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離去

  暗夜深沉，一片靜謐。


  忽起的一陣寒風將樹上的桂花吹落，卷起一地的殘花，蕭索而又滄然。


  白紗輕舞，燭影晃動，留雲軒的靈堂邊上靜靜地靠著一個人，她就這麽不聲不響地靠在擺放著月雲靈位的桌邊，一雙茫然的黑眸直直地落在牆上的畫像上。


  黑衣冷顏，颯爽英姿。


  這個女子是月雲，龍寢殿裏被北辰逸捧在懷中的女子也是月雲，那麽她呢？

  莫雲忽的就這麽笑了起來，笑得苦澀，笑得淒涼。


  原來，她什麽都不是。


  當她看著北辰逸抱著那個女子上了馬車，當她聽到那一聲聲的“雲雲”，當她在龍寢殿的屋頂看到那溫情相認的一幕幕。


  那一刻，她忽然好想笑。


  那一刻，她已經知道，不管自己是不是月雲，這一切都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那次她在這裏看到北辰逸喝的爛醉如泥，也正是那一次，他的影子留在了她的心底。


  月雲活著回來了，這個靈台，很快就會被拆掉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手一寸一寸地撫過桌子的邊緣，而後撫上了那個牌位，“愛妻月雲之靈位”。


  手指慢慢地描繪著這幾個字，心中煩亂一片。


  如果她不是月雲，那麽她為什麽會來到這裏？


  如果她不是月雲，那麽她為什麽會做那些奇怪的夢？

  如果她不是月雲，那麽她為什麽會在看到這個牌位的時候有這麽大的感觸？


  如果她不是月雲，那麽她為什麽會對北辰逸和鳳楚熙他們有著那麽特別的情愫。


  可是……


  如果她是月雲，她又為何會忘記了他們？

  如果她是月雲，北辰逸為何會認不出她來？

  如果她是月雲，現在為何又出現另外一個月雲呢？


  好可笑的認知，好狗血的結局！


  她在這裏兩個多月，經曆了幾次生死，原來這一切都隻是一場烏龍而已。


  莫雲隻是莫雲，是那個直屬於現代的莫雲，而不是古代的月雲。


  呼……


  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在想通這一點之後，莫雲的心中忽的就空了下來。


  說難受，其實也不然，說心痛，其實也就那般。


  畢竟現在的自己對於北辰逸到底是一種怎麽樣的感情，就連她也說不上來。


  既然真正的月雲出現了，而且北辰逸和鳳楚熙都已經跟她相認，那麽她這個不是月雲的莫雲，也該離去了吧。


  夢，終究隻是一場夢，那些記憶，或許根本就不存在。


  拿起桌上的酒壺打開蓋子，香醇的酒味撲鼻而來。


  莫雲笑了笑，就著壺嘴將裏麵的酒一飲而盡。


  寒風再起，門口的白紗飛揚糾纏在一起。


  莫雲站在門口，任由白紗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寒風吹不散她臉上的燙意，更吹不去她心中的醉意。


  或許隻有這樣，她才能下定決心離開這裏，離開一切跟她有關或者無關的人。


  她隻是他們的一個過客，而他們也隻是自己的一群過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莫雲終於抬步跨了出去。


  被風吹起的花瓣繚繞在她的身邊，桂香撲鼻，莫雲看著這些桂花的眼神中一片懷念和不舍。


  伸出手掌接過了一片花瓣，手中鉤索飛出，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而後在牆邊的樹上一個借力，就飛出了留雲軒的院牆之外。


  就在她剛剛消失在牆頭之際，留雲軒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禹一南的身影匆匆而至，直接朝著靈堂奔去。


  “糟了！”在看到桌上那空空如也的酒壺之後，禹一南不由得一擊手掌，急呼出聲。


  而離開留雲軒的莫雲，則避開了巡夜的侍衛，向著臨月閣的住處奔去。


  她現在就要離開，可是她得去拿那個唯一屬於她的背包。


  臨月閣的門口意外的沒有一個人，就連守門的小環也不在。


  莫雲皺了皺眉，可是急著離開的她也不做他想，直接推開門朝著自己所住的偏殿小心翼翼地走去。


  她明知道鳳楚熙回來了，也知道他肯定發現了自己的失蹤，可是她不想去跟他告別。


  不是怕自己舍不得，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很快，她就到了自己的住處，推開門，裏麵漆黑一片。


  莫雲的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可是與此同時卻也稍稍有點失落，至於為何會有失落，她也有點莫名。


  將燭台點亮，莫雲直接走到床前，探著身子朝床角摸去，可是下一刻，她卻是臉色一變。


  稍稍頓了頓，她又朝裏摸了摸，最後幹脆掀開了被子床單。


  沒了？


  她的背包不見了？

  怎麽可能？


  她記得清清楚楚，在打獵出發前，她將背包好好地藏在那裏的，怎麽會不見了呢？

  “你是在找這個嗎？”就在這個時候，莫雲的身後忽地響起了一道聲音。


  愕然轉身，莫雲看到鳳楚熙正從簾子後轉出身來，而他的手中正拿著她的背包。


  “楚……楚熙？”張了張嘴，卻在叫出他的名字之後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莫雲低下了頭。


  鳳楚熙穿著一身白衣，素顏的他整一個清秀俊朗的男子，隻是此刻那清俊的臉上卻沒有半絲的笑容，他就這麽一步一步走到了莫雲的麵前，站定。


  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他揚了揚手中的背包，再一次開口道：“你想離開這裏？”


  他的聲音在微顫，帶著憤怒，帶著失望。


  莫雲聽出來了，沉吟片刻之後，她抬起了頭，嘴角帶著一抹笑：“你覺得我還有必要留在這裏嗎？”


  那笑著帶著苦澀，那話中帶著無奈，聽得鳳楚熙的心一陣抽痛。


  “嗬嗬……”明明是那麽痛，他卻笑了起來，“原來你的心中，始終就隻有他一個而已。”


  鳳楚熙的臉色漸顯蒼白，看的莫雲很是擔心，其實在她的心目中，鳳楚熙比北辰逸來的重要的多。


  笑了笑，莫雲狀似輕鬆地道：“楚熙，我很高興能認識你，若不是有你的照顧，我想我早就撐不下去了。不過我之前就說過，我留在這裏隻是為了尋找一些答案，當時我給了自己兩個月的時間。現在兩個月已過，原本以為確定的答案卻被否定了，雖然有些遺憾，但我還是決定回去了，畢竟我本就不屬於這裏，而且那邊還有人在等著我。”


  “有人在等著你？”鳳楚熙的鳳眸微微地眯起，莫雲說了這麽多，他隻抓住了這麽一個重點。


  “是的。”莫雲點了點頭，決定不再隱瞞他，“是一個愛了我五年的男人。”


  鳳楚熙瞪大了眼，而莫雲卻拉住了他的手，讓他在桌前坐下，自己隨即也坐了下來，緩緩道：“楚熙，我一直都沒告訴過你我的來曆，在我臨走前，我想告訴你。”


  “不，我不想知道！”鳳楚熙忽然一把甩掉了莫雲的手，猛地扭過了頭捂住了耳朵，他不要聽，也不要知道，因為他不想她離開，一點都不想。


  “楚熙……”莫雲看著耍起了脾氣的鳳楚熙，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自顧自地道：“其實我是來自另外一個時空，跟這裏完全不一樣的時空。我身處的國家叫Z國，而我則是國家中央警區的一名特警。我的男朋友叫齊峰，跟我共事在一個行動組，我們已經在一起五年了，可是就在我們談婚論嫁的時候，在一次行動中，我頭部受了重傷，昏迷了整整三個月，三個月後醒來，瘦了一大圈的齊峰依舊守在我的身邊。他跟我求婚，可是我卻沒有同意，因為自從我醒來之後就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夢，後來我讓他給我兩個月的時間，我就離開他出去散心了。可是兩個月後，我卻到了這裏，然後又過了兩個月……”


  之後的事情莫雲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些鳳楚熙都參與在了其中。


  鳳楚熙捂著耳朵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下去了，他的雙目一片迷離，就這麽直直地看著莫雲，許久之後輕啟薄唇道：“那你……愛他嗎？”


  “愛！”莫雲毫不猶疑地點頭，鳳楚熙的身子微微一怔，卻聽得她繼續道：“因為他是在那裏唯一愛我的人。”


  一陣酸澀湧上鳳楚熙的心頭，他動了動嘴，隻喚出了兩個字，“雲兒……”


  “叫我莫雲吧。”莫雲糾正著他的稱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的雲兒是屬於月雲的，現在她回來了，你還是叫我莫雲吧。”


  “不，雲兒……”鳳楚熙的手一動，正想抓住莫雲的手，卻看她勾唇一笑，“楚熙，該說的和不該說的我都說了，現在，我隻想得到你的理解。”


  手微微一頓，鳳楚熙到口的話沒有再說出，沉吟片刻，終是開口道：“你走吧。”


  將背包推到了她的麵前，鳳楚熙再一次別開了頭，雙拳卻是緊緊地握起。


  不管她是不是月雲。


  既然她在這裏這麽不開心，既然那邊有人愛著她，等著她回去。


  那麽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將她留在這裏呢？

  “那我走了。”莫雲拿起桌上的背包甩在了肩上，“代我向禹公公，還有北辰洛和公主說一聲抱歉，我沒法親自跟他們道別了。”


  鳳楚熙沒有回答，莫雲注視了他幾秒之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在手握住門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卻見鳳楚熙依舊跟之前一般靜坐在那裏，撇著頭，看都不看她一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莫雲輕聲道：“楚熙，謝謝你，再見了！”


  話音落下，莫雲已經拉開房門跨了出去，瞬間就消失在了門口。


  “雲兒！”直到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出聲的鳳楚熙才大叫一聲站了起來，快速地追到了門口，可是眼前哪還有莫雲的身影。


  握著門框的手微微顫抖著，慘白的手背上青筋顯露，風吹起鳳楚熙的一身白衫，寒氣直直地灌進他的心底，兩行清淚就這麽緩緩流下，俊顏淒涼。


  “雲兒……”


  她走了，真的就這麽走了。


  “哈哈哈！！”鳳楚熙忽的大笑出聲，笑得聲嘶力竭，笑得無助而滄然。


  “噗！”忽然，一口血自他的嘴中噴湧而出，下一秒，身子緩緩軟到在地。


  “楚熙！”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急切的聲音在門口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