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寧靜
明明該是如沐春風的笑意,店小二卻忍不住抖了三抖,他雖不知道來人是誰,但總歸是鄭家的客人。
也許是因為陽光太烈的緣故,他額頭上生出細細密密的汗絲來,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雖說鄭家現在情況不明,但也不是他能夠得罪的,何況這件事的確是自己理虧。
還是盡可能的找補道:“公子,您就行行好,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公子,您看這馬上也開始了,也別再耽誤您聽曲,那多不值得啊。”
沈南枝瞥了店小二一眼,“那就讓鄭少公子解決吧。”
她率先走了進去,雲淮和亂言跟在她身後,別無他法的店小二隻好殷勤的將人帶到一樓大廳裏最好的位置上,蔫蔫的退了出去。
“這個位置也不錯。”亂言能清楚的看到台上,還沒有別的遮擋視線,他還是很滿意的。
反正他來就是聽曲的,別的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但沈南枝心裏就有點不舒服了,她是知道的,這算是鄭家的心意,感謝雲淮和亂言的,結果被糟蹋成這個樣子。
意識到衣袖一沉,她轉眸看去,對上了雲淮的眼眸,他張了張口,隨後勾了勾唇角,笑意蔓延著。
一句無聲的話,沈南枝卻看懂了他的口型:別在意。
沈南枝心裏好受一些了,而這時,空無一人的台上,也走來了一個身影。
琴師抱著自己的琴上了台,將琴擱置好,順勢坐下來,絲毫沒有抬眸去看下麵一眼,也不理會那些嘈雜,隻當不存在。
他撥弄著琴弦,琴聲響起時,所有的嘈雜在這一瞬間寧靜了下來。
沈南枝頓了頓,思緒被喚起,這正是永寧郡主的宴會上,所聽到的那首曲子,以及人依舊是自己記憶裏的。
原來他也來這裏了啊。
一曲罷,屋內寂靜的仿佛落下根針,都能夠聽到響聲,所有人都沉浸在餘韻裏。
第二曲響起時,與第一曲全然不同,輕盈且愉悅,似是一切美好。
縱然沈南枝對這些不懂,卻也能沉浸在曲子裏,去感受著彈琴人所想讓聽者感受到的情緒。
曲罷,琴師抱起了自己的琴,站起身來,一向不去看旁人的他,眼神驀然的往下看了一眼,隻一眼,便定格在了沈南枝身上,頓了頓的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倉皇而逃。
“這琴師是個有故事的人。”亂言斷定道,饒有幾分興趣,“他的琴聲是真好,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聽到。”
他回味著琴音,有些不舍。
“明日和後日,他還會在這裏。”沈南枝回答著亂言。
“那可真是太好了。”亂言小小的歡呼了一聲,接著不解道:“剛才他往台下看了一眼,還稍稍停頓了一下,是在看誰?”
他眸光在四周流轉著,沒看到有什麽特別的人。
“不知道。”沈南枝搖了搖頭,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身處於這麽多人之中,也許隻是隨意的看一眼罷了。
而雲淮的眸光卻落在了沈南枝身上,神色微動。
出了聽音坊,亂言還在回味無窮,沈南枝提議道:“要不要在這兒附近逛逛再回去?”
“可以。”雲淮應聲著,難得沈南枝有這樣的興趣,平日裏總是在府中,也該換換環境了。
亂言是無所謂的,聽他們的。
沈南枝則是有點期待的,除了飄香樓和菩提寺,再是方才的聽音坊,她好像就沒再去過別處了。
三人一起隨意逛著,直到夜色降臨之前,才匆匆趕回了鄭家。
“應該是玩的很盡興吧?”鄭大表哥見他們這時回來,笑著詢問著沈南枝,略有些開心。
“嗯,很開心。”沈南枝毫不避諱的回答著,同時也將在聽音坊的事情說給了鄭大表哥,同時表示了亂言還想再去。
鄭大表哥臉色一沉,稍有幾分不悅,“這事我會處理的,想必你也餓了,吃飯吧。”
“嗯。”沈南枝乖乖應聲,不去管後麵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那個店小二敢這麽做,無疑是不將鄭家放在眼裏,而鄭家不能什麽都不做。
次日。
沈南枝他們再度來到聽音坊時,門口已然不是昨日那人了,新的店小二畢恭畢敬的將他們引到了二樓訂好的位置上,方才退下。
“這個視野也不錯,但不如昨日的。”亂言誠懇說著,但這塊安靜倒是真的,座位與座位之間都是隔開的,沒有一群人圍在一起那樣喧鬧。
但這裏就算離台子再近,終究是二樓,也沒有一樓那麽直觀。
“那讓他們給換下去?”沈南枝頓了頓,詢問著亂言的意思。
“不用管他,就這兒吧。”雲淮瞥了亂言一眼,不在乎他怎麽想,寬慰著沈南枝。
亂言輕哼了一聲,沒有和雲淮計較。
今日琴師上台不如昨日那般低著頭,而是在人群裏尋找著什麽,無果,這才繼續彈奏著,仍舊是昨日的那兩支曲子。
落在亂言耳裏,卻不是完全一樣的。
不同的心境,哪怕是同樣的曲子,也終究是不同的。
“昨日若是心如止水,今日便是迫切裏夾雜著失落,我有些好奇,他是發生了什麽?”亂言若有所思的說著,二樓的好處就是,和旁邊的人說話,隻要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其他人是不會聽到的。
“不知道。”雲淮可沒有亂言在意的這麽多,他隻是想知道,那人落在沈南枝身上的眸光,是偶然,還是…
結束後,琴師再一次看向人群裏,似是在尋找什麽,甚至忍不住抬頭看向二樓。
眸光稍有停頓之後,便退了下去。
雲淮眼眸微斂,如果他沒有看錯,琴師方才再度停留的眸光,仍舊是沈南枝身上。
他微怔了幾秒,直截了當的詢問著:“你認識那個琴師嗎?”
“不認識。”沈南枝雖不知雲淮為何這麽問,卻還是如實回答著,“不過我先前見過他,是在永寧郡主的宴會上,那時郡主請他撫琴,他所彈的是第一支曲子。”
她驀然想到了什麽,再度開口道:“我雖不認識他,但他似乎像是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