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白骨公子。
暫時叫他白骨公子吧。
“剛才來的那個人我認識。”
白骨公子一邊伸手去撫摸雕花床邊安放著的一盞骷顱燈盞，一邊幽幽道。
骷顱燈盞是由一個完整的骷顱雕琢而成，看大小剛好是一名六七歲孩童頭顱的大小，即便成為骷顱，看上去還是那般粉琢玉砌，嬌小可愛。
骷顱的頭頂挖了個洞，裏麵灌滿屍油，插著一根人的頭發做成的燈芯，再用鬼火點燃，就是一盞美妙絕倫、獨一無二的燈盞了。
白骨公子的右手食指沿著那個洞的周圍小心撫摸著，感受著骷顱冰冷的質地。
他甚至還能清晰地感覺出骷顱主人昔日的怨恨與淒苦。
骷顱小小的主人無時無刻不在向天嘶吼和控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這個世界我還沒看夠呢。”
白骨公子在內心與他對話，一邊用指頭安撫他道，“我也是，我也是，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啊。”
蘇凝霜聽見了白骨公子的話，但依然紋絲不動，就像從來沒聽見一般。
“這些天你魂不守舍、朝思暮想之人應該就是他吧？難怪你對我從來都不看上一眼。”
下一刻，白骨公子突然出現在蘇凝霜身後，右手纖細五指輕若無物從蘇凝霜瀑布一般的青絲間穿過，之後將身子傾斜，靠近，將鼻子貼近蘇凝霜的肩頭，仔細嗅著，聞著，神情極為沉醉。
“不就是一個太初九嗎？他那副皮囊也不過如此，與我比較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卻為何對他情有獨鍾？他究竟那點比我好了？”
蘇凝霜紋絲不動，神情冷若冰霜。
白骨公子渾然忘我繼續自語。
“他是武道修為比我高了，還是容顏比我好了？不錯，過去我的確是個徹頭徹尾廢物，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連呼吸都疼。但我現在比他強啊。隻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去天璽城替你殺了他。”
蘇凝霜不動。
白骨公子的鼻尖擦著蘇凝霜的香肩而過。
閉上眼睛，白骨公子沉溺道，“你喜歡他，愛他，對不對？所以你舍不得？”
沒有回答。
“但是，你看，他根本不喜歡你，更不會愛你，否則他今日怎麽可能如此決絕離開？這裏是什麽地方？”
白骨公子纖纖玉指手指骷顱廟外淒慘的世界道，“這裏就是地獄，鬼蜮，他卻將你留在這裏聽之任之。”
“他從前不會愛你，今後也不會。”白骨公子篤定道。
“既然得不到，那就毀了他吧，好不好？我替你毀了他。”
白骨公子的雙手順著蘇凝霜光滑的右臂滑落，捧住那一隻仍舊珠圓玉潤的巧手，湊到嘴邊親吻。
這一刻，臉頰的冰淚突然融化了，重新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淚水繼續滑落。
“你是想他痛快淋漓、立刻死於眼前呢？還是想讓他受盡折磨和痛苦之後哀嚎著死去？”
“如若想他暢快淋漓地死，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如果你想讓他受盡折磨而死，那麽，我就向天下公開他的身份。”
“聰明如你，一定知道‘龍淵’二字於他是多麽致命。”
“龍淵這個名字會讓他天下皆敵，死無全屍，最後暴屍荒野，連個替他收骨的人都不會有。”
“不過這不正好嗎？骷顱廟正好缺一盞燈。一盞慶賀你我新婚之喜的喜盞之燈。”
“等他死後，我一定替你收回他的骸骨，將他的骷顱做成燈盞供奉在床邊，讓他日日夜夜看著我們廝守，看著我們相濡以沫。我還會將他的四肢骨做成骷顱廟的外牆，盆骨做成屋頂、指骨做成風鈴。他的骨頭我一點都不會浪費，全都化作骷顱廟的一部分。這樣，他就能與我們永遠同在了。”
白骨公子的嘴唇終於離開手指、手背，開始順著絲滑的臂膀向上移動，一寸寸向上移。
“答應我，跟我在一起，忘了那個負心男人。將來，我一定許你全天下！”
嘴唇終於抵達脖子，剛要親吻。
“啪！”
蘇凝霜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將白骨公子扇的倒飛出去。
然而白骨公子的身軀本來就是虛無縹緲、無根無實物，恍若空氣一般輕盈，自然沒撞壞任何東西，隻是從諸多座椅板凳之間穿過，之後在雕花床邊跌落下來。
“你不配跟他比，永遠不配。”蘇凝霜淡然而視白骨公子，雙眸冷若千年堅冰。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啊？”白骨公子歇斯底裏道。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愛他，即便他不愛我，我還是愛他。哪怕得不到，那就當是我遙不可及的夢幻存在也好。”
“凝霜，你不要再自欺欺人、癡心妄想了。如今你已經修了鬼道，從此形同鬼魂。之所謂人鬼殊途，你和他已經永遠沒了可能，你永遠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了，你還是清醒清醒吧。”
“人鬼殊途？是啊，人鬼殊途。”蘇凝霜淒婉一笑道，“那我也等他到他淪為鬼魂的那一天！”
“你真殘忍，和他一樣殘忍！之前我暫短一生為他生，為他死，受盡折磨，生不如死。而今我死了，還得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憑什麽？我愛你有嗎？你為何連一個最起碼的機會都不屑於給我？我比他到底差哪兒了？”
白骨公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摸著嘴角並不存在的血絲道。
“你愛我，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我不愛你，那是我的事情，也與你無關。但我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詆毀和侮辱太初九，絕對不可以！如若犯忌，我必殺之！！這就是我的原則，也是骷顱廟的原則！！！你若遵從就繼續留下，若不遵從，立刻滾蛋，有多遠滾多遠。”
白骨公子慘然一笑，搖頭道，“不，我不會走，永遠不會走。你難道忘了，我愛你啊。我不像那個男人，也不是那個男人。我絕對不會將你一個人留在這個鬼地方。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隨意！”蘇凝霜寒目道，“接下來是我趕你出去，還是你自己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