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誌遠此時的心情在震驚之餘,還有一種從心底泛起的生理厭惡,所謂生命精華,被取走後,無論什麽生物都會徹底死去,說到底,這是汲取他人生命的行為。林誌遠的一生,從個人來說經曆過欺騙,背叛,欺侮,從國家來過,局勢動蕩,人如草芥的時代也經曆過,但他打從心裏,從不認為隨意奪取別人的生命是件平常的事情。
他陷入沉默,忽然想到剛才老者提起的有人在追蹤他,不由產生了一些期待。
就在此時,阮棠在耀眼的光亮後,忽然置身在一片水澤中。
通感是全方位的感知,包括五感和直覺。她往四周望去,望不到邊際的水,遠遠看著像大海,但實際水深隻沒到腳踝位置。
天空碧藍如洗,沒有風,沒有雲,沒有太陽,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水。
她有些茫然,這是通感裏從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以前的幾次,她都是突然被拉進某人的記憶或者是精神領域中,而現在,她也弄不清周圍的環境到底算是什麽。
久城的會議室內,張佳原滿頭大汗地睜開眼,驚訝地說:“失敗了。”
在他左後位置的阮棠像是突然失去知覺,身體軟倒。
聞璽動作飛快地伸手攬住她。
張佳原彎下身體檢查符陣,嘴裏輕輕念叨,“是哪裏出了問題?”
“不是陣的問題。”聞璽說。
張佳原搖頭,“沒道理,都正常的怎麽會出錯。”
聞璽說:“你太過相信天賦了。”
“自從我有靈感天賦以來,從來沒有失敗過,”張佳原臉色微沉,口氣很嚴肅,“你也說過,這種先天得來的天賦,限製那麽大,力量等級會很高。”
聞璽眉頭微蹙,“再高的等級,也隻是個人的力量,不是天地法則,隻要是力量,就有克製的方法,這次的對手不是一般人,流傳的方士術法在他麵前都是班門弄斧。”他頓了一下,低頭看一眼阮棠,目光沉沉的,“她在哪?”
張佳原頭發兩側都是白發,原本是博學儒雅的教授氣度,現在腦門上全是細密的汗,倒顯出幾分老態來,他邊思索著說,“剛才我剛占卜到大致的方位,就有股力量對衝過來,這個小姑娘好像被拉進去了。”
聞璽眉頭皺的更緊,“是陷阱。”
張佳原原本胸有成竹,此時卻有些亂,“怎麽辦,那是精神領域,萬一弄的不好,這小姑娘不會被困在裏麵出不來吧。”
聞璽一手抱著阮棠,一手摸在她的手腕上,在觸碰到雲影繩時,繩索上金色的微光慢慢流動,他說:“我去找她。”
張佳原神情極為意外,“這不是最好的辦法,現在最穩的,應該是給這個小姑娘找個醫療好的環境,保證身體不出問題,然後在風水界找具有能解開精神領域天賦的人來想辦法。”
聞璽目光微冷地掃他一眼,“現在風水界哪還有具有精神領域天賦的人,她就是通感天賦最好的。”
張佳原手擦了一下額頭,“我對這方麵沒有天賦,但是知道精神領域不同別的,可能外麵隻是一秒,裏麵已經經曆了一生,一個弄不好,會被精神壓迫地崩潰了,肉體才漸漸衰亡,你就算再有能力,隻要進入別人所設的領域裏,一個弄不好把自己也搭進去。”
聞璽語氣平靜地說:“先試試,兩個小時,如果成功了,你可以繼續卜卦,失敗了,你就按剛才說的,把我們送醫院。”
張佳原看他神色冷峻,沒留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再勸什麽。
聞璽就保持著現在抱人的姿勢,手掌中浮出濛濛金光,握住阮棠手腕上的雲影繩上。
阮棠在水上走了很久,周圍的環境一點都沒變,好像她剛才走的那麽多路全是白費。
心裏浮起不妙的感覺,她朝著前方大喊一聲,聲音在空曠的環境裏顯得那麽渺小,很快就消散了。
阮棠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困在一個特別的地方。不是所有的囚困的環境都是逼仄的,像這樣一個空曠得無邊無際的環境,也是一種困。
她也不白費力氣走路,幹脆就原地站著,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著,主要是盡力回想,以前有沒有誰提過這個情況該怎麽辦。
全世界隻剩自己一個人的感覺並不好好受,才那麽一小會兒,她就被寂靜和荒蕪給逼的有些煩躁。
所謂平靜而絕望,大概就是眼前這樣。
阮棠苦思冥想,還真記起以前的事來,張誠曾提過,被困在精神領域,尤其是別人預先設下的精神囚籠是很可怕的,個中高手能運用精神力量,逼地對手直接崩潰。
她覺得自己可能現在就是這麽個處境了。
人性脆弱,太多的人經不住內心的煎熬,阮棠覺得自己絕對不是那種堅毅能經曆考驗的人,此時唯一能用的優點大概就是樂觀開朗,一時半會還不至於馬上就崩潰。
她幹脆躺平,泡在水裏看天空。盡力讓自己保持心情平靜,而不是被逼瘋。
周圍太過寂靜,她哼著最近很喜歡的一首歌——左手指月,音高的地方上不去,那就主動降個調,反正隻有自己聽到。
自娛自樂了一會兒,阮棠翻身坐起來,琢磨著新的娛樂方式。
時間的觀念都模糊了,不知道多了多長時間。
天際一頭,金色的光亮一閃而過,阮棠看到有個人影踏著水麵走近,她有點不敢置信,然後驚喜地朝人影位置跑過去。
聞璽飛掠過水麵走來,看到阮棠的時候,狠狠吃了一驚。她的背後有一座小小的冰屋,還有冰橋,水麵上冰結出的大片花朵。
“這是……”他感覺到這片領域中已經起了微妙的變化。
阮棠憋壞了,見到他高興地眼睛都在發光,還不忘顯擺,“這是我研究出來的,這裏隻有水,我就想著要是有點其他變化就好了,被我盯著盯著,突然這水就能控製了。不過控製的範圍不大。聞總,看過冰雪奇緣嗎?”
她左手一揮,右手一揮,水柱飆起,凝成了冰柱。
阮棠還自動唱著:“let it go,let it go……”
聞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