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暗影之魂 一
“我可以締造一位神靈,毀滅他也輕而易舉。”
……
距今兩萬七千年前
暗影主宰著冥河,它似乎擁有與光明的一戰之力,在黑暗之中,心存悲憫的生命在這裏隻有末路一條,接受裁決。
冥河星係
暗影星
一望無餘的荒蕪,一麵岩壁阻擋了它蔓延的腳步。
我們隱隱約約能看到岩壁之前數百黑色袍衣,是火光提供了幫助,否則,他們將融入黑暗。
“以血為生,開膛破肚,掏空一切,熔鑄我們不敗的靈魂。”黑袍領袖站在自己的部族之前,高傲地為即將被用作祭祀的俘獲品進行引導的儀式。
幹柴燃燒起霹靂啪啦的炸裂聲,為這不凡的寂靜增添一分喧囂。
亙居在黑袍部族麵前的巨大岩壁因經年累月雨水的侵蝕已經磨損,有些岩層已經被蝕空,表麵上覆蓋著密密麻麻的坑窪。刻畫在岩壁上的不止時光的痕跡,還有神秘的圖騰。顯而易見的是在祭祀品身後正對的黑色圖騰是剛剛才用火把的焦炭繪成。祭祀品已經死亡,等待著被焚燒化骨來祭祀上天。圖騰古老,凝聚著黑袍部落千年的信仰,更是在漫漫大陸中給予他們生存的源泉。一個微小的環形,雙層圓環,環形的四角連接著方位不同的骨刀,它們的尖銳刺透微薄的空氣,指向茫茫大陸的四方,圖騰也對此迷茫,它沒有確定的方向。
這支黑袍部落會亡於荒蕪嗎?不會,若是沒有獵物的入賬,部落中每天都會有人死去,餓死,凍死,或者被分而食之。這支部落充斥著血腥與殘暴,但似乎暗影星並不允許他們進化文明,匱乏的物資,嚴酷的生存環境壓迫著他們自相殘殺,苟延殘喘地維係著羸弱的生命。
這支部族被暗影星的其他部族稱作“嗜血風暴”,他們所侵略過的部族無一幸免,所有人都會被煮熟滾透,都會成為他們的腹中之物。
他們自稱為血行者,以血為食,居無定所,漂泊流浪在暗影星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這裏是光無法到達的地方,所有生命,生於暗影,死於暗影。
他們的體型不能稱之為高大,仔細看,也都可以稱之為瘦弱。血行者的首領名叫淵,帶領著他們尋覓著一絲可能的生機。
祭祀已經完成,所有血行者紛紛跪拜在地,他們的雙手捧起沙土,然後緩緩起身,鬆開手來,讓沙土自由下墜,卻像有生命一般地構成了圖騰的形狀。
火光稀疏,殘骨橫野。
淵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到了岩壁邊靠坐了下來,無神地看著天空,煎熬,漫長,毫無意義……
血行者們的壽命大多隻能存活四十年,稀有的能夠存活到六十歲,部落的記載中,最為長壽的血行者也才僅僅六十七歲。
引人注目的除了他那瘦弱嶙峋的骨膚還有他麵戴的骨甲麵具,血行者們從不會以麵示人,即使是同部族的血行者也都從來不知道彼此的模樣。當然,這些骨甲並非是其他部族的屍骨,而是一些活躍在大陸上的動物的骨頭。
讓血行者們最為憤怒與厭惡的行為便是背叛,倘若有人背叛了部落。淵就算拚盡全力,死傷無數也會把叛徒處以極刑,開膛破肚,掏心挖肺。
淵很迷茫,卻不知自己已經漸漸地被鮮血所帶來的快感吞噬,欲望吞噬理智的時候,良知無存。
隱是部落的一員,也是淵最為信任的左膀右臂,他們出生入死,同食白骨,同越嚴冬。
隱十分忌憚死亡,渴望永生成為了支撐他作戰與廝殺的唯一支柱。
淵也害怕,他怕有一日自己會喪失理智,他怕血行者部落會滅亡,他怕自己終是無聞於世……
淵靠在岩壁上,他的袍衣沾滿了沉重的沙土,想要向旁邊挪動一下身軀卻虛弱無力,有些釋然地用手指在沙地上畫著圖騰,一遍又一遍,反反複複,看起來有些無助,有些滄桑。
遠處的隱有些隱隱作痛,首領這般的憔悴會讓每個部族成員都失去一些鬥誌,因為整個部族以他為核心,不過隱也深深明白,太累了,血行者厭怠了,暗影星疲倦了。
隱在原地抬起腳想要前踏一步,卻頓滯地收回了腳,他很猶豫。一顆沙礫飄進了他的眼角,眼睛生澀劇痛,他用力地想要揉出沙子,卻越揉越深,直到沙子已經深深嵌入他的眼睛。
隱恍惚地睜開揉進沙子的眼睛,視線有些模糊,蒙上了一層緋紅的水霧,然後才漸漸清晰。
隱還是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些似乎都是無用之功,卻將血行者牢固地凝集在一起。無論是淵,或是隱,每一名血行者都迷惘,他們都很虛弱,虛弱的不止身體,虛弱的也是靈魂。
隱還是踏出了腳步,不過他邁的步子很小,步子也不碎,很散,很慢,似乎在有意拖延到達岩壁的時間。
隱還是來到了淵的身前,有些木然地凝視著鬆垮身軀倚靠著岩壁的淵,吃力地抬起了一隻手,卻看著淵脆弱的模樣又放了下去,他本想把他提起來再狠狠地揍他一頓。
隱失落地放了手,鬆開了能夠捏碎骨頭的拳頭,靜靜地蹲了下來,眼中閃爍著黯淡的光,看著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想說些什麽,卻凝噎在了心底深處。
淵的手指戛然止住了繼續畫刻的意圖,沉閉的雙目慢慢睜開,一副恐怖可懼的甲骨麵具刺透他的雙眼,攝入了他的靈魂。他不知道,從此刻起,他們將永遠不再是同一種生命,弦斷了,維係也會崩裂。
“做什麽?喝血嗎?我這裏恐怕不多了。”淵蒼白無力地笑了笑,試探著隱的意圖。
“不需要。”隱站起身來,俯視著此時弱小的淵,“我想,永生,和我一起嗎?”
淵一時間有些愕然,卻很快地仰天長笑,盡管笑聲斷斷續續,沙啞又無力,“瘋了嗎?永生?活著已經是我們的極限了。”
隱無奈地搖了搖頭,失望與希望交匯的複雜情感讓他有些難以分別,轉過身離開了淵,自語低喃,“你會相信我的,我將永生。”。
“喂,記住我的名字,終有一日我將忘卻……”隱身軀一震,緩緩轉過身去,看著淵癡狂蒼白的笑容,做不出任何表情,講不出任何感受,隻是機械地應了一聲“嗯”,思索了片刻,忽然對淵說到,“記住我的名字,終有一日我也會忘卻。”
音聲幽幽,隱的黑袍從淵的視線中越來越遠,越來越淡,看不見了。而暗影之下的淵,他還在癲狂羸弱地笑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躲藏在麵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