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形勢和各方戰略
「臣拜見陛下！」張世澤第一個乘船渡過長江，拜倒在朱由檢腳下。
看著張世澤凍得乾裂的臉龐，朱由檢也很激動，連聲道：「你辛苦了，辛苦了。」
張世澤的到來，讓朱由檢總算有了底氣，終於從孫傳庭兵敗的陰影中走出。
紅娘子靜靜的站在張世澤身後，一雙圓圓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朱由檢，和站在朱由檢身後的身穿青色官袍的柳如是。
眼前的皇帝如此年輕，讓紅娘子有些驚訝，更讓她驚訝的是皇帝身後竟然有個女官。跟在張世澤身邊半個多月，她對大明的各種制度各種情形也有所了解，比如通過官服判斷對方的身份。
朱由檢也注意到了站在張世澤身後的紅娘子，張世澤的隨從皆隨著他跪下，唯有此女直挺挺的站著，看起來非常顯眼。
張世澤連忙對紅娘子道：「陛下面前，紅將軍快快跪下。」
紅娘子忙跟著跪了下來。
朱由檢微笑道：「這位便是你奏疏中說的紅娘子不成，果然是女中豪傑！」
張世澤先前在奏疏中說了招降紅娘子的事情，朱由檢也按照張世澤的建議同意赦免紅娘子，紅娘子雖然聚眾造反，但其實並無多少惡行。
「草民先前聚眾作亂，犯下了大罪，特跟隨平北侯前來，請陛下處置。」紅娘子按照張世澤事先教的說道。
「爾等殺官造反，聚眾作亂，攻城略地，是犯下了大罪，不過念你年少無知，又能迷途知返主動歸順朝廷，死罪可免，但必須加以懲戒！」朱由檢緩緩道。
「啊，還是要懲罰啊？」紅娘子張大了小嘴，低聲咕噥道，「不是說好的既往不咎嗎，怎麼說話不算話.……」
「眼下時局動蕩，反賊四起，朕准許你戴罪立功以贖過往罪過，你就跟在平北侯麾下，做一個騎兵指揮吧。」朱由檢繼續道。
紅娘子大喜：「你說的是真的，真的不再追究我們的罪過？」
「要叫陛下。」張世澤連忙對紅娘子道。
「陛下，陛下。」紅娘子吐了吐舌頭。
朱由檢微笑道：「朕乃大明皇帝，自然一言九鼎，怎麼可能說話不算？」
「太好了。」紅娘子興奮蹦跳起來，「看來他說的沒錯，你是個好皇帝。」
柳如是站在朱由檢身後一動不動，一雙眼睛卻在紅娘子身上轉悠，對這個英氣勃勃的姑娘她充滿了好奇。 ……
張世澤帶來了八千軍隊，其中禁衛軍七千，另有紅娘子所屬騎兵千人。現在鎮江的軍隊數量達到了九萬人，張世澤部七千人，再加上李定國所屬的千餘老兵，光是禁衛軍數量便達到八千，已經頗具戰鬥力。
朱由檢和袁可立商議過後，決定重新整編軍隊，任命袁可立為督師，負責制定戰略。任命張世澤為行營總兵，負責實際指揮作戰。
而李定國畢竟年輕，並沒有指揮數萬大軍的經驗，但作為先鋒還是可以的，考慮到其手下千人現在已經被打散充作農兵各級軍官，便從張世澤手下撥出三千人歸其指揮。
禁衛軍編製統一，都是皇帝的軍隊，並非誰的私兵，換個將領也並不影響指揮。而且李定國也出自延綏，和張世澤部士兵都是老鄉，他雖然年輕，打過的仗卻不少，特別是蕪湖之戰取得的戰績，便是張世澤部很多軍官也都不得不佩服。
既然張世澤部到來，考慮到現在天下局勢，朱由檢不願再等，決定對南京叛軍展開攻勢。必須在這個春天擊敗袁崇煥部反賊奪回南京城，不然局勢將會非常麻煩。
鎮江到南京只有百餘里，前往南京的話，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順著長江南岸徑自往南京，不過長江南岸多丘陵，道路非常崎嶇，不太適合大軍行走。另一條路則是從鎮江向西南，經過句容向西，經方山、牛首山攻向南京南部。這條道路遠了一些，卻比沿著長江南岸行軍好走很多。
經過商議后，袁可立建議，兵分兩路，主力沿著長江南岸直接前往南京，畢竟戰鬥力孱弱的農兵數量太多，貼著江岸走可以用江船裝載糧食輜重，而且南京東面的觀音門還在洪承疇的控制中，可以直接從觀音門進入內城。而且張世澤手中還有五千精銳禁衛軍，即便反賊攔截不畏懼。
至於南路，則由李定國率領三千禁衛軍走南路，進攻句容，然後從句容向西，一路攻打南京城南。
「反賊雖然眾，卻要分出重兵防範內城的洪承疇、李彥直，抽調不了太多兵力攔截咱們。」袁可立道。
「若是袁崇煥選擇圍城打援，以少部分兵力放著洪承疇，而分出大部分兵力進攻咱們呢？要防止被各個擊破。」朱由檢道。
薩爾滸之戰，明軍便是兵分四路進攻建州，從而被努爾哈赤率領八旗兵各個擊破，以至於丟了整個遼東。現在軍中只有八千精銳，袁可立卻選擇分兵，這讓朱由檢有些不安。
「李定國部人數雖然少，卻小而精，再加上李定國又有足夠的戰鬥經驗，即便袁崇煥親率大軍進攻，想殲滅他也並不容易。而若是袁崇煥率主力進攻李定國，咱們便可以直接進入南京內城，整合洪承疇的部下，論兵力和反賊已經差不太多，而且又有內城城牆在，可以隨時出城攻打反賊，到時反賊必潰，被趕出外城輕而易舉。而若是袁崇煥率主力攔截咱們主力，李定國便可以率部徑自攻向南京城南，切斷反賊和其控制的其他府縣的聯繫，斷其糧道後援，到時反賊必潰！」袁可立耐心的分析道。
朱由檢想了想，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決定信任袁可立，遂下令，大軍休整數日，元月十五日元宵節那天出兵。 ……
鎮江的動靜自然也瞞不過袁崇煥，探知張世澤率部抵達鎮江，皇帝要派大軍進攻南京的消息后，袁崇煥緊急召集部下，商議應敵之策。
「那平北侯張世澤所部只有數千人而已，鎮江皇帝身邊雖然有八萬多人，卻都是剛剛招募的農兵，戰鬥力不堪一擊，閣部不必過慮。」大將軍宋進樂呵呵道。
「大將軍不可輕敵，那張世澤可是皇帝身邊第一愛將，對蒙古人和建奴屢立戰功，被皇帝冊封為侯，其所部人數雖然不多，但實力不可小覷。」錢謙益連忙說道。
「什麼軍功封侯，不過是因為和皇帝是從小玩伴而已，若論軍功，他能大的過孫傳庭嗎？要知道河套之戰，孫傳庭才是主帥，結果孫傳庭沒有獲得任何爵位，他倒是封了侯，皇帝分明是賞罰不公任人唯親！」宋進冷笑道。
「是啊，論軍功，孫傳庭和盧象升哪一個不比張世澤大，張世澤卻軍功封侯，皇帝賞罰何其不公！」黃立也笑道。
「孫傳庭統率三萬禁衛軍都被南陽紅巾賊打敗，那張世澤所部不過數千兵馬而已，又能翻起多大浪花。」宋進不以為然的道。
孫傳庭南陽兵敗的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裡，袁崇煥手下諸將震驚之餘也皆感到振奮，禁衛軍的強大曾經讓他們心有餘悸，而現在看來，禁衛軍並未想象中那麼可怕啊！
「禁衛軍的戰鬥力還是很強的，咱們先前在蕪湖也都經歷過，大家不可大意。」袁崇煥道。
「閣部說的是！」宋進等心中一凌，想起了蕪湖之戰，連忙說道。
「不過現在大勢在咱們這邊，只要穩紮穩打，勝利一定屬於咱們，拿下南京定然沒有問題！」袁崇煥微笑道。
南陽之戰，不管戰事真實情形如何，但孫傳庭的兵敗卻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此戰算是消除了禁衛軍不可戰勝的神話，必然鼓舞各地反抗皇帝暴政之人，讓各省士紳不再恐懼。
袁崇煥能夠想象得到，只要消息傳到各省，各省的起義必然會掀起一個高潮。原先那些害怕禁衛軍強大不敢反抗者，聽到這個消息後會不再害怕，會主動起來反抗皇帝暴政。
而作為首義者，各省造反的士紳必然會聚集到監國朱由崧旗下，聽從江西方面的調遣！
所以，不需要費多大功夫，自己這一方的勢力便會急劇擴大。說不定再過一些時日，整個江南甚至大半個大明都會掀起反抗皇帝的高潮，都會匯聚在江西旗下，聽從自己召喚！想想那種情形，袁崇煥都要忍不住笑出來。
「聽說南陽反賊擁立了唐王朱聿鍵為監國，其他地方會不會聽從唐王調遣？」黃立忽道。
「不可能！」袁崇煥還沒有說話，錢謙益斷然道。
「唐王一脈是太祖第二十三子傳下來，血脈距離當今實在太遠，而福王世子卻是神宗之孫，崇禎的堂弟！遠近親疏，天下人分辨的清楚，除了南陽那些紅巾賊，不會再有其他人舍福王世子而選擇唐王！」
「牧齋公所言甚是！唐王大家不必擔憂，咱們現在只需要考慮拿下南京擊敗皇帝便可！」袁崇煥也道。
只要拿下南京城，即便不能殺死或者抓住崇禎，福王世子朱由崧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來南京登基，到時候各省士紳必然會選擇擁戴朱由崧。而唐王朱聿鍵，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紅巾賊擁立的傀儡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那朱聿鍵擊敗了孫傳庭，會不會出兵北上，若是其打下河南河北，甚至打下北京城，說不定真的能和監國爭奪江山。」黃立擔憂道。
「打下北京城談何容易？皇帝在邊疆還有強大的實力，遼東更是有禁衛軍七八萬人，一旦北京危急，盧象升豈能不率軍回援？到時朱聿鍵不過是自尋死路而已！」錢謙益不屑道。
「唐王和紅巾賊的事情暫時不用考慮，大家說一下咱們當下該當如何？」袁崇煥把話題拉了回來。
「皇帝率領大軍增援南京城，軍隊數量達十萬之眾，若是讓他們真的進入了南京內城，咱們再想攻下內城更加困難。必須阻止其進入南京，最好能夠擊潰他們！」宋進道。
「想阻止其進入南京恐怕也不容易。現在長江江道為其水師控制，其若是從水道進入南京，誰能阻止？」錢謙益問道。
南京城北面便是長江，皇帝的軍隊可以選擇從長江增援，確實拿他們沒有辦法。
「那就和他們相持下去！」袁崇煥左思右想，也沒有太多辦法，便咬牙道。
「既然皇帝要率軍進入南京內城，便讓他進去。咱們就放棄進攻內城，在外城中廣修營壘，死死困住內城。同時分兵守秣陵關、大勝關，守住南京城南城西要道，如此便能控制住應天各縣以及南直各府和南京之間的聯繫。」
「眼下南直隸江南各府，皇帝佔了江東四府，其他府卻都被咱們控制，和江西連成了一片。而且用不了多久，湖廣、乃至浙江福建廣東，都必然出現起義，到時天下各省皆反，皇帝雖有大軍，也必然捉襟見肘！
江東雖富，卻很缺糧，北京及九邊更需要南方各省漕糧供應，只要咱們在南京和崇禎相據到夏天，江東必然會出現糧荒，漕糧運不到北方，北京乃至整個九邊都會生亂。」
「到時我軍實力原來越強，崇禎的實力卻越來越弱，此消彼長，其內部皆亂，其還能安然守在南京？必然會倉皇逃回北京老巢，如此便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袁崇煥侃侃而談，說出來自己的對策。轉攻為守，變進攻南京內城為守住外城，在南京城和皇帝的軍隊相據！
之所以有如此轉變，因為袁崇煥對攻下內城已經喪失了信心。一個多月來，他已經攻了十多次城，卻都無法把內城攻破，反而折損了很多士兵，若不是其他府縣源源不斷的兵力補充，他都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而現在，皇帝又帶著近十萬人增援內城，而自己也許能擋住其一路軍隊，但卻無法阻止其進入內城，畢竟長江水道控制在對方手中。既然如此，哪裡還有攻下內城的希望？
但好不容易攻入外城，退兵對己方士氣打擊太大，是不能退的，那隻能對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