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僅此而已
陛下因何造反正文卷第612章僅此而已柳如是身穿青色官袍,正襟危坐在矮几之後,手拿一支細毫小筆,正在奮筆疾書,記錄著朱由檢的話。她現在的身份相當於皇帝身邊的書記官,這便是她的職責。皇帝金口玉言,隨口吩咐的一些話便是聖旨,需要她記錄下來,再由其他人潤色寫成聖旨公文,然後便會頒發下去。
在皇帝身邊呆了一段時日,每天接觸到的都是國家大事,這讓她每天誠惶誠恐的同時又隱隱感到興奮。和「參與」國家大事相比,以前熟悉的那種風花雪月的生活真的是沒有一點意思。
事實上在皇帝身邊工作,相當的不自由,也非常的枯燥,但柳如是就是做的津津有味,彷彿感覺一扇大門向自己打開,門后的世界是那樣的新奇、那樣的令人嚮往。
在朱由檢說話的間隙,柳如是會停下筆,靜靜地看著朱由檢。這個年輕的皇帝同樣讓她感到新奇,曾經的她認為皇帝的生活必然豪奢無比,必然是酒池肉林,身邊必然圍滿了後宮美人,沒事便烽火戲諸侯,惱了便下旨殺人。
而眼前的皇帝,每日所食不過四菜一湯,吃的非常簡單,還不如自己在青樓時的飲食。眼前的皇帝,身邊竟然連一個妃子都沒帶,除了幾個伺候的宮女,便只有自己這個女官,一點也不好色。眼前這個皇帝,非常的年輕,卻有著年輕人所沒有的睿智,有著擊敗建奴收復遼東威壓蒙古人的豐功偉績,有著憐憫世人的菩薩心腸,為了百姓不惜和士紳階層開戰,是真正的愛民如子。
總而言之,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和她熟悉的那些風流才子全然不同,和皇帝相比,那些自詡博學的才子們幼稚的如同孩童。
「便這樣吧,馬上傳旨北京,召李邦華等人速來南京。其他事情等到六部成立以後再著手進行。」朱由檢詫異的看了發獃的柳如是一樣,對洪承疇道。
「是。」洪承疇答應一聲,行禮告退而去。
洪承疇走了,身邊只有宮女太監,再沒有外人,朱由檢便不顧及形象,癱坐在椅子上,只覺得滿身心的疲憊。長時間的對話,腦子連續的思考,非常的耗費精力。
「陛下,要不然臣幫您捏捏?」柳如是站起身來,輕聲對朱由檢道。
「嗯?好,就捏捏吧。」朱由檢愣了一下,然後便明白了捏捏的意思,隨口道。
於是柳如是便站在朱由檢身後,兩隻玉手按在朱由檢肩膀上,輕輕揉捏起來。
她在青樓時學過很多東西,不僅僅是琴棋書畫,侍候男人的本領也學了很多。此時的她,還不是後世時那秦淮八艷之一,還只是徐佛兒手下一個舞妓,並沒有太多名氣。另一個時空徐佛嫁人後,她到了秦淮河,名氣才真正打出來。
柳如是的手法很好,朱由檢感覺很舒服,被她揉捏一番,身上的疲憊彷彿消失了,便是腦子都清醒了很多。
靠在椅子上,任由一雙玉手在身上揉捏著,聞著清新的處子幽香,朱由檢腦子中想著的卻是當前的局勢。
南京之戰結束已經一個月了,南京城內的戰後清理工作也已經完成,街道上都已經恢復了正常,街上的店鋪也都正常營業。除了少了幾十家勛貴士紳,其他看起來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
不,還是有不同的,很多百姓臉上笑容多了很多。
原本的南京,大部分產業都屬於勛貴士紳豪族,剩下的大部分人都依附在這些勛貴士紳豪族生活。現在這些上層幾乎被清掃一空,報紙上宣布了釋奴聖旨,原先依附在這些人身上的家奴奴僕們都恢復了自由身。朱由檢更是下旨,把外城及城外的田地均分給佃種田地的奴僕佃戶,以後這些人只需要繳納皇糧國稅,負擔減輕了很多。
勛貴士紳豪族的生意店鋪抄家的同時也被沒收,經過考慮之後,朱由檢宣布對這些店鋪進行產權改制,店鋪產權歸朝廷所有,由南京戶部衙門代管,但店鋪原先的掌柜管事夥計都獲得一些乾股,以後店鋪的利潤會分給他們相當的比例。這相當於把南京城內很多行業的生意變為國有,以前的僱工成了國有企業員工。
還能從事原先的工作,而且待遇比原先好了很多,這自然讓很多人欣喜莫名,臉上的笑容自然增加了很多。
南京是江南重鎮,論富庶也許不如蘇州,但絕不在杭州之下,陶瓷、印染、造紙,很多行業都是要全國翹楚。這些行業原本的主人都被抄家,行業被收歸國有,光是這些行業生意每年賺的銀子,便是一筆龐大的數字。
抄家所得財富,再加上這些產業,便是朱由檢進入南京以後最大的收穫。但朱由檢也清楚,不能做涸澤而漁的事情,不可能控制全國所有行業。既沒有那麼多精力也沒有那麼多人手,根本控制不過來。
所以除了沒收涉及造反的勛貴士紳產業,對其他產業朱由檢並未亂動,仍由原先主人控制。而且禁衛軍入城后紀律嚴明,根本沒有搶劫的事情發生,不收賄賂公買公賣,讓很多商人感慨不已,這也使得南京市面很快就得以恢復繁榮。
李定國還在攻城掠地,向歸附江西的徽州等地發起進攻,而南京城已經一片祥和,完全從戰爭的創傷中恢復了過來。
三十六坊已經成立,任命了一些受傷退役禁衛軍官當坊長,從此南京市面上的很多事情,都可以由這些坊負責,坊負責不了的再歸縣衙處置,可以有效的實現對整個南京城上百萬人口的控制。原先整個南京城只有應天府上元江寧三個衙門,卻要管理上百萬人口,管理模式太過粗放,百姓們遇到冤屈往往投告無門,只能任由士紳勛貴魚肉,而以後,百姓們出了任何事情,各坊坊長都會第一時間處理。
李定國正在攻打徽州府,二十萬反賊大軍被全殲,使得反賊控制地方人心惶惶,往往大軍一到,反賊委派的地方官員便會主動開城投降。按照現在的形勢,這個春天便能徹底收復南直隸江南各府,把戰線推到江西。
按照計劃,夏糧徵收過後,有了充足的糧食,新招募的禁衛軍也訓練的三個月,到時才是正式出兵江西的時候。既然守住了南京,控制住整個南直隸,朱由檢已經不急著進攻,決定穩紮穩打,收復一地穩定一地,然後再向下一地進攻。
原先還擔心江東出現糧荒問題,現在則不用擔心了。就在數日前,一支糧船隊到了南京,卻是湖廣而來的糧商。
南京之戰結束后,原本向南京而來的湖廣兵驚恐萬分,根本不敢繼續前來,而是在湖廣巡撫帶領下進了鄱陽湖,去了南昌。南京之戰的結果迅速傳到各地,原本已經投靠江西反賊的地方士紳官員皆惶恐不安。二十萬大軍都敗了,各地哪裡還有抵抗禁衛軍的實力?
除了一些已經帶頭造反已經回不了頭的士紳官吏,其他士紳皆動搖了起來,他們終於認識到皇帝的力量是何等的強大,知道若是繼續對抗下去,下場恐怕將和南京士紳勛貴一樣,落得個身死族滅!
南京菜市口一場屠戮,嚇壞了整個江南的士紳,斬首、腰斬,甚至凌遲,這些刑罰通過報紙迅速傳遞開來,讓無數士紳官員感到驚懼。各地的士紳已經弄清楚,不抵抗的話,禁衛軍到來后頂多分去田地,生意甚至都能保留一些,若是再抵抗,則一切都沒了,如何選擇,自然不難決斷。
當然,還有更好的辦法,便是主動投靠皇帝,若是能被接納的話,以後將再不用擔心,說不定連田地都能保留。當然,這是一些士紳的妄想,因為無論如何,均田是朱由檢一定要堅持的政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改變。
不過想投靠皇帝也不容易,畢竟不是誰都能見到皇帝的,能不能被接納也很難說,必須做出一些事情作為投名狀才行。於是便有了湖廣的糧商運糧前來南京。
先前的時候,為了封鎖江東,江西監國朝廷下了命令,禁止江西和湖廣的糧食運到江東,想藉此造成江東糧荒,使得朱由檢控制的地盤出現內亂。畢竟這個時代,大明最大的糧倉便是湖廣,其次便是江西,江東因為種植桑棉太多,糧食沒法自給自足需要從江西湖廣購買。若是禁止糧食運到江東的話,這個春天江東四府必然會出現大規模的糧荒,到時定然會有數以萬計的人餓死,必然會生出大亂。
計劃是非常好,但是南京之戰的結局改變了這一切,使得湖廣的糧商驚懼萬分,再不敢做出囤積糧食的舉動,紛紛帶著糧船順江而下趕來南京,希望贏得皇帝的諒解。當然,他們會把一切推到戰爭之上,說因為江上大戰,不敢運糧前來,並非他們和反賊勾結。
而這些糧商們的帶來,也將使得江東的糧荒得到很大緩解,朱由檢自然很高興,派人告訴這些糧商,對他們以往的罪過不再追究,但是糧食必須按照市價販賣,不許故意太高糧價囤積居奇。這些糧商自然不敢違背朱由檢的旨意,紛紛表示會平價賣糧,甚至有些糧商為表忠心,口口聲聲說以收購價賣糧,不打算賺一文錢。當然,還有更聰明的糧商……
「陛下,洪總督派人來報,湖廣糧商竺平到了總督衙門,說要把十船糧食無償捐給朝廷。洪總督請示要不要收下這批糧食?」王承恩走了進來,稟告道。
「這竺平有沒有歸附江西?」朱由檢想了想,問道。
「錦衣衛查探過了,竺平有著舉人功名,和湖廣巡撫衙門關係很好,先前也是積極向江西反賊靠攏,主動聯合湖廣各糧商,約定撕毀和江東士紳的合同,不再往江東運糧。」王承恩道。
「首鼠兩端見風使舵啊。」朱由檢冷笑道。
「正是如此,所以洪總督沒有直接收下糧食,派人前來請示。」
「不要收糧食,派人告訴洪承疇,讓他派人轉告竺平,讓他把糧食自行運往江東,不過這糧食不許再賣給士紳,而是賣給江東官府,到了江東后,會有官員和他對接,價格還是按照合同約定的價格。」朱由檢想了想,道。
對竺平這樣的士紳,朱由檢很想直接沒收了他的糧食,然後抓人抄家。但仔細想了想后,還是忍住了,因為那不利於以後的事。
無論如何,竺平選擇了向自己投誠,主動運糧前來南京,並表示願意捐出糧食。若是這樣自己都不放過對方的話,必然會使其他士紳商人心寒,會逼得很多士紳加入反抗自己的隊列。
為了迅速平定天下,就不能趕盡殺絕,不能把所有士紳地主商人都推到對立面。
給士紳地主商賈們留下一條活路,才是現在最佳選擇。
而且朝廷不能包辦一切,這天下也離不開商人。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大明要想繼續強大,也離不開商賈的參與。而大明現在的大商人,個個都有士紳的背景,根本不可能把他們趕盡殺絕。
所以分了他們田地即可,讓這些士紳商人從此一門心思經商。如此普通百姓能有飯吃,也給這些士紳留條退路使得他們不抵抗到底。而這些士紳商人經商賺錢的同時,也給朝廷貢獻大量的商稅,這才是最有利的局面。
當然,這還會使得士紳們擁有大量的財富,卻是沒有辦法的事。
雖然朱由檢一直說人人平等,事實上人人平定根本就不可能。人和人之間差別很大,普通農夫和士紳商人之間智商差別就很大,智商的差別使得財富差別很大,財富的差別使得絕對的平等根本不可能實現。
朱由檢很想建立一個大同社會,但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維持人格平等,保證一定程度上的公平而已。