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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石二鳥

  百裏九被府裏侍衛找回來的時候,早已塵埃落定。林姨娘被秦寵兒教訓小產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將軍府,各種添油加醋。


  聽說秦寵兒被老夫人叫到自己的院子裏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小蠻仍舊跪在一念堂的院子裏,還要等百裏九回來,再做定奪。


  百裏九一腳踏進一念堂的時候,就看到小蠻跪在院子中央,猶如霜打的茄子,再也沒有了往日裏的囂張氣焰。


  百裏九從她身側走過去,看也不看一眼,沉聲吩咐身後的元寶:“先掌嘴二十。”


  小蠻猛然抬起頭來,驚駭地連連後退。她自小在尚書府長大,知道二十個竹板下來,自己吃苦頭不說,牙齒也要打落幾個。


  “九爺饒命,九爺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百裏九頭也不回,徑直推門進了諾雅的房間,身後立即傳來小蠻的掙紮哀叫聲。


  林諾雅早就聽到了院子裏的動靜,醞釀了好久的情緒,在百裏九進屋的那一刻,發泄得淋漓盡致。


  “九爺!諾兒對您不住,沒能保住我們的骨肉!諾兒有罪,您將我趕出府去吧?”


  諾雅用被子蒙住頭,嚎啕大哭,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


  “爺知道,這事情怪不得你,爺會為你做主的。”百裏九好言相勸,溫言軟語。


  林諾雅繼續打著滾哭,近乎歇斯底裏:“就是諾兒沒用,諾兒有罪,諾兒再也沒有臉麵留在將軍府了。”


  百裏九向著紅眼的桔梗使了一個眼色,桔梗會意,立刻靜悄地退出去,掩了房門。


  百裏九輕咳一聲:“夠了啊,演得有點過了。”


  諾雅從被子裏露出兩隻眼睛,果真淚眼旺旺,蓄滿了淚水。


  “諾兒痛失骨肉,現在心如刀絞,爺不安慰我倒也罷了,怎麽還往我的傷口撒鹽呢?”


  百裏九撇撇嘴:“看你鬼哭狼嚎的時候,中氣十足,打起滾來也生龍活虎的,誰會相信你是剛剛小產?”


  諾雅將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懊喪地歎口氣:“並非諾兒有意給九爺拆台,隻是當時確實痛如刀絞,渾身大汗淋漓,一口氣上不來,話也說不出,就成定局了。”


  “喔?這麽巧?”百裏九探究地問:“沒想到秦家的功夫也不是花拳繡腿,一腳下來,這樣厲害,明明踢中了桔梗的肩膀,卻有隔空打牛的功效。”


  諾雅自然不好意思分辨說是自己來了癸水,嘴巴卻也不服輸:“九爺的意思是說,諾雅這都是裝的了?”


  “難道不是嗎?”百裏九突然冷下臉來,目光淩厲,猶如利劍出鞘:“我記得曾經跟你說過,千萬不要在我跟前自作聰明,否則定然有你的苦頭吃。”


  諾雅氣急,猛然坐起身來,卻是起得猛了,頭部一陣暈眩,身子搖搖欲墜。


  百裏九冷眼旁觀,出手如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指上使力:“還有,不要在爺跟前玩這一套故作可憐的把戲。爺從來都不吃這一套!”


  林諾雅眼前金星亂晃,如今又被百裏九掐住脖子,絲毫反抗不得。


  她的唇色蒼白,黛眉緊蹙,星眸迷離,怎樣看,都仍舊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弱之態。


  “說,為什麽要流產?”百裏九陰涔涔地逼問。


  諾雅堅定地搖頭,悍然無畏地瞪視著他,表達自己憤怒的抗議:“我沒有!”


  百裏九手下不覺鬆了力道,將臉湊近她,陰冷地道:“孩子沒了沒關係,我不介意讓你名副其實地重新懷孕。”


  諾雅猛然一驚,氣怒之下,拚命掙紮,手腳並用。


  百裏九失了耐性,突然鬆了手,一甩袖子站起身來。


  被鉗製的諾雅冷不丁失去支撐,徑直向著床下一頭栽了下去。


  百裏九聽到身後“咚”的一聲響,冷哼一聲,頭也不回地出去。


  走到門口,聽身後依舊沒有動靜,心裏愈發嫌惡,認定諾雅是故技重施,又在用“苦肉計”,博取自己的同情。


  “你最好在我踏出一念堂之前,自己從地上起來,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伸手去開門,大踏步走出去,心裏怒火升騰,有打人的衝動。


  還未出院子,就聽到身後桔梗一聲驚叫:“小姐!”


  暮四從旁邊的耳房奔出來,手裏拿著扇子,應該是正在熬藥,慌裏慌張地問:“小姐怎麽了?”


  “血!小姐又流血了!”桔梗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暮四一拍大腿:“壞了!難不成大出血!”


  百裏九猛然轉過身子:“大出血?”


  暮四顧不得回答,三步並作兩步,一頭衝進屋子裏:“不是出血止住了嗎?怎麽會又厲害了呢?呃……桔梗,你嚇死我了!”


  百裏九想了想,重新回到屋子裏,見桔梗和暮四正費力地將諾雅往床上抬。


  諾雅已經昏迷了過去,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不省人事。


  桔梗哭哭啼啼的,根本使不上氣力。見百裏九進來,委屈地哭得更厲害。


  百裏九走過去,彎腰抱起地上的諾雅,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揀過一旁的被子給她蓋上。才看到她的額頭磕破了一層皮,滲出殷紅的血跡來。


  “怎麽回事?”百裏九接過暮四遞過來的帕子,小心翼翼地給諾雅擦拭額頭的血跡。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您前腳走,我後腳進來,就見小姐跌倒在這裏了。”桔梗焦急地道:“頭怎麽也會磕破了呢?”


  “我問的是‘又出血’了是怎麽回事?”百裏九不耐煩地道。


  “爺您竟然不知道嗎?”暮四奇怪地問百裏九。


  百裏九一頭霧水:“知道什麽?”


  “今天小姐小產,出血所幸不多,及時止住了。適才桔梗驚慌尖叫,我以為是小姐大出血呢,所以嚇了個半死。”


  百裏九眯了眼睛,緊盯著暮四,好像凶猛的獵豹在伺機捕捉獵物,令暮四心驚膽戰。


  “聽說今天下午是你先給你們小姐號脈?”


  暮四點頭:“當時脈象很亂,再加上血虧,的確情況不太好。不過奴婢學藝不精,所以重新請了老大夫進府看診,老大夫一言不發,隻給小姐開了幾副湯藥,多是固本養血的藥材。”


  百裏九沉吟片刻後道:“你去前院把你師傅叫過來吧,讓他給林姨娘重新診斷一下。”


  暮四欣然領命而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果真將十劑湯請了過來。


  十劑湯進屋,知道自己來意,徑直走到床前,坐在暮四搬過來的繡墩上,凝氣屏息,仔細給諾雅看診。


  約莫過去了兩盞茶的時間,十劑湯方才滿頭大汗地站起身來,好像做了多少力氣活一樣的疲累。


  “師傅?”提心吊膽的暮四疑惑地叫了一聲。


  十劑湯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問,然後向著百裏九一拱手:“九爺,借一步說話吧。”


  百裏九知道他定然是有話要同自己講,這裏又不方便,轉身出了一念堂。十劑湯跟在身後,兩人在樹下站定。


  “怎麽樣,你說吧。”


  十劑湯仔細斟酌片刻,方才開口:“首先,我說一下林姨娘的舊疾。她並不是身體不好,而是中了毒,還不止一種。”


  “什麽?!”百裏九驚訝地問:“什麽毒?”


  十劑湯搖搖頭,一聲苦笑:“一種劇毒,一種蠱毒,而且兩種毒性在身體裏麵劇烈衝突,生成新的毒,導致她血脈逆行,流通受阻,並且有淤血凝結,造成部分記憶喪失,腦子無法完全控製四肢,肌肉無力等症狀。


  我單純通過脈象根本無法分辨出所中何毒。若是她毒發,我或許可以根據她的症狀辨認一二。”


  “看她年紀不過雙九,以前究竟是怎樣身份,招惹了多麽狠毒的仇家,竟然遭遇這樣狠手?”百裏九納罕地猜測。


  “還有一點.……”十劑湯猶豫片刻後吞吞7吐吐地道。


  “還有什麽?”


  “林姨娘胳膊上有被紅花麝香蚤叮咬的痕跡。”


  “紅花?麝香?什麽東西?”


  “紅花麝香蚤是一種用紅花麝香等藥材培養而成的蟲子,可以通過叮咬的方法將麝香等藥的成分輸入人的血脈,大概月餘後致人流產。”


  “你的意思是……”百裏九有點難以置信。


  “意思就是說,林姨娘雖然並未有身孕,但是因為這種蟲子的叮咬,以至於造成她當時劇烈腹痛,而且身子的確有見紅的症狀,並不是林姨娘偽裝。”


  十劑湯斬釘截鐵地道。


  百裏九猛然轉過身子,盯著十劑湯:“當真?”


  “當真,我可以確診。她的手腕處就有那種蟲子叮咬的痕跡,當頂端處有黃色水泡隆起的時候,就說明胎兒不穩,馬上見紅。”


  一個月?那時候自己剛剛大婚,也就是剛傳出她身懷有孕的消息,對方就沉不住氣,迫不及待地動手了?

  “老湯,你去向暮四打聽一下,看看她那時候都近身接觸過什麽人?”


  十劑湯得了命令,折回院子裏,將暮四叫到跟前,低聲問詢幾句,然後出來向百裏九回稟。


  “暮四說林姨娘向來足不出戶,除了三日回門那日出府兩個時辰,到鴻賓樓赴宴晚歸,也就隻與秦,安兩位夫人近身接觸過。”


  “那麽,她身上有虱蟲叮咬,難道就沒有絲毫覺察?”


  十劑湯搖頭:“問過了,說是林姨娘的確說過身上發癢,好像有蟲蟻在身上爬動,隻當是從泡泡身上傳染了跳蚤,折騰著將一念堂裏裏外外清理了一次,就沒有再放在心上。”


  神不知,鬼不覺,好高明的手段!


  百裏九心裏一凜,假如暗做手腳之人是秦寵兒的話,她就沒有必要在麝香虱藥發之時畫蛇添足,帶人大鬧一念堂,承擔這樣的罪責了。


  答案呼之欲出,百裏九眯了眼睛,今日在海棠灣,諾雅曾挽袖烹湯,裸露出半截藕臂,當時安若兮就站在自己身旁,借口學藝,肆無忌憚地打量。


  想來那時候,安若兮就已經心知肚明,諾雅發作滑胎在即,所以才會故意示好秦寵兒,從中挑撥生出是非。


  秦寵兒與諾雅都是栗子脾氣,見火就爆,安若兮料定二人會起爭執,大打出手。


  好一出栽贓陷害!

  若非今日諾雅在自己跟前暈倒,叫了十劑湯過來給她診脈。十劑湯又見多識廣,察覺端倪,安若兮此舉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一石二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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