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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這個祖宗之法有問題

  皇帝又多了一個閨女,這事兒在汴梁人的口中來回傳播咀嚼,成了最熱門的話題。


  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不是問題。


  “官家此刻就算是有了皇子,可他的身體……到時候又是主少國疑,後宮出來垂簾聽政,這不好,誰都不想這樣。”


  宋庠含笑看著坐在對麵的弟弟宋祁,說道:“三司使是個要職,你要好生做,不過現在你卻不好冒頭。”


  宋祁看著有些滿不在乎的模樣,他淡淡的道:“你在做樞密使,我若是在三司使的位置上激進些,那兩兄弟都得下去,這我知道,所以你放心,不會帶累你。”


  兩兄弟都是才華橫溢之輩,隻是前些年為了宦途中的一些事起了爭執,有些齟齬。


  宋庠讚許的點點頭,然後說道:“最近要小心些,官家的脾氣不好。”


  宋祁問道:“兩個郡王家中都有不錯的宗室子,華原郡王家簡單些,汝南郡王家那邊的人口卻是太多了,老郡王老而彌堅,這不是好事。”


  人口太多,還有個老父親老而彌堅,若是趙宗實得了大位,這些兄弟和老父親有些非分之想,或是想共天下什麽的,大宋咋辦?

  宋庠歎道:“可有個人和趙仲鍼交好,卻是幫了不少。”


  “誰?”


  “沈安。”


  ……


  “……官家,沈安昨日飲酒半斤,醉的一塌糊塗。”


  張八年在稟告著。


  “……肖青昨日和華原郡王說話,麵色凝重……”


  “這個麵色凝重是假的。”


  趙禎捂額坐在上麵,冷笑道:“朕又不是他爹,他麵色凝重做給誰看?一看就是假的,反而沈安……那少年大概是出宮得了趙仲鍼也被問話的消息,怕了,少年無城府,嚇得要飲酒……”


  官家的脾氣不好啊!


  張八年給陳忠珩使個眼色,示意他出來攪合一番。


  陳忠珩笑眯眯的出來,說道:“官家,還有一位娘子下個月就要生產了,臣可是期盼已久,就等著好消息……”


  “難啊!”


  趙禎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在按著自己,讓他無法動彈。


  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覺得自己怕是要絕後了。


  沒了兒子,那就是絕後。


  現在唯一能支撐著他的就是自己還能讓女人懷孕。


  朕要多試試,多試試。


  這是他在絕望之中唯一的支撐了。


  “官家,有奏疏。”


  趙禎接過奏疏,開始是不耐煩的看了一眼,然後不禁就認真了起來。


  他漸漸坐直了身體,然後神色嚴肅。


  “召宰輔,召三司使,召……趙宗實和趙宗絳,進宮!”


  前麵的人沒問題,但後麵的趙宗實和趙宗絳,卻嚇了陳忠珩一跳,他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些許冷色。


  帝王永遠都不許人覬覦自己的寶座,這不以性格為例外。


  權利才是帝王最看重的東西,餘者不過是調劑而已。


  可稍後傳來消息:“官家,趙宗實說是病了,來不了。”


  趙禎淡淡的問道:“趙宗絳呢?”


  “出發了。”


  陳忠珩現在也不知道官家在想啥,隻得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就叫沈安來。”


  趙禎不滿的道:“少年人整日就鑽進了錢眼子裏去,去傳我的話,讓他且勤奮些,莫要讓朕抽打才肯努力。”


  沈安過關了啊!


  陳忠珩心中鬆了一口氣。


  稍後群臣聚集,沈安也氣喘籲籲的趕來了。


  趙宗絳很是好奇的看著沈安,在心中把他和肖青對比了一下,然後得出了結論。


  看著很老實的一個人啊!

  沈安是很老實,所以在議事時一言不發。


  “……中牟去歲遭遇雪災的百姓目前衣食無著,人數約有五千餘,下麵的官吏說那些人群情激昂,怕是要有些動靜……”


  趙禎此刻忘卻了無後的事,目光中帶著擔憂,說道:“如今正是青黃不接之時,這些人一旦被蠱惑,那就是大禍事來了。”


  富弼說道:“那些人靠近京城,不說危險,就怕汴梁震動。”


  汴梁周邊多的是軍隊,誰也造不了反。


  可終究膈應人啊!

  宋庠兩兄弟這是第一次同時以宰輔的身份在一起上朝,宋祁出班道:“陛下,臣以為當馬上撥下錢糧,然後令人看守。”


  這是中規中矩的處置方案,作為新人,宋祁表現的很穩重。


  韓琦卻覺得不夠全麵,他出班說道:“陛下,既然糧食不夠吃,就取了精壯和家人,全數化為廂軍吧,剩下的老弱打散安置完事。”


  這個是最幹脆的解決方案,也是以往的老方案。


  大宋就是這樣,一旦某地大災,許多時候上麵的人不會考慮什麽災後重建,直接就把災民劃拉為廂軍。


  兄弟們,從今日起,你們就吃上皇糧了。


  大家嘩啦啦鼓掌慶賀,慶賀自家從此就可以不事生產,坐吃等死了。


  “陛下……臣……”


  沈安在邊上舉手,趙禎見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就不禁笑了,問道:“你有話說?”


  這少年何時這般小心翼翼了?多半是假的。


  “臣是有話說。”


  沈安認真的說道:“陛下,把災民安置為廂軍,這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作法,以前看似不錯,可現在卻不成了。”


  他看了韓琦一眼,說道:“大宋養的軍隊多的……三司使宋相想必該知道這些艱難吧。”


  大宋每年的收入大多養了軍隊,慢慢的就成了最大的負擔。


  宋祁出班道:“是很艱難。”


  他想低調一陣子,所以說完後就回去了,堪稱是惜字如金。


  韓琦皺眉道:“這是祖宗之法!”


  媽拉個巴子的!


  沈安不是衝著韓琦罵,而是衝著這個狗屁的規矩罵。


  遇到難題沒有主意沒關係,咱把祖宗之法扯出來找案例,照貓畫虎總是沒錯的。


  沈安再問道:“臣敢問三司使宋相,我朝如今一年養兵花費多少?”


  宋祁看了趙禎一眼,然後搖搖頭。


  這個數據屬於機密,不可對外,僅能在宰輔中傳播。


  趙禎猶豫了一下,因為今日在場的人不少,一旦那些數據散播出去,不但敵國能知道大宋的底細,百姓們也會……


  他們怕是會慌張啊!


  沈安見狀就笑了笑,說道:“其實不說,臣也知道……”


  你這是想誘導?

  宋祁覺得這個少年也不是兄長所說的那麽能幹,有些自以為然了。


  “臣任職樞密院副承旨時,對兵房多有關注……”


  沈安從容的道:“一名禁軍中的步卒,一年要耗費五十貫。廂兵少些,要三十貫。禁軍約六十多萬,廂軍約五十萬……臣的心算不錯……禁軍每年耗費三千萬以上,廂軍每年耗費一千五百萬貫,兩者相加,四千多萬貫的軍費……陛下,我朝歲入多少?”


  趙禎隻覺得背後有誰刺了自己一下,他看著富弼,問道:“富卿,這話可對?”


  沈安的心馬上就涼到了肚子裏。


  哥,你竟然不知道這些數據?


  你這個皇帝咋當的?


  這個大宋竟然沒亡國,真特麽的是個奇跡了。


  富弼也覺得有些尷尬,就說道:“臣也不知。”


  “三司使。”


  趙禎看向了宋祁。


  宋祁心中暗自叫苦,出班道:“陛下,臣……初到。”


  我才剛到三司啊!您不能指望我馬上就掌握情況吧?


  “臣知道。”


  沈安又出來說話了,趙禎一臉黑線,心想兩個問題重臣們都不知道,你一個待詔卻……你讓宰輔們咋活?

  沈安看了富弼一眼,“我朝歲入,錢幣約三千五百萬,三成用於養軍。我朝歲入絹布八百餘萬匹,有九成養軍,我朝歲入糧食……”


  “夠了!”


  趙禎叫停了沈安的揭老底,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宰輔們麵麵相覷,但神色卻漸漸平靜。


  數據掌握不是難事,大不了下朝後問問就是了。


  可這個祖宗之法……


  富弼和宰輔們用眼神交換了一下,說道:“陛下,臣等以為……還是把災民中的精壯列為廂兵為好。”


  這還是怕造反啊!

  不過這次不是皇帝怕,而是群臣怕。


  你們怕什麽?

  沈安覺得這個大宋有鬼。


  “陛下,臣請以工代賑!”


  一群大宋朝最有權勢的家夥在盯著他,可沈安卻義無反顧的道:“收為廂兵倒是好,可每年又會少一筆賦稅,多一筆支出,到時候養不活那麽多軍隊咋辦?還不得多收賦稅……”


  原先納稅的百姓變成了軍隊,不但不納稅了,每年還得耗費不少錢糧去養著他們。


  “可多收賦稅之後,百姓越發的窮困,必然會揭竿而起。到了那時,災民確實是沒反,可百姓卻活不下去了!”


  這特麽的就是個惡性循環啊!


  可你們竟然不想著去阻截這個循環,還喜滋滋的按照什麽祖宗之法去繼續作死。


  看著這些目光中帶著不屑、不滿、愕然、失笑……的宰輔們,沈安隻覺得脊背發寒。


  就特麽這群人在統禦大宋,這大宋能好了去?

  不行啊!

  不怕你們作死,可別帶上我啊!


  沈安舉手道:“陛下,臣請以工代賑!”


  宰輔們在看著他。隔幾年就會有三司使抱怨,說大宋每年的歲入大部分都花在了軍隊身上,外加皇家每年的大型祭祀活動,弄的每到年底就捉襟見肘。


  宰輔們沒記住數據,但卻記住了大致的情況。


  他們知道這些情況,但又能如何呢?

  為了讓災民不造反,最好就是編為廂軍。


  這就是祖宗之法。


  祖宗的法度自然是好的,多年來大宋雖然時有小股那個啥……造反,但卻隻是小患,大宋安穩的很。


  這就是祖宗之法的功績。


  你一個小年輕……竟然也敢質疑祖宗之法嗎?


  “以工代賑?”


  富弼有些猶豫,說道:“就怕災民中有人登高一呼,到了那時糜爛一方。”


  他看著沈安說道:“而且以工代賑,中牟附近沒什麽事吧……”


  沈安無奈的道:“既然遭遇了雪災,房屋肯定是塌了吧?朝中出錢出糧,讓災民重建家園!”


  這群人習慣了遇到災荒就把災民編為廂軍,竟然連這些手段都習慣性的忘卻了。


  “可若是災民暴動……”


  韓琦提出了疑慮,這個疑慮代表著群臣,也代表著皇帝。


  沈安看著這些人,歎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少小離家老大回,落葉歸根……陛下,若非不得已,誰願意離開自己的家園?誰願意去暴動?”


  大殿內安靜了下來,人人都在思索著沈安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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