙膝抱著，然後將頭靠在了上麵，視線略顯茫然地看著不知名的前方。
"我真慶幸那時候將你救下。"風楚熙也學著她的樣子，隻不過他還抱了一個軟軟的，暖暖的枕頭，樣子看起來比莫雲愜意多了。
莫雲勾了勾唇，嘴角的笑卻是滿足不已，微微側過頭，看向正麵朝著她的風楚熙，"你還應該慶幸當時沒有用香爐砸死我。"
"哈哈哈……"片刻的停頓之後，風楚熙忽的大笑了起來，那笑輕鬆爽朗，怡然一片。
莫雲的眼神清亮柔和，她額頭上的疤痕已經幾不可見，想著當時自己的所作所為，風楚熙忽的感慨萬千，"若不是當時那一下，我也不會開始注意你的。"
莫雲眨了眨眼，卻聽得他繼續道："其實從之前幾次你故意躲開我的攻擊來看，我就知道你多少事有點身手的，所以那一下，我原本以為你會躲開的。"
"可是你卻沒有，而且在受傷之後還是麵不改色地執意要我喝藥，當時你的執著和堅強震撼住了我，所以我才會將藥喝了下去。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在慢慢地觀察你，而後慢慢地發現了你的許多特別之處。"
"咳咳……"莫雲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視線微閃，還虧得她是一個警務人員呢，居然老早就被人盯上了卻不自知，真是遲鈍地可以。
想了想，莫雲還是將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那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是女子的？"
抿嘴輕笑，風楚熙的眼神一片曖昧，但還是老實道："開始懷疑，是那次你給我喂藥。"
"……"眼眸光一閃，莫雲覺得自己的臉已經變得滾燙滾燙了，當時想著反正兩人都是女子，嘴對嘴喂個藥也無所謂，卻不料這家夥是個冒牌貨，她這簡直就是啞巴吃黃連，憋屈的很。
看著莫雲臉紅的樣子，風楚熙嘴角的笑更濃了，繼續道："第二次懷疑，是你在我寢宮遇到刺客的那次。"
神情一頓，莫雲猛然將頭抬了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風楚熙，眼中是淡淡的驚愕和恐慌。
他……他發現什麽了？
"怎麽，緊張了？"風楚熙又朝著莫雲湊了湊，隨即卻是臉色一垮，苦著一張臉道："小雲雲，咱們的關係都如此親密了，你居然還不肯跟我說實話，真的好傷人家的心。"
那西施捧心狀的樣子，那略帶著撒嬌式埋怨的語氣，差點就將莫雲雷翻在地。
可是現在的她卻笑不出來，隻是緊張而戒備地看著風楚熙，那笑容依舊的臉，卻讓她覺得心中發滲。
這個人的洞察能力實在是太強大了。
見著莫雲滿懷戒備的樣子，風楚熙的眸子閃了閃，浮起一絲淡淡的受傷，臉上卻是輕鬆的笑了笑，"好吧，既然你不肯說，那我也就不問了。話回到那一日，你跟皇上說發現刺客之後他就逃走了，其實你跟他交手了對不對？"
複雜凝重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風楚熙，莫雲的心中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片刻之後，終於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跟他交了手，但我不是他的對手。"
"你當然不是他的對手。"風楚熙挑眉一笑，莫雲的坦白讓他原本略顯失落的心情好上了些許，"不過你能從他和逸的手中逃脫，可見本事也不會小。"
"你……你知道？"莫雲驚訝地瞪大了眼，她覺得在這個風楚熙麵前，自己整一個是透明人，居然連她跟北辰逸動過手的事情他都知道。
"是啊……"風楚熙懶懶地撥了撥額前的長發，他就喜歡看莫雲吃驚而又緊張得瞪著眼的樣子，好玩極了。"就在那次東日靈事件的時候，我確定了你是女子的身份，再加上你雖然可以隱藏，卻還是在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身手，我自然而然就將你和那個在後山跟逸交手的女子聯係在了一起。"
莫雲瞪著眼沒有說話，卻聽得他繼續道："不過根據逸的話，你當時被寒冰劍給刺傷了，若是被寒冰劍所傷，每隔一日便會寒毒發作，你是怎麽撐過去的？"
風楚熙眯著眼看著莫雲，帶笑的鳳眸中是滿滿的好奇。
"寒毒？"莫雲皺了皺眉，"原來這竟是毒，怪不得我前段時間每隔一晚就會冷得昏過去，可是醒來之後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就這麽簡單？"這會兒輪到風楚熙皺眉了，"而且你說前段時間，意思就是最近你都不會毒發了？"
"嗯。"莫雲點了點頭，目光中一片坦誠，而風楚熙自然也是看出來了。
疑惑地拉過莫雲的手，風楚熙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脈門上。
莫雲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把著脈，視線落在她難的鄭重的側臉上。
片刻之後，風楚熙看了看莫雲，嘴裏喃喃道：
"奇怪，這毒真的沒有了，而且從氣息上來看，顯然是有人幫你長期祛除出去的。是不是在你昏迷之後，有人在幫你驅毒而你不知道呢？"
風楚熙沒來由地就相信了莫雲的話，所以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而莫雲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卻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之前確實是沒想到有這麽一層，但若是風楚熙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在她昏迷之時那種奇妙的溫暖感，還有上次明明昏倒在地，醒來卻在床上，這一係列奇怪的事情就能做出解釋了。
可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難道是……
莫雲雙眸一亮，抬頭看著風楚熙，卻見他笑得跟隻狐狸似得，正想著要不要說的時候，他忽然就施施然站了起來，"其實我已經猜到是誰了，你不說也罷。好了，不早了，你下去歇著吧。"
說完之後，也未等莫雲說話，他已經轉身離去了。
看著那清然的白色背影，莫雲嘴巴張了張，其實她是想說的，可是風楚熙這麽一說，她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眼看著她已經在床上躺下，莫雲隻能應了一聲是，然後默默地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風楚熙看著門緩緩地關上，驀然抱緊了手中的枕頭，鼻尖充斥著桂花的清香，腦中卻是思緒萬千。
如若真的如他所想，這個為莫雲療傷的人是禹叔，而把她安排到他身邊的人也是禹叔。
禹叔這個人懶得很，除了兩個人的事情，他是什麽都不會管的，這次他居然對莫雲這麽上心，那麽她的真實身份就很值得斟酌。
有沒有那個可能呢？
蒼白卻絕美的臉上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小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