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0 沒門

  蘇綰的到來在華家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歡迎。除了華江文見了蘇綰很激動，很興奮，其他的人見了蘇綰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在場的人一共是六個，包括華江文，華太太，華寧羽，駱芳秋，蘇綰，陸離。


  所謂的生母駱芳秋麵對蘇綰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駱芳秋坐在蘇綰對麵，幾乎將蘇綰當作了透明人。這就是所謂的親生媽媽，蘇綰若是認了這對親生父母，那不是自己找虐嘛。


  駱芳秋本來就不主張認回蘇綰，她從來就沒有這個想法。如果不是華江文遇見了蘇綰並且非要認回蘇綰，駱芳秋根本就不願意再見這個女兒一次。駱芳秋的心不可謂不狠。有這樣的生母，或許是蘇綰的悲哀吧。


  其實，蘇綰過來華家不是為了認這位有錢有勢的父親，她隻是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搞清楚當年發生的事情。她不想一直這樣不明不白地活下去。她從來就不知道，也沒想過自己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


  全家人都瞞著蘇綰，連哥哥蘇易都知道事情真相，就隻有蘇綰一個人蒙在鼓裏。但是，蘇綰想從自己爸媽那裏得到準確的消息是不可能的，他們矢口否認這件事情。蘇綰怕繼續問惹他們難過，隻能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之下，來找華江文他們問個清楚。


  華家，除了華江文沒有一個善茬。


  華寧羽抱臂，目中無人。


  華太太正襟危坐，一臉倨傲。


  顯然，華江文已經將一部分事實真相告訴了這對母女，她們兩個應該知道了大概。當著華江文的麵，這兩個人硬是沉住氣，沒有表現出異樣。但是這也隻是當著華江文的麵。華寧羽不是華太太的親生女兒，可是她的性子卻像極了華太太，跟華太太是如出一轍。兩個人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兩個人在華江文麵前都很能裝，一個裝成賢惠大氣的太太，一個裝成懂事乖巧的女兒。


  這樣的家庭，想想，其實多是可笑的。


  在外人麵前，她們尚敢跋扈，敢囂張，在這個家裏，當著最親近人的麵，她們收斂了本性，以假麵示人。這又是何苦，在家裏不就是該輕輕鬆鬆，氣氛不是本該融洽，可這華家，每日都像是在進行著一場戰鬥。


  蘇綰的到來，不過是使得這場戰鬥更加激烈罷了。


  隻是蘇綰並不想加入這場戰鬥，她本隻是想來聽個故事罷了。故事聽完了，她就可以離開了。


  華家這虎狼之地，如此凶險，蘇綰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


  不是鬥不過，是不想鬥。


  二十年前，這華家便沒有蘇綰的容身之地，二十年後，蘇綰就更不想要這容身之地了。家人團聚也不該是這樣一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似乎隨時準備開戰一般。蘇綰的心情很受壓抑。


  一幹人坐下來之後，由華江文來講述事情的全部經過。


  在華江文開始講之前，華太太突然插了一句，“在親子鑒定出來之前我是不會讓她入住華家的。”


  這話一出，華寧羽幾乎想拍手稱快。


  駱芳秋頓覺自己被扇了巴掌，臉上火辣辣的，她知道華太太有一部分是針對自己的。華太太本來跟駱芳秋還算是朋友，可是當她知道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竟然是駱芳秋和華江文的女兒之後，她就恨上了駱芳秋。華太太想起這些年來自己還經常邀請駱芳秋到華家做客。她懷疑這些年來駱芳秋和華江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不知道暗度陳倉多少回了！想起來，華太太就懊悔，對駱芳秋的敵意也就更深，連帶著對駱芳秋的女兒蘇綰也有了敵意。


  至於華寧羽，她畢竟是華太太從小帶到大的女兒，跟華太太又是一條心，華太太倒是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不過僅此而已，華太太隻接受華寧羽，卻不肯接受蘇綰。


  隻是，華太太這句話引起了公憤。


  想啊，這談話還沒有開始，華太太就想著要給蘇綰一個下馬威。陸離肯定第一個站出來，他帶著蘇綰來華家可不是來受人欺侮的，想欺侮蘇綰的人，首先要過了陸離這一關。


  “華夫人，我想我陸家就算是垮了，也不至於養不起阿綰。不是每個人都擠破了頭想進你們華家的門的，至少我的阿綰就不是。”這一刻，別說華家是陸離的合作夥伴，為了蘇綰，陸離是誰都敢得罪的。


  華寧羽立刻坐不住了，她眼看陸離對蘇綰寵愛有加，維護有加，她心裏就別扭，就難受。她覺得陸離本來該是屬於她的，可是蘇綰的出現奪走了陸離所有的愛。現在蘇綰又要來奪走她的爸爸了，華寧羽心中不服。


  “陸離哥，我們下個月就要訂婚了。你怎麽能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呢？”華寧羽提醒陸離，這婚事早就定下來了，就等著訂婚宴了。在場的人都是知道這一樁婚事的，當然，蘇綰除外。


  這件事情就隻有蘇綰一個人不知道，陸離也沒有告訴蘇綰。陸離本來就不準備將這家事情告訴蘇綰。可是他沒想到華寧羽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將這事情說了出來。蘇綰原本一直抓著陸離胳膊的手驟然鬆開。


  蘇綰本是拉住陸離讓他不要多說，不要跟華太太對峙。誰知她卻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陸離訂婚的消息，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件事情。陸離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自己。蘇綰在J城的時候也隻是知道陸離跟陳思穎有過婚約，陳思穎一直是陸家內定的少奶奶。就這還是蘇綰從報紙上看到的，也不是陸離親口告訴蘇綰的。因著這件事情，蘇綰氣了好久好久。


  現在，陸離又跑出來一個未婚妻。一個馬上就要訂婚的未婚妻，而且這未婚妻與自己還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對不起！我想我沒辦法和你訂婚了。”蘇綰放手的動作讓陸離心中一涼。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要求蘇綰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還能夠一如既往地信任他。畢竟，這錯本就是他的錯，他沒有對蘇綰坦白，這才導致了今天的狀況。


  如果他提前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蘇綰，蘇綰就不會是這個表現了。


  既然如此，陸離也不介意提前跟華寧羽攤牌。


  這合作夥伴，再不濟他就去找陳家合作，他不是非華家不可的。


  或許，蘇綰接受陳家比接受華家更加容易一些。陸離之前是不知道蘇綰跟華家的關係，他才會想要利用華寧羽來成全自己的事業。可是現在，陸離知道自己不能繼續下去了。


  蘇綰這樣的性子，她不會想要看到陸離跟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妹妹訂婚的。


  所以，陸離也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


  欺騙華寧羽本來就不是陸離的初衷。當他知道華寧羽跟蘇綰的關係之後，他就已經準備放棄這個計劃了。他不想因小失大，到時候蘇綰也許會為了華寧羽而離開自己，這是陸離最不想見到的事情。


  可是，華寧羽顯然接受不了陸離的拒婚。當初他們明明都說好了的，現在蘇綰一出現，事情就搞砸了。華寧羽心中暗恨。她當時就想蘇綰來了香港就會壞事。沒想到蘇綰的破壞力這麽大，她這一出現陸離就提出悔婚了。


  華寧羽心中後悔，當初她就應該采用非常手段將蘇綰送離香港，這樣現在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華寧羽是越想越後悔啊，她真的是想眼前的蘇綰給趕走。可是她知道這太晚了，她沒有機會了。


  現在連父親都知道了蘇綰的存在，那麽想要將蘇綰的痕跡抹殺掉根本是不可能的。華寧羽心中還是怕的，她怕蘇綰搶走了陸離，她怕蘇綰搶走了她的父愛，她怕蘇綰搶走了華家的一切。


  這些原本隻是屬於華寧羽的一切，現在多了蘇綰，似乎都變得不屬於華寧羽了。這才是華寧羽最怕的地方啊。華寧羽是華家的大小姐，華家的一切一直以來都是屬於華寧羽的。無數人對著華寧羽諂媚，為的是博取華家大小姐的歡心。因為這華家未來是華寧羽的。


  可是現在這華家要分給蘇綰一半了，屬於華寧羽的光芒要黯淡了。


  最最讓華寧羽難受的是，蘇綰一來就將陸離給搶了。她費盡心思討好陸離，竟然還不如蘇綰麵對陸離盈盈一笑。華寧羽就是不服，她跟蘇綰長得那般相似，她不比蘇綰差，為什麽陸離就隻對蘇綰那麽好，那麽溫柔，那麽體貼。


  原因不必問了。


  因為陸離愛的人是蘇綰。


  至於陸離為什麽愛上的是蘇綰，這就隻有天知地知，陸離知了。


  華江文自然看出來陸離與蘇綰的關係匪淺，隻是這退婚的消息還是讓華江文一時之間很難消化。


  這些年來，華寧羽一直都是華江文的心頭肉，從來都是寵著順著的。她想要什麽，他這個做父親的費盡心思也要幫助她得到。為了讓陸離答應跟華寧羽訂婚，華江文是下了本錢的。現如今，陸離一句我沒辦法訂婚了就想將他們給打發了，沒門！


  華江文是在場的人中最有權威的，他製止了華寧羽，示意華寧羽噤聲，然後聲色俱厲地問陸離，“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陸離看看坐在他身邊的蘇綰，沉了一口氣，這才開口，“我陸離今生若娶妻，那人隻會是阿綰，不會是其他人。對於訂婚的事情，我道歉。除了悔婚我沒有其他的選擇，我不會為了華家的投資而失去阿綰，這是我的底線。如果因此得罪了華家，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陸離的話讓蘇綰安心不少，她也明白陸離的難處。對於陸離的隱瞞，她也接受了。再說陸離也給予了蘇綰最珍貴的承諾，她沒有理由繼續埋怨陸離，陸離的難處也不少，她不是那麽不懂事的女人。


  蘇綰看著陸離的眼神，蘊含著堅定，信任，以及深深的愛意。


  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出蘇綰對陸離不加掩飾的愛意，也聽出了陸離對蘇綰那亙古不變的承諾。若不是華江文在場，華寧羽早就炸毛了。可是華江文剛剛囑咐了華寧羽不讓她說話，她也就真的沒說什麽，等著華江文給出一個公道。


  可是華江文接下來的話卻讓華寧羽涼了一顆心。


  華江文本就覺得虧欠了蘇綰二十多年，想讓蘇綰接受自己這個父親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他又看出陸離跟蘇綰本就是兩情相悅，他氣陸離騙了華寧羽，騙了華家的投資，可是他卻沒有發火，這是為了蘇綰。


  華江文以為成全了蘇綰，蘇綰認祖歸宗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實在是蘇綰對他的抵觸太重了。華江文感受得出來，蘇綰打心底裏不肯接受他這個父親。這事情還是需要循序漸進的，華江文知道自己需要一步一步地贏回蘇綰對一個父親的敬重。所以，在這件事情上，華江文不能偏向華寧羽，也不能針對陸離，不然的話，他估計蘇綰和陸離會直接站起啦離開。


  他的講話還沒有開始，他不想因小失大。


  “這件事情擱置再議！兩個都是我華家的女兒，你選了阿綰，我也不會說什麽，華家還是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的。”


  這是華江文第一次喊蘇綰的名字，他也喊的是阿綰。這感覺，說不上是什麽滋味兒。


  這是對陸離來說最好的境況了。


  駱芳秋看著這發生的一切，心中卻是一片悲涼。隻要華家不繼續支持陸離，陸氏早晚會成為駱芳秋的囊中之物。駱芳秋本來還想利用一下自己過去與華江文的交情讓華江文撤回對陸離的支持。


  現在想想，自己的想法真是可笑之極。


  自己這個昔日的戀人，怎麽比得上親生的骨肉啊？

  駱芳秋失落地想著，或許今天過來華家是一個錯誤。她到目前為止都不準備認蘇綰這個女兒。確切的說，她不肯認她的一雙女兒，包括華寧羽。駱芳秋以為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糊塗的事情就是生下了這一雙女兒。


  其實非也，該是說駱芳秋這輩子做過的最性情的一件事情就是生下了這對女兒。因為在生下這對兒女之後，駱芳秋整個人就變了，變得攻於心計，變得六親不認心狠手辣。這才是現在的駱芳秋的真實寫照。


  這樣的駱芳秋實在沒有什麽好期待的。


  可是這畢竟是蘇綰的親生母親，這是血脈相連的聯係。


  這關係不是蘇綰想斬斷就斬斷的。


  血緣關係割舍不斷。


  這是華江文的決定，華家的人沒有人敢質疑，華太太和華寧羽都很識相地沒有說話。駱芳秋是一個外人，她更加沒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