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噩夢初醒
“明明我才是大熵的太子殿下，明明我才是大熵的帝君啊？”
“他是什麽？他不過是大熵的國師，我的嶽丈大人，僅此而已。”
“我堂堂帝君，為何必須仰人鼻息，聽從國師差遣，被國師威逼利誘？甚至，以死相逼。”
“當然，你可能會說，這是愛，是保護。我不否認，曾經，他或許對我有過愛，有過保護。”
“但如今，這些都變成了他要挾我的借口和代名詞！”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的好爹爹，國師玄冥大人，其實早有竊國之心。”
“他並不想看到大熵姓‘龍’，而更願意看到大熵改姓為‘玄陰’。”
“為此，他更是已經陰謀籌劃幾十上百年。”
“這不是真的，我爹爹絕對不會那樣！”
玄冰震驚，駭然，難以置信。
龍正微微一笑。
“對啊，曾經的我，也寧願相信這不是真的。”
“隻是，當他當著全天下人的麵親口承認這個事實之時，你知道我的心情是怎樣的嗎？”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的心情，因為你永遠不可能是我。”
“那種感覺，打個比方，就像是一頭老虎從小養著一隻小羊羔，直至羊羔身肥體胖，之後，老虎將他一口吞下。”
“對的，這種感覺的確很像，但絕對不是全部！”
“所以，你如此對我，全是因為我的父親？”
玄冰仿佛懂了。
陽光逐漸溫暖，由緋紅變得金黃，也更加明亮。
龍正閉上眼睛，仔細享受這寧靜的時光。
“要不是因為他，我們應該可以攜手白頭，舉案齊眉的。”
“我相信我可以做到，你也可以做到。”
“隻是，你的爹爹，他並不打算給我們這個機會。”
“昨天的局勢你不知道，那樣的狀況之下，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最後，是他輸了。所以現在，我才有機會站在這裏與你說這些。”
“所以今後，你若是要恨，那就恨吧。恨我，或是恨他，都行。”
“因為從今天起，本君真得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因為，你們玄陰世家，從今日起，一定會成為過去。”
“享受這最後的寧靜時光吧，這可能是本君最後一次來看你。”
“你既然如此恨我，又何必來看我？又為何不直接賜死於我？”
玄冰緩慢轉過身來，滿臉的淚痕，滿臉的平靜，和淡然。
哀莫大於心死。
就在剛才，她的心已經死了。
她終於知道龍正為何恨自己了。
他應該恨。
因為自己的爹爹要奪了他的江山。
自己明明知道這些，隻是，從來不說。
因為自己以為，他甘願被自己的爹爹掌控一輩子，做一輩子的傀儡。
可是現在，玄冰知道自己錯了。
她這才知道龍正也是有血性的，龍正並不甘願做傀儡，而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帝君。
自己曾多次忘記爹爹的竊國陰謀，而期望與龍正長相廝守，攜手白頭，這是錯。
隻是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錯了太多次。因為自己愛龍正，從小到大都是。
可是，建立的陰謀之上的愛情可能長久嗎？
當然不可能。
所以這段愛情，注定要在今日結束。
以這樣淒慘的方式。
這一刻，說不後悔，那是假的。
倘若有可能，玄冰甘願替父親贖罪。
隻是，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沒有這個機會了。
死之前，她隻想明白一件事情，既然龍正如此恨她，為何還來見她最後一麵。
僅僅隻是為了羞辱和落井下石嗎？
這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龍正！
“你我問今日為何要來看你？”
龍正緩緩轉過身來，滿臉的淚痕，他竟然哭了。
就像小時候每次受了欺負，他哭的竟是那樣的傷心。
“因為可笑的是，即便到了此刻，我竟然發現自己還是愛你，心裏竟然還有你的影子晃來晃去。”
龍正朝玄冰走了過去，“即便你的爹爹如此待我，你的影子還是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伸手擦去玄冰眼角的淚水，新的淚水卻再次滾淌而出。
“我還是記得小時候你幫我打架的情景，我躺在你的懷裏哭泣的溫暖。”
“這些我都忘不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龍正與玄冰四目對峙，雙眼通紅，眼淚決堤而出。
“對不起。”
玄冰說，“我替爹爹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此一刻，想要的答案得到了。
原來，龍正還是愛自己的，這就足夠了。
於是，玄冰徹底放下，包括愛，包括恨，統統都放下。
值得了。
凝望玄冰傷心欲絕的臉龐，和滿臉的淚痕，龍正心如刀絞。
“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我曾經試著恨你，恨不得將你折磨致死。可是，在你爹爹叛逃的刹那間，我對你突然恨不起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你的爹爹也是人，他也有被打敗的時候。”
“而你，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你和我一樣，也是這個世界的受害者。”
撫摸著玄冰冰冷消瘦的臉頰，龍正熱淚縱橫，傷心不已。
這是他第一次與玄冰赤誠相見，將心裏話和盤托出。
這些話壓抑他太久了，要不是玄冥叛逃，他還會繼續壓抑下去。
“帝君，請賜奴婢一死吧。”
玄冰緊緊握住龍正的手，就像小時候一樣，“至少，在死之前，奴婢知道了，帝君還是深愛奴婢的，這就夠了。”
“為了奴婢父親的罪孽，奴婢甘願一死，以謝君恩。”
“隻是希望奴婢死後，帝君心中再無恨意，從此一定開心地活著。”
龍正搖頭起身道，“死？之前我的確想過要你死。可是現在，我不想了，我要你從此好好地活下去！為本君好好地活下去！！”
玄冰震驚莫名，“帝君不殺奴婢，要讓奴婢好好活下去？”
她以為今日自己必死無疑。
“君無戲言，本君當然是要你活下去，因為自從你進入聖家族家門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不姓‘玄陰’，而姓‘龍氏’！”
玄冰頓時淚如雨下。
龍正果真還是愛她的。
他不忍心自己隨玄陰世家煙消雲散。
因為他已經把她當成了家人。
曾經，因為爹爹，他恨她入骨。
現在，爹爹叛逃，他反而對她心生愛憐。
“帝君！”
玄冰使勁渾身的力氣從身後一把抱住龍正。
第一次，她哭得如此傷心，如此痛快，如此，幸福。
“來人。”
龍正對殿外喝道，同時轉過身來，扶玄冰小心翼翼躺下。
當手觸碰到玄冰嶙峋的瘦骨時，心裏更是一陣心疼。
新近的宮女趕緊全都進來跪地報到。
“去禦花園把之前的所有宮女全都換回來。”
宮女們即刻出去了。
稍後，琉璃，翡翠，碧玉等宮女急急回來報到。
“之前因為遷怒，我把南琴殺了，日後再有合適的，我再與你選幾個機靈的伺候著。你要是看上哪個丫頭，也可以跟我說，我立刻調給你。”
玄冰道，“不用了，有她們幾人伺候就行了。”
龍正看了跪著的琉璃幾人一眼，百感交集道，“前幾日你們護主有功，都各自賞金十兩，南琴厚葬。”
琉璃幾人趕緊叩謝聖恩，喜極而泣。
龍正隨即又道，“來人。”
當即有武者閃身相見。
“去將這幾日折磨皇後的宮女全都殺了。”
武者即刻去了。
玄冰拉住龍正道，“帝君請饒他們一命吧。”
龍正道，“此事錯在她們，亦在我，要不我自罰閉關三日？”
玄冰隻能放棄，“一切還是依帝君定奪。”
這時龍正起身道，“這幾日你就好好休息，好好調理身子，我改日再來看你。”
“帝君又有國事要處理？”
此間，玄冰竟然有些舍不得龍正離開。
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看見龍正的內心，竟也不是冷酷無情。
龍正道，“我去看看星公追捕國師大人進展如何，倘若你爹爹能束手就擒，知錯能改，我或許也能饒他不死。”
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淌下，玄冰哽咽道，“奴婢叩謝君恩似海。倘若我爹爹此次有幸不死，奴婢一定勸他從此向善，忠心輔佐帝君福佑天下，甘效犬馬之勞。”
“你好好躺著休息吧，一切有我。”
龍正抹著眼淚走出昭陽殿。
身後，琉璃幾人撲倒玄冰身邊喜極而泣。
“原來帝君還是愛皇後娘娘的，原來帝君還是愛皇後娘娘的。”
“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
“隻是希望爹爹不要再負隅頑抗，不知回頭……”
感動的同時，玄冰卻是滿心憂慮，愁腸千結。
玄德殿。
龍正追加一道聖旨與帝丘守護星落海：
倘若國師玄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在自廢武功的情況之下免其一死，並由聖家族為其頤養天年。
……
小世界的結界突然打開。
玄冥和玄夜轟然進入。
看著眼前滿是狼藉的奇異世界，玄夜驚詫問道，“爹爹，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從來沒來過？”
“暮色修道院地下還藏著這麽個地方，我怎麽從來不知道？”
玄冥拉著玄夜一路朝綠林深處隱蔽的洞府走去，一邊解釋道，
“這個地方是一處獨立小世界，漂浮大熵大陸之外，是爹爹避難之所，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被外人知曉。”
“獨立小世界，在這裏我們絕對安全嗎？”
在來這裏的路上，玄冥已經將自己反叛聖家族之事全盤告知玄夜。
玄夜聽後亦是震驚異常，驚駭莫名。
即便到此刻為止，她也未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絕對安全，這個地方外人很難進來。”
玄冥篤定道。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洞府深處。
看到洞府之中另有其人，玄夜當即更加愕然。
“這些人是誰？”
玄夜指著骨骨，魔蘭二人驚詫萬分道。
玄冥對骨骨道，“你暫時回避，本座與魔蘭有話要說。”
骨骨聳了聳肩膀，即刻朝洞府外走去。
獨留下魔蘭在原地，一臉悲傷和欣喜看著玄夜。
“你，你就是憶蘭？”
魔蘭卻已經從玄夜的神情中看出自己的影子。
當即熱淚盈眶，上前一把將玄夜緊緊抱在了懷裏。
繼而嚎啕大哭。
“憶蘭，真的是你嗎？想死娘了。娘真不知道，你轉眼間就已經長大成人，都長這麽高了。”
玄冥當即也是老淚縱橫，悲喜交加。
為了不讓玄夜過魔蘭那種不見天日的生活，從玄夜出生的第一天起，玄冥就將他帶離魔蘭身邊，帶離小世界，帶到幽冥穀玄陰世家，讓最好的奶娘代為撫養。
作為母親，魔蘭即是不舍，又是無奈，母女分離，眼看就是十多年過去。
十多年的牽掛之苦，十多年的日思夜想啊，頃刻化作涓涓淚水，潺潺流淌。
魔蘭直哭得天昏地暗，淚雨滂沱。
玄冥更是看的揪心。
情不自禁伸手將母女二人抱在懷裏，也哭得稀裏嘩啦，傷心不已。
玄夜卻是完全不知道這些。
她一臉懵懂，雙手完全不知道該放在何處。
眼前的女人竟然自稱是她的娘。
可是自己的娘不是還在小世界之外的幽冥穀玄陰世家呆著嗎？
自己何時有多出一個娘來？
不過看玄冥的樣子，這一切又好像不是假的。
如此，她就更加糊塗了。
兩個娘，究竟哪個是真的？
好半天時間過去，魔蘭好不容才收住哭聲，卻還是時刻舍不得放開玄夜，隻是緊緊拉住她的手走到玉石床邊坐下，上下打量著，看著，卻總是看不夠。
生怕一眨眼，玄夜就會消失在眼前。
魔蘭笑著，看著，看著，笑著，就像看著這個世界最美好的東西。
玄冥亦是站在一邊，滿臉的慈祥和滿足。
“憶蘭，她才是你真正的母親，隻是從你生下來的那天起，爹爹就帶你去到外麵世界，在外麵世界長大。”
“為什麽？你到底是為什麽？”
玄夜一臉茫然和不知所措。
“因為娘是魔族的人，並不為外麵的世界所接受。所以隻能躲在這個陰暗的角落裏苟延殘喘。”
“你的體內同樣流淌著魔族的血脈，一生下便被受到了世人的詛咒。隻是你爹爹心疼你，才決定將你帶到外麵的世界撫養，讓你去見證外麵的繁華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