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 看清
從武陽侯府離開之後,慕清嬈並沒有耽誤什麽功夫,幾乎是立刻就回到了行館之中,這一次慕清嬈比上一次從武陽侯府回來顯然要淡定了許多,有關於解除慕映蓉身上咒法的這件事情,慕清嬈的確是使了一些手段在裏麵,她對於武陽候爺的確就是一個逼迫,其實要不要那塊心頭肉都是其次,她隻是想看一看在這個時候武陽侯府會作出一個怎樣的取舍。
如果說從前她是十分恨這武陽侯府的所有人,那麽今日她卻覺得這侯府當中所有人其實都是悲哀的,煦原君看著慕清嬈沉默不已,上前將她拉過來帶到身邊,輕聲問道:“心裏有些不痛快?”慕清嬈勾唇一笑,這個笑容沒有上一次回來時候那樣的牽強,反倒是一種看開的釋然一種淡定,她說:“煦原君,我今日才知道其實世上真的就有這樣的人,他們活在一個可悲的世界當中,卻不自知,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可悲,反倒以自己活在這樣的世界當中為榮。你覺得這樣的人奇不奇怪?”煦原君僅僅是一聽就知道慕清嬈所指的意思究竟是怎樣的,他輕歎了一聲,說道:“阿嬈,你心裏在想什麽我很清楚,隻是……”
慕清嬈卻伸手堵住了煦原君的嘴,笑了笑:“你別誤會,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隻是今日當我看清他們的麵目之時,總會覺得自己從前那些怨恨實在是有些不值。這就好比你對著一個惡人,一直在埋怨抱怨他為何要做壞事一般。因為她們生來如此他們生來就在這樣一個環境當中,所作所為所言所行都會受到這個環境的限製,久而久之,做出這些事情根本就是理所當然,我從前不應當這樣質疑他們。因為到了今日,他們有這樣的抉擇,方才讓我真正的看清了他們……”
慕清嬈說的這番話,煦原君一直都安靜的聽著,到了最後,他也隻是伸手將她自己撈進了一些,輕輕抱著她,似乎是要給她一個依靠,不過慕清嬈此時此刻並不需要這樣的依靠。她隻是回抱住煦原君,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說道:“你不必擔心我,我並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了,今日我已經算是將我的恨,報的差不多了,往後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倘若在這條路上他們一定要奮起反抗,抑或是阻攔在前路,那麽我們還會有交手的時候;可若是他們安分守己自覺自律的話,我們可能這一生都不會再有交集的時刻了……”煦原君拍拍她的背,用一種哄逗的姿態,讓她依靠。聽著這話也是低低的“嗯”了一聲,說:“你心裏覺得開心便好……”
慕清嬈其實談不上開不開心。今日,她以這個心頭肉報了侯夫人的這一仇,也算是將自己曾經被奪去的一切補償了一部分回來,割下心頭肉將心頭肉丟入香爐中焚燒的那一刻,所有的感覺候夫人心中是可以知道的。慕清嬈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要讓侯夫人理解一下什麽叫做烈火焚心的滋味,也許是因為她從小到大就做著這樣一個噩夢,夢見自己在無邊野火之中被一點一點燒成了灰燼。所以她也本能的想要讓侯夫人體驗一下這樣的感覺,如今她的目的達到了,侯夫人的那塊心頭肉,讓她間接地體驗到了烈火焚心的滋味兒,往後她心頭上缺失的這一塊肉,會變成她這一生都無法安寧下去的源頭,所有的疼痛和病痛都會由此而來。她的前半生過得太過順利,做下太多的孽,如果上天沒有辦法懲罰她,那就讓她來懲罰她!
至於慕映蓉,她的確是慕家往後的一顆棋子。不僅僅是她,還有她的母親慕貴妃也會是慕家的一個棋子,既然是這樣,她就不會讓他們兩個繼續在為慕家所用,至少在她離開皇城之前,慕家都不應當再得到重用!靠她們兩個拖住慕家,也算得上是一次策略。這也是為什麽她會輕而易舉的答應去慕家為慕映蓉解除封印的原因……
煦原君也是看的出來他究竟在兩人身上做下了什麽手腳,但是對於他而言,他自然不會去阻止慕清嬈做這些事情,事實上他沒能親手殺了他們就已經是一份仁慈了,回到行館之後,慕清嬈沐浴更衣了一番,煦原君就這樣陪著她,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慕天遠忽然到了行館……
彼時,慕清嬈正在小憩。煦原君聽到慕天遠前來,沉默片刻之後還是讓人將他招待了進來,他的確是不喜歡慕天遠,但是如今侯府的動向也是他們需要掌握的,畢竟侯府和皇族最為接洽,最為接近,當年的事情侯府一定也有所耳聞,知道些什麽。現在向他們靠攏的話,也許能從中獲得一些蛛絲馬跡,對當年的事情,有一個查看的清楚也說不準。
煦原君招待慕天遠,慕天遠也並不顯得有多麽的吃驚。也許從上一次在茶館之中的相遇,慕天遠就已經看得出來煦原君對慕清嬈有多麽的袒護和寵溺,對他身邊這些接近的陌生男子有多麽的防備之心,慕天遠已經表明過,倘若慕清嬈是要回來複仇的話,他願意助她一臂之力。不為別的,隻為侯府有些所作所為也的確是他無法忍受的。
而今,武陽侯府為了繼續在皇上麵前取得一個固定的地位,做出一些下作之事。這是慕天遠知曉的,也不能容忍的。他沒有辦法相信從小教自己要正直做人頂天立地的父親和祖父,會在權力和地位麵前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這與他所受的教育不同,與他所信仰的一切也不同!所以當麵對這些變故的時候,他自然就成為了叛逆的那一個,而今他來到這裏,也隻是為了詢問一番。有關於慕英容和候夫人的事情,這一點,煦原君足夠來解答他的疑問了……
行館下麵的一個小雅間裏麵,慕天遠和煦原君對坐對桌,煦原君已熟練的煮茶手法為慕天遠添了一杯茶,慕天遠今日來也並不是喝茶的,看到煦原君過來,兩人沒有坐下多久他就開門見山:“煦原君,這一次我過來也隻是想要和你求證一番,這一次阿嬈為阿蓉解開咒法,也救回了祖母,她們二人是不是不會有大礙了?”煦原君喝著茶抬眼看了慕天遠一眼,說道:“你又在懷疑些什麽?”慕天遠搖頭說:“我並沒有再懷疑什麽……隻是,阿嬈這一次必然是與侯府結下了梁子,往後也不會再放過她,祖母這一生雖然做過許多虧心之事,可她終究是武陽侯府的主母,如今遭到這樣的,殘忍手段……她必然也會記在心中,雖說阿嬈回來的時候我告訴過她,她需要什麽幫助我都會幫她,但如今我不得不告訴你們一聲,這個梁子結得有些大,武陽侯府在皇城之中不是半點勢力都沒有的,雖說霜天秘境裏的不是什麽凡夫俗子,但如今在皇城之中,你們還是一切以小心為主……”
慕天遠是因為一番好心,所以特地前來提醒,煦原君雖然知道可,是慕天遠這個男人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在自己麵前說出這番話,無疑是對他的一種不信任。別說整個皇城,就是那個整個天下他也不一定放在眼中,可是慕天遠的這番話卻偏偏暗指煦原君沒有辦法護著慕清嬈一般。這樣的囑咐實在是聽著有些刺耳,煦原君喝了一口茶冷冷道:“慕公子,除了這些囑咐我不知還有沒有什麽別的話要說,穆公子的囑咐,本君都心裏清楚,自然不會讓阿嬈涉險,如今侯府遭逢這樣的事情,侯夫人一定需要很長的時間來慢慢休養,慕貴妃得知公主的事情也一定寢食難安,本君還是覺得慕公子應當好好思索一番侯府接下來的路應當要怎麽走,而不是這樣有閑情逸致的去管他人的閑事才對……”
慕天遠被說的啞口無言,隻能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有想到煦原君是一個這麽會說話的人,既然是這樣,還算得上是在下多慮了,既然煦原君你要好好照顧阿嬈,我也就不再多事了,告辭!”話畢,慕天遠已經要起身離開,可就在這時候,屋外忽然有一個人走了進來,慕清嬈看著慕天遠,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她對煦原君說道:“煦原君,我有些話想要和慕天遠說一說,你先到上麵等我吧。”煦原君眯著眼睛看了看她,慕清嬈卻是淡淡一笑:“沒有多久,很快就回來。”
煦原君終究還是沒有攔著她,轉身回去了,慕天遠心裏也是知道煦原君是有意不讓她與自己相見的,但是此刻她竟然親自下來了,想必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說的,他退到之前的位置,對著慕清嬈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慕清嬈順勢坐在了煦原君剛才坐的地方,就著兩人喝的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她看著慕天遠,兩人一時間都並沒有打破這一刻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慕清嬈忽然說道:“你現在過來是有什麽話要說嗎?”慕天遠笑了笑說:“你知道我有什麽話要說,又何必多此一問呢,今日,你究竟做了些什麽你心裏很清楚,我心裏也很清楚,也許在祖父祖母心裏,他們也是清楚的,而讓你今日可否有一個是否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慕清嬈就起眉頭:“你來找我就是來說這些話的嗎?”慕天遠笑了:“好,你不愛聽這些話,我們也就不再說這些話了,那你呢?你這個時候出現又是要找我說什麽話嗎?”慕清嬈被他這一番話問得一愣,並沒有立刻回答,但是很快她又神色如常地擰了抿唇,說道:“我找你,隻是想要來問你一個問題……”
慕天遠微微挑眉:“你想要問什麽?”慕清嬈看向一旁忽然問道:“慕天遠,既然如今你能做下這個決定,可當初你為什麽依然決然的追隨侯府的一切決定呢?你不是現在才弄清楚這件事情的,也許當年你就已經有懷疑了,可是當我娘還在的時候,當我還在武陽侯府的時候,你從來沒有想過將這件事情公諸於世,從來沒有想過為濮陽武陽侯府這最後一房討回公道,卻偏偏是在我離開之後再次回來之時才說出這樣的真相,你是覺得從前的我沒有那個實力去為自己報仇,為爹娘報仇,所以才隱忍著隻去做一個被人誤解的爛好人,對嗎?”
慕天遠原以為她會繼續就這朝中局勢甚至是十幾年前的那些天降異象追問,但他沒有想到她的發問點竟然是從這裏開始,慕天遠的神色忽然就有些茫然,的確,他其實並不是現在才查明這個真相明白這一切的。他很早以前,從他懂事以後從他在侯府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之後,他就擁有了這些懷疑,可是從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為誰討回什麽公道,他力所能及的也隻是在一定程度上對他們施以援手,可是話雖如此,所謂的施與援手也隻是極其有限度的,他畢竟是武陽侯府的大公子,前途一片光明,未來必然受到重用,他不想讓祖父祖母失望,所以即便是對慕清嬈他們有所救助,也隻是偷偷摸摸,從未大大方方的說出來過……
現在的情況很顯然,慕清嬈早就已經把他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他是怎樣想的,他的欲意如何她也是再明白不過的。他口中的這些關心,這些問候,這些所謂的擔心,其實一半是來自於對她的感情,而另一半根本就是來自於過去的那些愧疚,隨著越來越久的時間,他也越來越無法理解五陽侯府的一切做法,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沒有這個能力來改變這一切。當慕清嬈回來的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改變了!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她仿佛就是那個能扭轉乾坤之人,能將所有的事情都改變,將所有的定局都重新流轉,她是一種希望,也是一種力量!所以慕天遠能決然地選擇幫助她,慕清嬈看著慕天遠的沉默突然,就笑了出來:“好了,我的問題已經有答案了!慕天遠,從今日開始,我與你沒有什麽好說的,你我之間不過是路人,我再告訴你一遍,我不是什麽慕清嬈,以後你見到本尊,也請改一改你的稱呼,否則不要怪本尊定不客氣!”說完,慕清嬈已經起身招來的阿靈,阿靈又是一個何等機靈之人,慕清嬈的一個眼神,她就已經明白了是什麽意思?等到慕清嬈離開房間之後,阿玲最終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穆公子請吧!”慕天遠的神色變得十分的暗沉,他默默無言地站起身來對著阿玲拜了一拜,起身離開了……
慕清嬈回到房間之後,並沒有看到煦原君,他去了哪裏也並沒有告訴她,她笑了笑,就直接在廂房中等著他回來,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宮中的同一時刻,慕貴妃也已經收到了武陽侯府傳遞過來的消息,她吃驚不已的看著這信中傳遞的消息,兩隻手都有些發抖,抬眼望向來傳信的人,幾乎是不可置信道:“你們說霜天秘境的那個尊主挖去了我娘的心頭肉,我父親讓她這樣做了?”傳信的是武陽侯府的一個老傭人,聞言隻是點點頭說道:“娘娘,卻是如此!當時侯府中很亂,那霜天秘境的尊主又是咄咄相逼,讓侯爺和府中所有人都沒有選擇的餘地,無奈之下……侯爺方才……”
“夠了!不要再說了!”慕貴妃冷冷地嗬斥,將送信的仆人嚇了一跳,她將信紙揉成一團扔向一旁,以前她本來是在侯府中照顧慕映蓉的,可是她畢竟是宮中的妃子,不可出來太久,所以在那之後他就將慕映蓉留在了府中,讓侯爺他們來照顧,自己先回到了宮中。但是事實上,現在這一切顯然就不一樣了,她沒有想到侯爺背著她將那霜天秘境的妖人又請了來!即便是有腦子的想一想,就應該明白,那個人就是慕清嬈!她回來的動機不明,原本就是十分可疑的,可是府中其他人竟然也任由他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情嗎?
取人的一個心頭肉,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慕貴妃有些慌了,趕緊說道:“那我娘現在怎麽樣,身體還好嗎?”送信的老奴說道:“娘娘請放心,夫人已經昏睡過去,隻要醒來之後便沒有事了,侯爺請了禦醫來為夫人診治,也表示夫人隻是受驚過度,並沒有什麽損傷,隻要能挺過來人就沒事了。”慕貴妃總算放心了一些,同時也知道慕映蓉的咒法解除了,和侯夫人一樣,隻要休息片刻就能夠順利的醒過來……”
慕貴妃狠狠的說道:“這個慕清嬈,她根本就是擺明了要來報複我們!她給我記住!本宮必然要讓她十倍百倍的奉還!”話說到這裏,外麵忽然有宮人進來傳話,說是蒼虞的仙道求見!慕貴妃聽到蒼虞仙道,立馬就將她們請了過來,事實上,自從宮中動亂之後,蒼虞的仙道們一個一個都閉門不見,許多工人前去請,哪怕是奉了皇上的命去請,這一個個仙道們也都是多半拒絕,慕貴妃其實也十分想與這些蒼虞的仙道門拉好關係。這樣一來,也是相當於為武陽侯府長了一個新的勢力,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結果,今天蒼虞山的仙道門竟然會主動上門聯絡,這實在是一個天大的好時機!是以,穆貴妃飛立刻就將人請了過來!
雲月進來之後,慕貴妃立馬就好酒好茶的招待著,雲月侍奉了虞華仙尊之名,來打探這一切!在人前她依舊還是那個仙風道骨的蒼虞仙徒,看著慕貴妃也並沒有行宮中那樣的大禮,隻是拱手一拜了一禮,說道:“貧道見過貴妃娘娘。”慕貴妃十分客氣地對她說:“仙姑不必多禮!仙姑到本宮這宮中來究竟是有什麽要事嗎?”雲月掃了宮殿一眼,裝模作樣的說道:“貴妃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宮中發生了動亂,皇上心有不安,所以命本門的師尊們對這件事情進行一個徹底的調查,為了宮中的安危,貧道還希望貴妃能夠對所有異常的事物,都悉數告知。這樣的話,家師才好針對這件事情進行一個徹底的處理!”
慕貴妃聽到是和之前宮中的動亂有關係,立馬更加熱情的招待雲月。宮中之前的這個動亂來得太過突然,讓人有些措手不及。他們之前也是希望蒼虞的這些仙道過來為自己的宮中設下一個道法一個陣法,這樣的話他們就不必一直這樣擔心了。卻沒想到,今日這蒼虞的仙道竟然親自上門,實在是令人有些驚喜!慕貴妃二話不說,立刻將自己所知道的告知:“其實本宮也對這些不是很清楚,隻是聽說當時最先被襲擊的是禦花園那一塊兒!是那裏先亂起來的,而後動亂才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至於那邊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本宮就不是很清楚了……”
雲月點點頭,說道:“貴妃的意思貧道明白了,那貴妃可還有晉國宮中曾經出現過什麽奇怪的現象呢?”慕貴妃心裏一咯噔,但是表麵上還是保持著一派平靜,她搖搖頭笑著說道:“本宮不太明白仙姑的意思是什麽?”
雲月想了想,試著說道:“貴妃有所不知,其實這宮中的動亂向來都是說不清楚的,有些事因為突然發生的意外而產生動亂,有些也許是因為多年前積累下的一些東西,一些妖怪,造成的影響而忽然發生了一些變數,才使得這動亂出現!”慕貴妃有些茫然:“仙姑究竟在說些什麽?”
雲月咬咬牙,索性直接說道:“貧道便這樣說吧,也許這宮中曾經處在什麽妖魔,亦或是被什麽鬼怪盯上了!可是他們沒有機會出來作亂而這一次,他們是經過了什麽樣意外的變數,得到了一個機會,所以才引得了這一次的動亂。如果貴妃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樣的話,就須得將這些奇怪的現象告知貧道,貧道才好轉告家師!將這件事情做一個解決,否則這件事情就永遠尋不到根源的源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