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咱倆就是天生一對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金色的陽光已經鋪滿了半個屋子,令百裏九感到暖暖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懶覺了,枕邊的人什麽時候起來的竟然都沒有覺察。
百裏九披衣下床,打開屋門,諾雅正跟桔梗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地站著,她還光著一隻白瓷一樣細膩光潔的小腳,未著羅襪,踩在另一隻腳麵上。
“小姐,怎麽辦?”桔梗問。
諾雅低頭看桔梗的腳:“要不,你把你的鞋子脫下來,丟丟試試?”
桔梗不由自主地向著身後瑟縮了一下:“若是我的也丟不中,掛在上麵了怎麽辦?”
諾雅抬頭看樹,幹枯的樹枝上掛著一個雞毛毽子,還有一隻繡花鞋。
“實在沒有辦法,就隻能爬樹了。”她深歎一口氣:“要是我會飛就好了。”
百裏九其實很想看諾雅爬樹的,但是他實在憋不住笑出聲來,這個女人笨的時候太迷糊,貌似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做竹杆的東西,還有一種,叫做男人。
他一個躍起,將樹梢上掛的毽子和繡鞋全部抄在手裏,輕飄飄地落在諾雅跟前,將繡鞋丟給她,哭笑不得:“你怎麽不把自己掛上去?”
諾雅撇撇嘴,忙不迭地穿上鞋子:“我倒是想呢,可惜樹枝禁不住。”
百裏九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她:“好像是胖了,就是可惜那肉沒長對地方。”
桔梗瞬間紅了臉,扭身慌裏慌張地去打水伺候百裏九洗漱。對於自家姑爺突然出現在小姐的房間,她一點都不稀奇,相反,還有點興奮。看九爺瞧自家小姐的眼神,就像掛在天上的那輪暖陽一樣,數九寒天都能感受到熱辣的溫度。
諾雅在下人跟前沒了麵子,羞窘地轉身就走:“就不留您老人家吃飯了,慢走,不送。”
百裏九嬉皮笑臉地跟在諾雅身後,進了屋。空氣一冷一熱,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林諾雅嫌棄地扭頭看了他一眼:“不穿衣服就往外跑,這樣風騷給誰看?你以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啊?”
“你還不是一樣連個羅襪都不穿,明擺著勾引人呢。”
諾雅將他的衣服劈頭蓋臉地丟過去,氣哼哼地道:“穿上衣服走人。”
百裏九隨手將衣服扔到床上,向著她伸開雙臂,慵懶道:“貌似這伺候爺穿衣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諾雅見他一臉懶洋洋的無賴模樣,撲閃撲閃眼睛:“你確定要我幫你?”
百裏九竊笑著點點頭:“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做媳婦,你總要有第一次。”
好生生的一句話,到了他的嘴裏又變了味兒,諾雅壞笑著取過一旁的衣服,展開來,吩咐百裏九:“自己鑽進來吧。”
像稻草人一樣紮撒著雙臂的百裏九不敢要求太高,無奈地轉過身,自覺地將胳膊伸進袖子裏去。
林諾雅轉到他跟前,果真乖巧地幫他將衣襟一層一層整理好,逐個係緊,拍拍手得意道:“好了。”
百裏九正沉浸在溫柔鄉裏,低頭看她水蓮花一樣嬌羞的垂眸,靈活地上下飛舞的指尖,完全著了迷。再低頭看自己的衣襟,幾乎跳起來。
“你這是給我穿衣服呢?還是包粽子?”
張冠李戴也就罷了,全部係成死扣也能忍,關鍵是腰帶捆成這個德行是什麽鬼?
“我除了會包粽子,還會包包子,你自己可以任選一個款式。”諾雅漫不經心地道,低頭翻來覆去地看一張粉色梅花信箋,剛剛從百裏九的衣襟裏掉落出來的:“這是什麽東西?”
百裏九認命地重新整理衣服,並且暗暗發誓,以後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女人會做出任何相夫教子的賢惠舉動。
“三皇子府的梅花聽說快開了,熱鬧了整個園子,請你和秦寵兒,安若兮三日後一起去賞花,你去不去?”
諾雅的心裏忍不住“撲通撲通”跳得激烈,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答應了:“當然去。”
百裏九的手一頓,目光在她的臉上逡巡半晌:“你好像迫不及待?”
諾雅唯恐百裏九起疑,努力按捺情緒:“聽說三皇子妃善釀梅子酒,等冬初落雪,梅花初綻的時候,從梅花樹下挖出來,拍開泥封,香氣可以醉半條街。上次在太子府就已經與諾雅約好,早就翹首期盼了好幾日。”
百裏九狐疑地望著她:“我竟然不知三嫂竟然還有這樣拿手絕技,如此說來,我是要跟著你沾光,討一杯酒了。”
諾雅一噎,這百裏九這樣狡猾,若是相跟一起,跟塊牛皮糖一般纏著自己,還如何尋找時機問三皇子妃話?
因此訕訕地笑笑道:“這賞梅,是女人家附庸風雅的事情,九爺跟著豈不無趣?”
百裏九滿不在乎:“你們賞景兒,九爺我自顧賞美人就是,我們各取所需。人麵繁花相映紅,應該別有一番情趣。”
“嗬嗬,九爺的心真大,裝了那醉夢樓的阿貓阿狗還不夠,還要去覬覦別人家的紅杏。”諾雅冷冷譏諷道。
“娘子好像是在吃醋?”百裏九探究地問:“俗話說,有容乃大,娘子一定要學會寬容,才能豐滿,勝過食補無數。”
諾雅一個白眼飄過去,覺得自己有點對牛彈琴的無力感,氣惱之下,口不擇言:“我隻是擔心你精盡人亡,英年早逝,好說不好聽,諾雅詞窮,這悼詞也不好寫。”
諾雅這樣詛咒自己,百裏九並不著惱,他覺得,與天鬥,其樂無窮,與諾雅鬥,更是奇樂無窮,嬉皮笑臉道:“娘子多慮,古人有雲:天生我材必有用,千精散盡還複來,你夫君我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更何況,你胸無點墨,這寫悼詞的任務還是讓安若兮來寫比較委婉,否則我怕忍不住詐屍還陽。”
“嗬嗬,”諾雅一聲冷笑:“悼詞還是提前有備無患,你過目批閱的好,否則你這樣饑不擇食,禍害良家婦女,早晚惹了厲害的主兒,會有人替天行道,收了你這妖孽,救我脫離苦海的。”
諾雅這樣說,令百裏九很受傷,大概他是想受一次傷是傷,受兩次傷也是傷,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問:“救你脫離苦海?看來娘子是迫不及待想改嫁了。”
諾雅得意點頭,故意氣他:“好主意,到時候我幹脆就以身相許,以報救命之恩。”
百裏九一臉哀怨,極傷心地揶揄:“別人以身相許是報恩,你是報怨啊!依照你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倒也正好為我報仇雪恨,好讓為夫含笑九泉。”
諾雅腳下一絆,差點摔倒在地:“你小氣毒舌加流氓無賴,咱倆不過彼此彼此。”
“所以說,咱倆就是天生一對,夫人就不要逆天而行,老想著禍害別人,徒增罪孽了吧?”
兩人正你來我往地唇槍舌戰,院子裏有人嘰嘰喳喳地說話,桔梗進來,打斷了諾雅欲出口成髒的話:“老夫人跟前來人求見。”
百裏九斂了嬉笑,皺著眉頭問:“什麽事?”
桔梗搖頭:“沒說,隻說是奉命過來傳話的。”
兩人有些奇怪,不知所為何事:“讓她進來吧。”
門簾一撩,一個頭發抿得油亮的精瘦婆子走進來,目不斜視,衝著諾雅福身一禮:“崔婆子見過林姨娘。”
“崔媽媽不必客氣,起來說話就是。”來人客氣,諾雅自然也恭敬。
婆子站起身,好像才發現百裏九一般,趕緊又行禮。
“免了,什麽事直說吧!”百裏九丟了手中熱帕子,不耐煩地道。
崔婆子恭謹道:“老夫人這幾天身子不太好,尤其是夜裏,咳嗽得厲害。想林姨娘過去,幫著調理一下飲食,夜裏留下一並做個伴。”
諾雅心裏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老夫人一向是厭煩自己,恨不能眼不見為淨,為何會把自己叫去眼皮子底下晃悠?難道是昨天,自己在楓林寺桀驁不馴惹惱了她,她要拿自己開刀了不成?自己的好日子可能是到頭了。
諾雅聽紀婆子她們閑聊的時候,提起過這些深宅大院裏婆婆教訓不聽話的媳婦或者侍妾的手段,隱晦而且駭人聽聞,一點都不比琳琅閣裏的老鴇心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不少忍氣吞聲的,實在忍受不了,三尺白綾,或者是一口水丼就解決了自己的性命。
紀婆子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光老是往自己身上飄來飄去,那意思好像就是在說:像你這樣囂張的性子,若是落到那些狠毒的婆婆手裏,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諾雅一直心裏還是在暗自僥幸的,老夫人雖然是橫豎看著自己不順眼,經常譏諷幾句,還過分地偏袒著秦寵兒和安若兮,但是好歹也不曾過分地難為過自己,吃喝用度也不虧待,讓自己偏安一隅,過得悠閑清淨。
完了完了,萬一她是凶性大發,要折磨自己怎麽辦?
林諾雅一臉哀怨,可憐兮兮地望著百裏九,帶著乞求。
百裏九衝著婆子揮揮手:“我知道了,稍晚一點會讓她過去。”
婆子依舊站在原地不動:“老夫人說讓林姨娘這會兒就過去呢,她正在等著一塊用早餐。”
百裏九低下頭,有點無奈:“正好我今天有事要趕緊出去,就不陪你一起過去了。”
林諾雅背轉了身,不讓婆子看到自己的表情,衝著百裏九蹙眉嘟嘴,擠眉弄眼。
百裏九俯下身子,在她耳旁低聲道:“其實我老娘也就是愛操心,愛嘮叨了一點,平素還是極好說話的。”
“可我夜裏睡覺不老實,磨牙打嗝放屁呼嚕加夢遊,我怕被她用笤帚趕出來。”說完凶狠地瞪百裏九一眼,一副你若見死不救,我就跟你永遠絕交的樣子。
身後的婆子慌忙低了頭忍笑。百裏九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晚上睡覺以前記得把笤帚藏起來,否則真說不準。”
說完留下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在諾雅惱怒的注視下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