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殺人抓人
身為江南總督,奉皇帝旨意鎮守南京,全權負責應對江西反賊,洪承疇深感肩上擔子之重,故做起事來非常謹慎,根本不敢肆意亂來。
殺戮固然可以震懾人心,但卻會出現很大隱患。不到萬不得已,洪承疇不願用此下策。
因為身為文官的他清楚,史筆如刀,若是他真的敢做出大肆屠戮之事,恐怕會在歷史上落得個遺臭萬年的名聲,這是洪承疇所不願的。
然而很多時候,事情發展往往由不得人選擇。下午時,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突然來到了總督府。
「洪大人,不知您看沒看過這張報紙?」常五把一份報紙放在洪承疇眼前。
洪承疇接過看時,卻是一份《東林報》,是東林黨的喉舌報紙。自從《皇家百姓報》風靡北京以後,各地也紛紛效仿開辦報紙,南京城內的報社便有四五家之多,而其中以《東林報》最為權威,得到了南京士子認同,發售量也是最大。《東林報》刊載文章以經學為主,錢謙益等東林大佬,張溥等復社士子經常在報紙上刊登文章,除經學文章以外,還有詩詞歌賦,甚至風花雪月故事,內容駁雜,各個層次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喜歡看的內容,故在南京城影響力極大,甚至已經滲透到百姓們之中。
「大人請看,」常五指著報紙首頁一片文章道,「這個筆名叫做洞庭山人的傢伙,竟然公然寫出這等無君無父文章,實在是該殺!」
「.……上下有序,各司其位,此乃天下之道也,公然宣稱人人平等,實乃霍亂綱常此舉!試問若真是人人平等,那麼天子是否與庶民平等?天子之位是否誰都可以坐得?更不用說均田之舉,實乃巧取豪奪,與強盜何異? ……
佞臣環繞,天子失德,綱常不存!當此時,有為之士豈願看到社稷動蕩、天下大亂?當團結起來,共襄義舉,清君側、除奸佞,還大明一個朗朗天空。 ……
」
默默讀著文章,洪承疇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重重的把報紙扔在地上:「這,這是要公然造反啊!」
「洪總督,像這樣的亂臣賊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應該抓起來,該殺頭的就要殺頭!」常五咬牙切齒道。
從昔日一普通錦衣校尉,到現在的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深感皇恩浩蕩。無論是從錦衣衛的職責,還是對皇帝的忠誠,對這等膽敢辱罵君父的人都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但是常五很清楚眼下的嚴峻局勢,數十萬反賊大軍攻城在即,若是因為自己擅自抓人而壞了守城大事,罪過就大了。因為東林報背後是東林黨,是整個南京城的官紳。
所以常五沒敢直接去抓人,而是來總督府和洪承疇商議,這事需要徵得洪承疇這個江南總督的同意。
「抓,全都抓起來,封了東林報社!」洪承疇只是稍微猶豫片刻,便拿定了主意,狠狠說道。
到南京以來,為了抵抗江西反賊,為了大局,洪承疇還和南京官紳們虛與委蛇,不願對他們太狠,害怕把他們推到反賊那邊。然而他的善意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這些人做的竟然越來越過分,平常詆毀他也就罷了,現在竟然在報紙上公然發表這樣的文章,這是赤裸裸的公然辱罵皇帝!別的時候也就罷了,而現在反賊即將兵臨南京城外,大戰將起,發表這樣的文章,簡直是其心可誅!
「我從標營抽調一百士兵給你指揮,再給你一面令牌,可以任意調用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你去把東林報社封了,這什麼洞庭山人以及涉及到的所有人統統抓起來!」洪承疇狠狠道。洪承疇的標營便是朱由檢撥給他的那四千禁衛軍組成。一百人雖然不多,在這南京城中卻是一支非常強大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切障礙!
在反賊大軍即將兵臨城下之際,必須要出狠招了,必須要大開殺戒,不如此無法震懾人心!
「總督大人您晴好吧!」常五大喜,他等的就是洪承疇這句話,對南京城的官紳士子,常五早就看不過眼了。
有了一百禁衛軍士兵,常五沒有再去調動什麼五城兵馬司。五城兵馬司里都是些差役,連士兵都算不上,平時就負責防災放火清掃街道,這樣的差役根本不頂用,而且不是自己人,用起來也不方便。
身為南京錦衣衛千戶,常五手下有的是人,錦衣衛番子沒多少,但錦衣外衛卻人數眾多。自從朱由檢對錦衣衛進行改革之後,凡是驛遞部門都納入錦衣外衛,地方官府無權管轄。而從此以後,驛站系統不用再應付官紳的剋扣役使,而且可以通過長途貨運賺取利潤,故這幾年來,發展的很快。而每年,朱由檢都會抽調人手派往各地,巡查各地錦衣外衛系統,控制的很嚴。而錦衣外衛和錦衣衛也算是一個系統,手中有皇帝聖旨的常五可以調用錦衣外衛力量。
迅速抽調兵力,常五親自帶隊向著三山街東林報社撲去。
全副武裝的士兵在街道上跑過,驚得南京城百姓紛紛躲避。
「封住前後門,所有人等不許出入,盤問裡面所有人身份,凡是報社人等一律扣押,膽敢反抗者,格殺勿論!」手指報社大門,常五狠狠道。
「是!」數百兵丁一擁而上,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你們幹什麼?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一個報社管事對著衝進來的兵丁厲聲道。
「你是什麼人?」一個錦衣衛番子問道。
「在下賈政經,萬曆四十四年秀才,添為東林報管事!」這個叫做賈政經的秀才張開雙臂,試圖阻止兵丁們的進入。在他看來,他秀才相公的身份足以震懾住這些丘八。
「區區一個秀才,也敢擋錦衣衛的路!抓起來!」那番子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不屑的道。
「你們有辱斯文,你們知道這報社是誰的產業嗎?「賈政經還要叫囂時,一個禁衛軍士兵看不下去了,用刀鞘重重撞在他肚子上,當時便慘叫著彎下腰去。
「社長,不好了,有兵丁衝進了報社,見人就抓。」後院花廳,報社社長徐緯正在寫詩,突然有僕役沖了進來,驚慌大叫道。
「兵丁?什麼兵丁敢在報社鬧事?」徐緯皺起了眉頭。徐維本身是魏國公府旁支,身上又有著舉人功名,是東林黨的一員,所以才能在這南京城中開這麼一家東林報社,無論是報紙上刊登什麼樣的文章,從來都沒有人敢找麻煩。
魏國公府雖然沒落,但仍然是南京城唯一的公爵,徐家在南京城地位舉足輕重,更不用說徐維背後站著一眾東林大佬,他實在想不出在這南京城中,還有誰敢找自己麻煩。
「你們是哪個衙門的?」徐維緩步出了房門,迎面撞上衝進後院的常五等人,忍不住皺眉道。
「沒看到老子身上穿著的飛魚服嗎,老子是錦衣衛!」常五大大咧咧的道。眼前的人穿著舉人服飾,應該就是這報社社長了。
「錦衣衛?」徐維皺起了眉頭。也不怪他眼拙,實在是這些年,錦衣衛在南京城存在感太低。是的,錦衣衛很囂張很跋扈,但也只是在北京城內,在外地存在感並不是太多。除非涉及到謀逆這樣的大案件,等閑是見不到錦衣衛的。
「你可是這報社主人?你的事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吧!」常五卻不再磨嘰,揮揮手,兩個番子沖了過去,架起了徐維胳膊。
「等等,你們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乃堂堂舉人,爾等休得無禮!」徐維厲聲道。
「舉人?」常五撇了撇嘴,「錦衣衛大牢中別說舉人,便是狀元探花、六部尚書關的也多了,舉人,算個什麼東西?」常五不屑的道。
見常五等人要來真格的,徐維這才慌了起來,意識到眼前的人並非南京官府的官差,而是凶名昭著的錦衣衛,根本就不忌憚自己舉人身份。
「等等,你們要抓我,也得說說我犯了什麼罪吧?」徐維急聲道。
「什麼罪?辱罵君王,乃是十惡不赦之大罪!」常五甩手把一張報紙摔倒徐維臉上。
低頭看著掉落地上的報紙,恰巧看到第一版刊登的洞庭山人那篇文章,徐維臉上的汗一下子流下來了。
「洞庭山人到底是誰?說了免受皮肉之苦!」常五一把提起徐維胸口的衣服,厲聲問道。
「我,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他用的是筆名。」徐維驚慌道。
「不知道身份你就敢刊登他的文章?看來是不老實啊,來人,給我拉下去好好拷問。」常五冷聲道。
兩個番子把徐維拉到了隔壁的房間,很快徐維凄慘的喊叫聲便傳了過來,聽得報社其他人膽戰心驚。
「大人,他招了,這小子真沒種,只往他指甲縫裡捅了一根竹籤便招了。」很快,一個番子走了出來,把一張寫滿口供的白紙遞給常五。
「到底是誰,說給老子聽!」常五怒道。
「是。據徐維招供,這洞庭山人真正的身份是復社的張溥,就住在南城秦淮河畔的留園。」番子道。
「那還等著幹什麼,去抓人!」常五厲聲道,「凡是在東林報上刊登過污衊陛下、妄議朝政文章的作者,有一個算一個,統統給我抓起來!」
「可是那留園的主人是……」
「我管他是誰,敢阻擋錦衣衛辦差,便是天王老子都不好使!」常五直接打斷了番子的話。
在常五的命令下,數百兵丁分成數路,分頭去抓捕名單上的人,常五則親自率領一隊四五十人,向著城西的留園衝去。
在路上,常五終於弄清楚了留園的主人,乃是魏國公徐久爵,是魏國公府的別院。
「站住,此乃魏國公府別院,閑雜人等不許擅入!」衝到了城西留園,便看到大門口聚集著近百家僕,人人拿刀拿棒,為首的家僕沖著常五等人叫道。
「看到沒有?這是早有準備。」常五對身邊的番子們道。
「還等著幹什麼?任何人膽敢阻攔錦衣衛辦案,格殺勿論!」常五大聲喊道。
「砰砰砰」銃聲響起,擋路的十幾個家僕當場倒下,卻是隊伍中的禁衛軍士兵直接開火了,有洪承疇的命令,有常五在前面頂著,這些禁衛軍士兵自然不怕殺人。
「殺人了……」眼看著同伴被射死,其他家僕一陣大亂,哭喊著掉頭就跑。
這些家僕平日里仗勢欺人在行的很,真遇到比他們狠的,立馬就慫了。
「衝進去,抓人!」常五擺擺手,番子和禁衛士兵們一擁而入,留園內頓時一片雞飛狗跳。
魏國公徐久爵習慣附庸風雅,經常把留園借給南京士子們舉行文會,用以招待各地的名士,而這留園有位於秦淮河畔,風景宜人,是南京城一等風雅之地。而今日,這個一等風雅之地遭遇了一場浩劫。
留園中恰巧在舉行一場文會,幾十個士子正在園中吟詩做賦,數十個如狼似虎的兵丁沖了進來,到處抓人,凡是身穿長衫頭戴儒冠的士子,都被直接拿下,繩捆索綁起來,一時之間,斯文掃地。
士子們謾罵者,反抗著,他們都是尊貴的讀書人,從來都看不起這些丘八,豈能任由他們抓人?
但他們也不過是文弱的書生,如何敵得過錦衣衛番子,如何是久經沙場的禁衛軍士兵們的對手?
對這些士子,這些丘八們可不會客氣,揮動刀鞘槍桿,便把這些士子打的鬼哭狼嚎。
有反抗激烈惹得番子們不耐煩,便揮刀砍了下去。幾個士子被砍倒在血泊中后,其他士子嚇得膽顫,頓時不敢再反抗。
沒多大功夫,整個園中士子都被抓了起來,然而審問過後,其中卻並沒有發現張溥。
「挨個審問他們,務必問出張溥在哪裡!」常五冷冷道。
「什麼?錦衣衛去留園抓人?」魏國公府,徐久爵驚得手中茶盞失手落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